《无终是你 念无卿》玖仟柒呀

8、第 8 章

　　其实张弋墨是不怎么喜欢秋天这个季节的，他总是觉得，秋天是一个很伤感的季节，每当秋风吹过，湖岸边上的树木多会枯萎泛黄，让人不由得心生赶上，就仿佛心境也会随着飘落的树叶一样坠落，这生命的无奈，酸甜苦辣都会在这一刻全然涌上心头，就好像他忧郁的心境，想春华秋实，夏雨冬雪，应景而知天，生命的短暂，全怪这四季更替的轮回，在这样的秋季里，所有的平静亦或是冲动，悲哀或是快乐，交织在一起，全然不会管顾你的情绪是如何。
　　但是现在，入了秋以后的鹿城山上，是一片满满的金灿，那些高矮参差的树木，一面是优雅的金黄，一面又是羞赧的青绿，许是天这么的高，风这么的轻，只有在吹过湖面时，才会带上一些微凉的寒意，张弋墨只是看着，就突然间，觉得很满足……
　　杨澈走在张弋墨后边，还是那一抹淡淡的蓝色，杨澈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发一个奇想，如果他张弋墨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的话，那么自己一定会是死在他手下最心甘情愿的那个。
　　张弋墨说实话也没怎么上过山，只是有一次被张大海以锻炼为由硬拉着上山转了没半圈就下山了，所以这次，四个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都不认识路，就只能是指哪打哪转山了
　　张弋墨和杨澈走在前面，邸擎和冯筝不远不近的跟着，突然冯筝一下子站定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脸色噌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哆嗦嗦的，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连头都不敢转动一下，就眼珠子微微的晃动了一下，颤抖着声音“擎，擎哥……”
　　邸擎听了挺微弱的一声音好像是在叫自己，回过头再看，才发现自己这几步走过来已经把冯筝落下好几米远了，看见冯筝就好像是要哭了一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眼泪转眼圈的，就赶紧往回走
　　“咋了你这是？”
　　这么一叫，走在前面的杨澈和张弋墨也回过身来，“这是怎么了？”张弋墨说着就往冯筝那边走，要说冯筝是这几个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现在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样子，着实也是叫人心疼
　　已经返回去的邸擎走到了距离冯筝不到两米的地方，突然听见冯筝说“擎哥你小心点，我害怕。”
　　邸擎一听，便绕着冯筝小心的转了一圈，直到走到了他身后，才发现原来冯筝脚腕上，缠着一条手指般粗的黑蛇，这蛇就像是认准了冯筝一样，一连在他脚踝处绕了两圈，吐着信子的嘴一张一合的蹭着冯筝的小腿
　　“没事，这种蛇没有毒，你别怕，再坚持一下别动！”邸擎一改往日里欺负冯筝的模样，边说着话，卷起袖子，四下看看找了根硬实的树杈慢慢的靠近
　　“不行，擎哥，我腿麻了，要，要站不住了……”冯筝一看邸擎靠了过来，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绷了半天的这口气一下子就泄了，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往下淌
　　这已经走了一半的张弋墨，一听邸擎说有蛇，连蛇的影子都没看见呢就往回跑，一直跑到杨澈身后才停下，气喘吁吁的说“邸擎说那边有蛇！你快去帮帮他。”
　　杨澈给张弋墨顺顺后背“那你听话在这等着我，我去看看。”张弋墨点点头，推着杨澈过去了。
　　冯筝还真是有些吃不上劲了，小腿已经有些哆嗦了，只是这一抖，缠在腿上的黑蛇就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样更加使劲的收缩身体
　　“别别别，别紧张，来，你拉着我的手，别低头。”邸擎伸手拉住冯筝，要按照邸擎的性格，早就该调侃他了，一个大老爷们让条蛇吓成这样，还哭了，但现在，他一看到冯筝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自己心里都着急
　　杨澈这说话间也到了跟前，顺手抄起一根树杈，看了眼邸擎，杨澈叉住黑蛇的头，邸擎这边慢慢的挑起蛇尾，俩人一起使劲，这黑蛇就跟条黑色的大绳子一样被远远的抛了出去
　　冯筝这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伸手用袖子蹭蹭眼泪，邸擎长舒了口气，居高临下的伸手在冯筝脑袋上揉了揉“行了，还哭鼻子了，没事了昂~”拉起冯筝，邸擎把他手里抱着的背包拿下来背在自己身上，冲着杨澈说“旅长，要不你和二爷先走着，我陪他定定神，然后追你们！”
