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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三卷(39) 阖宫各负千秋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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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千慎终于要回来了。
阿房在准备茶水之时,李公公忽然告诉了她。
阿房闻言之时,惊喜地瞪大了一双眼眸,如繁星遍布,萤火点点,亮得惊人。
她弯起眸子,露出笑容,两个小小梨涡甚为可爱。
且刺眼。
夙帝默然收回了目光。
他亦知晓度千慎将要回来。
昨日典提司在京中各处设置完成的奏章现在就摆在他的书案之上。
可是,他此刻,心中莫名有一股刺动的感觉。
思想着那张惊喜开怀的面容,他不易察觉地沉下了眸子,微敛起了眉目。
日上三竿之时,度千慎回来了。
阿房正立在夙帝身畔,小小的身影一如往常,亦同他梦里一般无二。
度千慎进殿之前,飞速扫了一眼,随即目不斜视,直直行礼:
“臣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
夙帝虽心中莫名微堵,可是自己自小一齐的心腹回到跟前,又协助处理了京中之事,他仍是开怀的,朗声道:
“起来吧。朕已看了奏章。此番由你督促,事情才能办得如此妥当。度千慎,你功不可没。”
阿房闻言,也悄悄地抬起了首,弯着眼眸,亦为师爷感到开心,梨涡浅浅显露,面容和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捏。
度千慎忍住心头悸动,面色如常,道:
“臣为陛下办事,是臣之本分,亦是臣之荣幸。”
夙帝面色和顺些许,他低声道:
“你此番劳累了,快回去歇息吧,过几日再来御前亦可。”
度千慎心中一顿,面容瞧着无甚改变:
“多谢陛下。”
夙帝轻颔首,目光不自知地瞥向了一旁之人,却见她侧脸仿佛带着光芒,一双杏眸弯如月牙,又似布满群星般闪烁。
此刻,夙帝复又轻拧了眉头。
他亦说不清心中这种感觉是什么,亦不了解为何会滋生。
只知晓,自己心头那种浅薄的轻松似乎又淡了些。
度千慎已商报了事项,随即,便是他该出去的时候了。
他心神皆在此处,可是,此刻,他只能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随即默然地出去。
这一趟出宫,他直觉,已然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察觉到陛下说话之时,似有若无的分神,于一旁那人身上,他冷了眉目,心僵硬如冰。
这日傍晚之时,阿房终于得空来到度千慎的宫院。
概因李公公陪同夙帝往太后宫中用膳去了。素日这些事情,无须她跟着。
阿房心里记挂师爷,便悄悄回来了。她甫一推开房门,便惊喜地唤了一声:
“师爷!”
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十分昏暗,度千慎刚俊的面容难以辨别。
他正置身黑暗,垂下眼帘,捏着一杯茶。听见声的那一刻,他无言地抬首,站起了身。
阿房亦被屋内昏昏给惊住了。
她睁大了眼,眨了眨睫毛,待看清了师爷的所在,声音不自觉地就放柔放软了些,带着满满的依赖:
“师爷,你终于回来啦。”
度千慎高大修长的身子如松挺拔。他垂眸,莫测地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面容,嗯了一声。
声音低沉,磁性非常。
阿房摸索着到了身前,从桌上拿到了蜡烛,不由小心翼翼地走到烛火之前,接了几根,将房间点得亮亮的。
度千慎默然地看她娇小的背影,和在那烛光之下,莹润雪白得近乎飘渺的侧脸。
熟悉的悸动又在心头,沉重的思绪翻涌不休。
阿房回首,那个带着纯粹欢喜的笑容,一如往常,如此令他神魂颠倒。
“师爷,你办事顺利吗?可辛苦?”
她轻轻地走了过来,小小的梨涡如同带着缱绻,动人心魄。
度千慎心头颤动,嗓音微哑:
“顺利。不辛苦。”
“你担心我?”
