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事》青白鱼

1、第 1 章一块橡皮

　　深巷，一条老街。
　　他伴着昏黄的晚霞，走在铺满梧桐枯叶的小道里，空气中夹杂着些许雨后尘渍的独特味道，少年只略一低头，便闯入了昨日满怀期待的梦乡。

　　正值夏末，空气湿热，渐入初秋，为不焦不燥时节。
　　高二七班。
　　整个教室里，气氛死沉般的寂静，只有上方吊扇呼呼作响的杂音。
　　乍一看，座位上个个脑袋低垂，目光专注于课本上的数学题，不知是题难了还是觉得沉闷，学生们撑着头眼皮上下耷拉，握着的笔尖与纸面迟迟不曾相触。
　　范楠盯着空白处已经画好的答题框，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去拿手边橡皮想要擦掉修改，不巧指尖刚触碰到后者已经滚了下去，直接滚了几圈落到了领桌同学的脚边。
　　隔着过道，距离有些远。
　　范楠侧头看向那位同学，对方正环着手臂用校服挡着脸睡觉，一只手还垂在桌沿上。
　　他倾身用笔轻轻戳了下对方，礼貌询问：“同学，能捡下橡皮吗，在你脚边。”
　　领桌被打扰似乎有些不耐烦，缓了几秒才转过头来，紫色袖口的校服把下半张脸尽数遮盖住了，露出一双眼睛，眼神漠然，右眼眼窝处有颗显眼的痣。
　　那痣之所以显眼，是因为它透着深深的玫红色，很惹眼。
　　范楠愣了下，见领桌盯着自己目光冷冽，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心中刚一犹豫，下一秒就又见对方动了下脚，算是“抬脚之劳”。
　　西瓜橡皮又滚到了过道处，范楠有些无奈，但并没表现出来。
　　放下笔，他刚伸出去的手无可奈何的顿住了，映入视线的是一只穿着白色球鞋的大脚，此刻正踩着他的橡皮。
　　范楠:“……”。
　　班主任感觉脚下似乎踩到纸团，刚开口问：“谁把垃圾扔……”到过道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葱郁的少年音打断了。
　　“我的橡皮。”范楠淡淡道。
　　班主任叫陈文书，是位三十五岁的青年教师，穿一身休闲装，身形显得略微清瘦，戴副黑色眼镜，人如其名，文绉绉的，莫名给人一种教书先生的儒雅感。
　　加上平时说话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开学两周就让七班的学生对他颇有好感。私下取了个亲切的称呼——“老雅”。
　　闻言，陈文书移开脚，将橡皮捡起来放到范楠桌上，轻咳了下，这才说：“下节课我给你带个新的。”然后径直从后门去了洗手间。
　　橡皮擦已经扁了，四分五裂的瘫在桌面上。范楠默然，抽了张纸巾包起来放进口袋里。
　　他非常地不喜欢麻烦别人，即便是借用橡皮擦而已。但是目光触及那条画歪的直线，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他看向旁边的同桌，问：“可以借用下橡皮擦吗？”
　　“啊？什么？”时秋打了个哈欠，眼眶泛着眼泪花，她有些惊诧的看着范楠，脸上犯困的恹恹表情瞬间一扫而光。“不好意思啊，刚刚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数学课代表居然跟她搭话了，时秋一个激灵恍惚想起之前，两人唯一一次交流。
　　时秋：“你好啊，我叫时秋。”
　　范楠：“范楠。”
　　那啥，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时秋想了下，好奇的问：“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坐最后一排啊？按说你应该坐第一排的呀。”
　　范楠：“兴趣吧。”
　　她点点头，心想好学生的兴趣爱好果然不简单，以后可以参考参考，说不定可以优化下成绩。她本来还想再说什么，见对方一脸“不想说话”的表情，只好沉默下来。
　　这个沉默，持续到现在。
　　“橡皮擦。”范楠没注意同桌变幻莫测的神情，重复了一遍。
　　时秋缓过神来，笑容开朗：“哦哦，等下，我找找。”说着从乱七八糟的书里找到了橡皮擦，递了过去。
　　一个擦的看不出颜色快要段成两半的橡皮。
　　操。跟橡皮结下梁子了，范楠忍着耐心已达100%的限度，勉强用了那块“黑”橡皮。
　　擦完还给时秋，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