　　杨澈本来也心没在这，一听邸擎这么说，连连点头，扔下树杈就折返往回去，走到了张弋墨跟前，就瞅着张弋墨小脸刷白，一把就拉住张弋墨的手，好家伙，这手冰凉，再去看他，额间微微冒汗，杨澈叹了口气，张弋墨啊张弋墨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明明自己也害怕的不行却还先担心别人……
　　杨澈拉着张弋墨慢慢的往前走“咱们慢点走，擎儿陪着冯筝缓缓神就跟上来……”张弋墨点点头，杨澈继续说道“你说你也是，自己都害怕呢，干嘛还把我往出推！”
　　“刚才，你没看见冯筝都吓哭了嘛，我就……”
　　“那万一我走了你有危险了怎么办？”杨澈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直直的看着张弋墨
　　张弋墨愣了一下，被杨澈握着的手开始出汗，可杨澈就是不放开，张弋墨的心头也开始渐渐的潮湿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危险，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想法，就只是突然间就很想努力证明一下，至少是给自己看看，于是张弋墨站定，侧过身子看向杨澈，一字一句的问道：
　　“那我要是有危险了你会救我吗？”
　　这下换杨澈哑口无言了，我会救你吗？我大概，会拼了命去保护你吧！
　　但杨澈就是没有说出来，他犹豫了，他犹豫的不是答案，而是为什么自己会不敢说出来，但好像，这种犹豫，在张弋墨看来，却是对自己期待的一场空
　　沉默之中，邸擎和冯筝也跟上来了
　　“二爷，累不累，要不我们就先休息一会？这小子，到现在还腿软呢！”
　　张弋墨转过身去看冯筝，这孩子小脸还是刷白，一看就知道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张弋墨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说道“要不去那吧~”
　　张弋墨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把手从杨澈的手掌中抽回来，不去看他，而是大步的往前面去了，都说戏子无情，是吗？
　　杨澈手下一空，一下子心就乱了，想要追上去，却不知为何还是停在原地，我对你的想法，大概已经不仅仅是想要保护你了吧？
　　正值中午头上，秋老虎的威力还是体现的淋漓尽致的，看上去不远的路，走起来却感觉看不到头，这一段路上，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大不像刚才有说有笑的样子，各怀心事的机械迈着步子，一个想着身后的人，一个想着身前的人，一个想着还有多久才能休息，还有一个，想着会不会再遇上蛇虫。
　　就这样好不容易是走到了凉亭，张弋墨第一个迈步进去找了处阴凉的地方便坐了下来，坐下来才发现，好嘛，这凉亭敢情是依着悬崖而建，不由得惊了一下赶紧又站起来
　　“别往这边走了啊，这边是悬崖，小心危险。”张弋墨摆摆手，示意大家别再往前来了
　　杨澈本来就是跟着张弋墨进来的，一听说那边就是悬崖了，一把拉过张弋墨“你到这边坐着来。”
　　张弋墨没吭声，头一低，吸了吸鼻子看样子是没打算回应，这会，就听见走在最后边的冯筝瞪着大眼睛手直直的指着前面“路！路！”
　　“啊？没路了，是悬崖。”张弋墨心想这孩子怕不是给吓傻了吧，都说了没有路了
　　“不是，快看，是鹿啊！”冯筝两步走过来扭过张弋墨的肩膀
　　“我的天……”不由得惊叹，就在悬崖那一边的山坡上，真的有只正昂扬远眺的鹿，看体型应该算是成年的鹿了，那线条优美，特别是一对硕大的犄角，只是看着，就觉得特别的有力量，就在大家都感叹的时候，张弋墨突然指着山坡说“还有，它身边还有一只小鹿。”
　　果不其然，就在大鹿的身后，突然走出一只小一些的，身形小巧灵动的小家伙，在大鹿的身上撒娇一般的蹭了蹭，大鹿俯下身看了看，便带着小鹿转身离开了
　　“快点，快快，快许愿啊！”冯筝激动的拍着张弋墨的肩膀，这才回过神来的人赶紧双手合十
　　张弋墨闭上眼“我想许个愿，不再炎凉世态，大家都会高高兴兴的，那么我看见了两只鹿，是不是可以再多许一个，希望我师父，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
　　冯筝挨着张弋墨最近，学着他的样子“神明啊，我就希望我能一直跟在旅长跟擎哥身边。”
　　邸擎其实是不大信这些的，但转念一想，万一要是实现了呢，大海叔都说很神了，那一定是能成真的啊，于是邸擎也学着闭上眼睛“我为战争而生，身无牵挂，只希望国泰民安，天下顺义。”
　　许是真的因为见到了这惊喜，这凉亭中的氛围有了些许的变化，杨澈从邸擎那里拿了水壶走到张弋墨跟前“还要不要再歇会？”
　　张弋墨仰头喝了大半，神秘兮兮的靠近杨澈“你刚才许的什么？”
　　杨澈应该是没有想到张弋墨会问他这个，一下子笑了“我许的……”