阿房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真是教人整个身心都会沦陷。
想来,她亦少不得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夙帝……能引得夙帝隐隐作改。
阿房对师爷的思绪浑不知晓,她眨巴着晶亮的大眼,软声道:
“是呀,师爷。”
“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担心啦。”
她有些赫然,眼睛里都是孺慕,带着依赖。
度千慎垂下了眸子。
良久,他坐下,阿房亦跟着坐下。
她在他身旁,仰着一张莹润可爱、灵气逼人的脸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度千慎余光感知,心中悸动不休,那种沉沉思绪渐渐散了一些。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纵即逝地触上了她的面颊,低声道:
“你在御前可好?”
阿房用力点头,声音不知觉地轻软:
“师爷,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不是这样的。
度千慎虽身在宫外,可整颗心皆拴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一切风吹草动,他都知晓,亦清楚这些时日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亦知晓夙帝对她莫名的情绪。
一切已脱离了掌控,无论是他的,还是夙帝的。
而这脱离,最终又会如何收场。
他的心皆在沉重与忧虑之中,泛着酸涩。
“你和陛下……”
良久,他意义不明地出声。
阿房不曾知晓师爷话语里隐含的情绪,她有些愣神,眨眨眼,没有出声。
良久,她撑着面颊,巴巴看着他,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低落,让人心怜:
“师爷……伺候陛下,真的很难。”
她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看着他,小声嗫嚅道:
“师爷,陛下杀伐决断,是高于一切的天子。我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伺候陛下。”
“虽然平时……陛下对我很好,可是……我总是很怕。”
她不由有些放空了心神,想着那种熟悉的慌惧之感,不由抿了抿微白的唇。
度千慎垂眸,深深看着她的面容,他何尝不知御前伺候之艰难,于她,更是一种巨大的危险。
可是。他是臣。
他不能,也不可能干预夙帝的决定。
而前路未知,未来如何,尚不明朗。
此刻,他修长的指轻轻地握住了她柔软的指尖,稍纵即逝,那张锐利的眸子满是凝重:
“有我在,你不用怕。”
阿房闻言回神,怅然散去,眸子一点点弯起,眼中荧光点点,格外明亮。
她又恢复了笑颜,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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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千慎回到了御前。
同从前一样,周遭似乎无甚变化,但是已有什么隐隐作改。
譬如,陛下对阿房明晃晃的偏爱宠溺。
譬如,陛下对阿房易于察觉的在意。
皆被他收进眼底。
早在他出宫之前,他便有所察觉,不意这些时日,会改变得如此迅速。
还有……
度千慎默不作声地凝视着那立于夙帝身后,正在夙帝揉捏肩头的阿房。
她面容严肃,玉白的脸蛋绷得紧紧的,专注非常,一双琉璃珠似的眸子满是认真。
而夙帝面色竟然如常,正细细看着奏章,提笔批阅。
他从宫外进来,瞧见的这一刻,心骤然一紧。
夙帝已能容人靠近身后要害之处,一切超出意料。
他的心难得涌起了丝丝不可思议,和惊惧。
他看向浑不知晓的阿房,目光好似惊起暗潮。
可是骤然间,他却瞧见陛下蓦地紧敛了浓眉,那张满是威严的面容愈发紧绷。
夙帝眸色深沉,凝视着手中奏章,目光立时严厉了起来。
随即,他一抬手,阿房立时反应过来,慌忙止了动作,小小的身子站在了一旁。
此刻,夙帝面容冷峻,从未有过的肃杀,他放下奏章,沉声道:
“边疆来报,羌氏又犯辽城,滋乱生事,屠杀百姓,纵火烧房。”
“实在可恨。”
夙帝面上皆是沉沉隐怒。
度千慎一顿,拧眉,不动声色地看陛下冷然的面容。
他知晓,国事同陛下己事相比,陛下永远会选择前者。而未来之事,他亦仿佛瞧见了结局。
他一定要想法子,将阿房调离此处。
度千慎微垂眼帘,低声道:
“陛下勿忧,想来有闻人将军同老将军镇守,必不会有大的差错。”
夙帝眸色沉沉,细细凝视奏章上粗犷豪放、苍劲有力的字迹,紧锁的眉头微微松懈一分。
他微眯眼,沉沉出声:
“闻人烈粗中有细,素来有勇有谋,加之老将军亦在,应付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凝神思索,此时,面容真真正正地满是天子威仪,令人望而生畏。
随即,夙帝大手挥洒,迅速写下一封书信,严肃地瞧着度千慎,将之交与了他:
“派人,发与闻人烈。”
度千慎颔首,拿着书信,看到陛下满心沉浸在国事之中,而并不侧目于一旁的阿房,他心稍定,只是才过一瞬,心内复又升起一抹沉重来。
度千慎已然退出,一时室内只余阿房还有夙帝。
她回想着师爷方才那一眼,看着夙帝威严满满、令人畏惧的面容,愈发小心翼翼地垂着小脑袋,乖乖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
度千慎和阿房一齐在了御前。
阿房心里的惧怕也终于弱了一些,面上不再满是惶恐。
过了好些时日,天凉下来了,边疆回来一封奏章。
奏章书曰,已驱散羌氏乱军,正着手安抚民众,重建民生。
看到奏章上的内容,夙帝紧绷的眉目终于松懈了下来。
那张满是威严端肃的面容总算带上了一点轻松之色,他飞快写下圣旨,沉吟出声:
“度千慎。”
度千慎正与阿房立于一旁,闻言,应声答道:
“臣在。”
夙帝将那书信亲手交给了他,目光严肃,寄托了满满的信任:
“朕,今特命你为劳民之使,即赴辽城,协助闻人烈,安抚民众,恢复民生,以滋犒赏。回来后,朕重重有赏。”
度千慎接过圣旨,心头一顿,心里惊涛骇浪。
他眉目悄然紧了几分,喉头艰阻,未几,低低道:
“臣遵旨。”
而一旁的阿房闻言,不由愣愣,她看着师爷,雪白稚嫩的面上有些惊讶,秀气的眉毛亦高高扬起。
度千慎喉头堵塞,此刻,他亦用尽全部心神,深深凝视了阿房一眼,那一眼之深刻,足够复杂,足够深沉,足够难辨。
较他当日出宫之时,更加莫测难懂,似乎包含了无尽的情绪。
度千慎不曾立时出去,他上前,低声道:
“陛下,臣此去辽城,必会妥善协助闻人将军,陛下无须挂心。只是,臣闻小元子在御前伺候,有些事项尚不太精通。”
将这些时日陛下对阿房隐隐的宠爱看在眼里,但是,谁能知晓,未来这宠爱,会如何演变。
纵使他知晓不能展现出任何受人影响的迹象,可是辽城一行,不知要何日才能回来,这样长久的日子里,万一再有任何脱离掌控之事发生,孰人能庇护小元子?
因而,此番,他无论如何也要说出这一句。
“臣请陛下另派人于御前伺候,小元子年轻稚嫩,不懂规矩,恐惊扰了陛下。”
夙帝沉吟,目光移向一旁有些愣神的小元子,思及度千慎话音里对小元子的庇护,他微拧眉,思索了会,沉声道:
“度千慎,你无需担心。说来,朕便是喜欢小元子这份单纯稚嫩。再而,她于御前伺候确实不曾有过大的差错。若有差错,朕亦会容许,不会怪罪于她。”
度千慎微微闭上了眼,屏住了呼吸。
若真有大差错时,夙帝又岂有心神放过?