　　“别别别，别说了，说出来再不灵了你该怪我了。”杨澈还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张弋墨赶紧试摆着手阻止他继续，心里突突跳的厉害，张弋墨也说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只是就在刚才，他突然很好奇，杨澈的愿望里会不会有自己？
　　“说出来就不灵了？”杨澈好笑的看着他皱着眉，一星半点的小思绪全都印现在脸上
　　“万一呢？到时候你再怪我……”张弋墨不再去看杨澈，自顾自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转身子，冲着杨澈微微一笑，唱了一折戏，这不像是台上那般卖力，但又是因为如此，他的自然，他的随意，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音一调，宛转悠扬，余音绕梁……
　　冯筝之前是听过张弋墨唱过的，当时的意犹未尽在此刻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他呆呆的坐在一侧直直的看着张弋墨，嘴巴张的好像能吞下一颗蛋。邸擎本来就对戏曲方面不做了解，但偏偏张弋墨这一张嘴，就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他不知道该是如何形容，你说像是山涧流水吧又似玉石触壁，好像是怎么说都不过分。至于杨澈，他是第一次听到张弋墨唱戏，要说之前也是走南闯北的，名师大家也不是没听过，但这次不一样，他的每一个腔调，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颗颗高速旋转的子弹一样，狠狠的钉在了杨澈的心上，杨澈只觉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一切，仿佛在此时此刻，都别这个叫做张弋墨的人给完完全全的吸引过去了，他甚至就一种，想要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他在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吧
　　张弋墨唱罢，挑眉抬头看着他们
　　“我的老天爷啊，二爷，我觉得这会你让我死我都愿意！”冯筝屁颠颠的过来，一脸崇拜的看着张弋墨
　　“小小的孩子瞎说什么！”张弋墨一甩袖子，伸手在冯筝脑门上戳了一下
　　“不是，二爷，打上回你说不登台了后，我都替你惋惜。不不不，我替全城百姓惋惜。”
　　“我又不是不唱，只是……”张弋墨低眉扫了杨澈一眼，他没做声，他也就没再出声
　　“咱们继续吗？是回去还是接着走走？”张弋墨转换了话题，毕竟这次出来玩是他提的意
　　“既然出来了，就多转转吧！”杨澈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与张弋墨并肩
　　这四个人是有说有笑的又走了大半个山头，走着走着就听着身后好像有人在低声哭，一开始张弋墨还觉得肯定是自己幻听了，可是到后来，这抽泣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听的是真真切切的
　　“哎你这孩子咋了这是？”张弋墨回头，就看见冯筝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自己在后面磨蹭呢
　　几步走到冯筝跟前，抻了抻袖子给他擦眼泪，“是不是邸擎又欺负你了？你也是，冯筝比你小好几岁，你就不能让着点他！”前半句是跟冯筝说的，语调缓和，后半句是跟邸擎说的，那叫一个严厉
　　“天地良心啊二爷，我连动都没动他一下啊！你不能因为训练时候我说了他几句就说我欺负人啊！邸擎赶紧举手做发誓的样子“再说了，训练也是旅长让的……”
　　“不是擎哥，没人欺负我……”冯筝总算是止住了眼泪，抽嗒嗒的说“我就是觉得我太幸运了，有擎哥教我打枪，帮我训练，有旅长对我们这么好，还带我玩，还能遇上二爷您这样的人物……哇！”冯筝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现逢乱世，我得有多大的福分才能遇上你们啊……”
　　“哎哟，行了行了，我以为遇上啥事了呢~别哭了昂，这不挺好的嘛！”张弋墨哭笑不得的给冯筝顺着后背
　　“你这小子，这还哭上了，你头一次见我时候在院里说的那些话，没觉得你还这么多愁善感的啊！”杨澈也是失笑，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说哭就哭了啊！
　　“旅长，那天知道你来，我三点就起床背词了……我生怕你也觉得我就是个小保姆……”冯筝委屈巴巴的说着，手一抬擦了把眼泪
　　“那不也挺好的嘛，能把你们旅长照顾的好好的，行了，别哭了昂~”张弋墨劝慰着冯筝，顺带脚的瞪了一眼忍不住咯咯笑的邸擎，冯筝一看邸擎吃了瘪没了话说，眼还带着泪呢也不禁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