他思索良久,出声道:
“臣知晓了。既然如此,请陛下安排劳民物资,臣立时去往辽城,协助闻人将军。”
闻言,夙帝深思的面容才微微松懈了一分,他低声道:
“既如此,待备下物资,你于今夜出发,尽早赶赴辽城。”
度千慎面无表情,低低道:
“臣遵命。”
阿房在一旁一直听着,面容微白,愣愣地看着师爷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仍在不受控制地回想师爷那个复杂的眼神。
师爷才回来没有几日,又要离开了。而她好像一直在看着师爷的背影,看他离去。
又不知师爷此行,会不会一切顺利。
阿房心中仍很慌乱惧怕。师爷在,她在御前便不觉得惶然,可是,师爷是替陛下办事,而她又不可能在此时同师爷有任何机会说上几句,便只能失落地垂下头去。
阿房一下午待在御前,而度千慎已领着陛下吩咐的物资和人力,往北疆辽城出发。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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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昏,殿内明亮非常,照得那张雪白的面容格外莹润。
阿房仍在出神,一双杏眸微微放空,显得格外澄澈,毫无杂质。
在沉寂之中,不知为何,一个人影竟走到了跟前。
阿房一吓,回神一看,却见是陛下站在了自己身前。
夙帝方才正在查看京中情报,身子已坐得微僵,才起了身走动。孰知,却见这大殿之内,唯一一个伺候他的小太监正不知在出什么神。
近日边疆大石落下,京中又无大事发生,而度千慎发赴辽城,前去协助闻人烈,他不知为何,亦觉得有几分多出来的轻松。
此刻,看着殿内那个形容娇小、灵动得不似一般人的小太监,难得有几分闲心。
那张威严端肃的面容隐隐含了一分笑意,他走至阿房身前,正欲出声,熟知小元子眼眸微微失神,正不知在发什么呆。
他面容佯装严肃了几分,沉声正色道:
“小元子,你好大胆子,在御前也敢出神。”
阿房被那声吓回了神,眼中恰如白鹭略过湖泊,留下连续不断的波纹,她慌乱道:
“陛、陛下。”
她惧怕地正余跪下之际,夙帝轻咳一声,沉声道:
“你告诉朕,方才在思想什么。”
阿房被夙帝格外低沉的声音唬住了,睫毛蝴蝶似的不安地飞动。
她小脸愈白,面上神色格外惹人怜惜,真是可怜非常,声音里亦满是怯惧:
“回陛下,小元子、小元子没有想什么。”
夙帝瞧她神色,莫名想起当日她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感觉。
不知为何,在他这一生中,他的心里,从未有过那样麻痒复杂的感觉。
虽然陌生,但是并不令他警觉排斥。
瞧见现下她可怜兮兮的的模样,夙帝心中那种感觉愈发旺盛。想来同这样一个讨喜的小太监说话,亦有几分乐趣而已。
他凝视着她,正色,沉声道:
“再欺骗朕,罪加一等。”
阿房看着陛下威严丛生的面容,眼里已有水光了,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她带着祈求地看着夙帝,慌乱地说道:
“陛下饶命,小元子只是……在想师爷……不知师爷出宫多日,会不会一路顺遂……”
夙帝心中一下结出冰棱。
他眼眸微垂,直觉方才满心的乐趣如同被冷水泼熄,正发出刺耳之声。
此刻,他面容才是真真正正的冷了下来,只是此时,他自己未曾发觉。
阿房却直接瞧见,怯惧地眨了眨水汪汪的眼,小小的身子伏地,只剩娇小的一团。
夙帝凝视着她,心口情绪翻涌。
听到她出神是为了度千慎,他心中便莫名郁气丛生。
眼前人对他情绪的影响不足为惧,左不过她只在自己身侧伺候。可是,现下,他心里却莫名不愉。
他为自己找了理由。
他是天子,任何人的目光,理应聚焦于他身上。
如此而已。
他凝视着眼前人,低低出声:
“你同度千慎,感情甚好。”
那一句意义不明。
此时,他自己亦是有几分不受控地说出了这句。
阿房怯怯看着陛下严肃威厉的面容,眨巴着湿润的眼,小小声道:
“回陛下,师爷确实待奴才很好……”
瞧见夙帝莫名愈发冷然的眸子,阿房亦不知为何,许是心中下意识地不安,便含着怯惧地道了一句:
“陛下……亦待奴才很好,小元子永远感念陛下之心。”
她小小的脸蛋低低垂着,睫毛上沾上了一点晶莹的珠子。
夙帝闻言沉吟,心头复杂难言。
方才他原意是吓她一下,不料引她怯惧。而度千慎出宫之前,他才说了那些话,现下小元子这样惧怕,倒是他身为天子,言行相悖了。
夙帝微眯眼,默然不语。
良久,他压下方才那种萦绕心头的思绪,低低道:
“你起来吧。”
见她仍不起身,夙帝心中微有悔意,只是他将之当成了自己言行不符而生,便不觉有它,轻咳一声,道:
“朕不过吓你一吓而已,起来吧。”
阿房闻言,才惶然地看了陛下一眼,那一眼轻弱,小心翼翼,却又干净非常,一时又令夙帝心头那种蓬勃的感觉明显起来,甚至压过了那种莫名的郁气。
他低声道:
“度千慎有朕给的旨意,一路必然顺遂,你无需担心。”
阿房点了点头,仍怯怯地,不敢看着夙帝。
夙帝微拧眉,凝视着窗外圆月,默然不语。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
恰在此时,有人进了殿来。
正是李公公。
李公公感受着殿内不同以往、格外寂静的气氛,不由惊诧,目光微微扫过了阿房,见她眼眸微湿,鼻头微红,心下诧异非常。
他吞了吞喉咙,小心翼翼地说道:
“陛下……安贵人说今夜月色如水,想请陛下同去宫中赏月。”
这赏月一事,实则是邀求之事。
夙帝此刻心中那种蓬勃的感觉犹存,教他此刻悠长的目光格外深沉。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旁的小元子,不知为何,心神复又引动。
他眉目无波,沉声道:
“不去。”
“去回了。”
李公公愁眉苦脸,心里唉声叹气。这后宫这许多妃子,都在等着陛下,可陛下去了几回,手指头都数的清。
度总管从前不管这事,都是由他来管的,教他好生难做。
许久以前还好,这个月,陛下就没踏入后宫哪个妃子的住处,只怕太后娘娘早晚要把他们提去问话了。
他苦着脸,小声道:
“陛下,您这个月,还没有去过后宫呢。这一个月都快到头了,您……”
夙帝一顿,微敛眉,凝视过去,沉声道:
“小李子,你是要劝朕?”
李公公擦了擦汗,惶惶然道:
“陛下,奴才哪里有这个胆子。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也心焦啊……”
夙帝沉吟,面色微凝,并不出声。
他的余光轻轻落在一旁之人身上,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李公公心里真是愁死了,两面难做,冒着大不敬,也不退出殿去。
夙帝满心皆是一人,自己却浑不知道,他抬眸,看向李公公,面容端肃,低声道:
“还站在这里,不去回了。”
李公公无可奈何,等了又等,最终还是出去了。
阿房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声,屏住呼吸,垂着小脑袋。
殿内不余他人之时,夙帝不知为何,心中安稳许多。
他目光低沉,只觉殿内莫名有些热意,不由扬眉,缓缓端起茶杯。
只是茶杯之内,并无茶水。
夙帝目光并不因之严厉,反轻了几分,他面色如常,低唤道:
“小元子。”
见阿房果然抬首,看向自己,感受着那种受人全身心认真注视的目光,他心下便觉莫名舒畅,不由低声道:
“为朕添壶茶来。”
阿房听闻,一吓,自己方才出神,竟然忘了给陛下添茶。阿房慌忙看向陛下无所变化的面色,惊了一跳,用力点头,往外去了。
夙帝目光深邃,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阿房终于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玉瓷壶,小小的脸蛋在烛光之下格外白净,如一片纯色的花瓣,惹人采撷。
身后跟着方才出去的李公公。
夙帝见状,微眯眼,尚未出声。
阿房小心翼翼地走到夙帝身旁,那娇小的身子被衬得愈发小巧。
她小小的手端着茶壶,为夙帝手中的白玉杯添上了嫩绿的清茶,夙帝不动声色地瞧着她,默然不语。
阿房倒好茶,便垂手立在一旁。
夙帝垂眸浅饮,威严端俊的面容无甚表情。
阿房弱弱地侧首,看了一眼李公公,夙帝轻掀眼帘,已然注意。
他微扬眉,静待着小元子接下来要说什么,心亦有几分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