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师》挂科再读

16、选择游戏５

　　镜子里的赵萱说：“你没有错。你的选择都是对的。”

　　镜子前的赵萱点头：“对，我没有错。”

　　两个赵萱隔着镜子对望，脸上是一样的麻木神情。

　　镜面突然起了波澜，镜子里赵萱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面目狰狞，挣扎着试图留在镜子里，可是镜面一阵扭曲，她还是带着不甘心的表情消失了。

　　镜面变成了一片空白。

　　镜子前的赵萱一脸吃惊，踉跄着后退两步，瞪着空荡荡的镜面。

　　片刻之后，镜子上又浮现出了画面，然而并不是赵萱，而是孔泽。

　　孔泽和他的妻儿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脸幸福。

　　“不……”

　　赵萱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往后退，但那面悬空的镜子就像有知觉一样，紧紧跟着她。

　　孔泽一家的画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婚礼——钱大少的婚礼。

　　宾客的欢呼声穿透镜面传出来，大笑的新郎抱着美丽的新娘转圈，洁白的婚纱裙角层层叠叠，像美丽的蝴蝶飞舞。

　　“不！”

　　赵萱捂住脸，不停地摇头：“我不在乎！那都是我不要的！我不在乎！”

　　镜面上一幅幅场景飞速闪过，都是那些被她拒绝的人现状。

　　一阵阵欢快热闹的笑声从镜子里传出来，回荡在空旷的花园里，显得格外诡异。

　　赵萱胡乱挥舞着手：“走开！走开！”

　　镜面再度恢复空白，很快又出现了画面，这次镜中出现的是赵萱本人——二十年后的本人。

　　有了白发，皱纹怎样化妆也无法掩饰，更重要的是——依旧孤身一人。

　　“这不是我！”赵萱发狂一样地冲到镜面前，用力捶打镜子，“不是我！我不可能——不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她似哭似笑，身上不断冒出细细的灰气。

　　镜子哗啦啦碎了一地。与此同时，世界开始旋转——这场梦结束了。

　　***

　　虽然赵萱仍有不甘，但因为聚集了她大半怨念的无目梦魇兽被捉走，她的噩梦暂时不会出现了。

　　但原木说，如果她本人不能放下那些心结，怨气再度聚集只是时间迟早的事儿。

　　“即使我们捉住了梦魇兽，赵萱还是有怨气啊。”路果有点唏嘘。

　　原木说：“梦魇兽本就是怨气执念所化，她如果不能放过自己，还是这样满腹怨气下去，还会诞生新的梦魇兽。”

　　“我还以为这次能把事情解决呢。”路果嘟囔，“怎么会这样。”

　　原木伸了个懒腰，一脸不解：“嗯？你在说什么，事情已经解决了啊。”

　　已经解决了？路果迟疑地发问：“可是赵萱还有怨气……”

　　“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原木摆摆手，左手腕上，那串和小白右腕一模一样的无幻珠闪着莹润的光，他甩了甩头发，“赵萱只是托我们解决这次的噩梦，我们已经解决了。至于以后，她必须自己学着放下那些不甘心和执念，不然谁也帮不了她——人不自救无人救。”

　　两天后，原木又约了赵萱见面，一是确认这笔生意的结果，二是趁机用专净执念的无幻珠为她净下心。

　　回来后，他一边嘎吱嘎吱嚼薯片，一边不走心地夸赞路果和小白的工作圆满成功。

　　“效果不错，你们捉走梦魇兽之后，她就不再做噩梦了。为了感谢我她还要请我吃饭，像我这种高深莫测的高人怎么可以随便答应呢？我当然是拒绝了，并且附赠一句忠告。”

　　路果问：“什么忠告？”

　　原木清了清嗓子，表情郑重：“什么都想要，就什么都得不到。”

　　“她听明白了吗？”

　　原木又缩回去继续嚼薯片：“反正她听懂了，整个表情都变了。至于能不能明白，能不能改变，就看她自己了。不能改变的话也没关系，我告诉她如果再遇上难题还可以来找我——”

　　原木笑嘻嘻地眨了眨眼：“不免费。她状况转好，是我们的功劳，她如果再入迷途，嘿嘿，那我们就再赚一笔。”

　　这么算起来，怎么都是赚啊。

　　原木说着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一拍手掌问路果：“是我粗心，这几天也忘了问你，你跟你家人那边说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提供我们公司的合同啊照片啊什么的，需要的话只管说。”

　　路果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要这些做什么？”

　　“让他们放心啊。”原木认真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孤零零跑到我们云阳市来，我们这儿离你念书的地方也挺远的吧，你家里人肯定担心啊，他们不会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吗？我给你弄个我们公司的入职证明，也让他们放心。”

　　听到这个话题，一直埋头专心致志打游戏的小白也扭过头来，看看路果，又看看原木，有点犹豫又带点歉疚地开口：“我之前没想这么多……”

　　“哎呀。”原木长辈似的拍拍小白的头，笑眯眯地说，“哎呀，你还小，人情世故考虑不周也是难免的，没事儿，有师兄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说罢，他又问路果：“要什么资料吗？”

　　他们俩诚挚又关切的目光一起看过来，却令路果陡然喉头发紧。

　　“不用。”她听见自己说，“……我什么都不需要。”

　　“嗯？”原木惊讶地挑了挑眉，“你已经跟你家人说过了？他们对你还挺放心的啊。”

　　路果没作声。

　　原木不放心的叮嘱：“既然这样，那你平常多跟家里人联系，免得他们惦记。”

　　“不用。”路果小声说，“我没有家人要联系……不会有人关心我在哪里。”

　　原木一愣，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路果已经腾地站起来，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天很晚了，我去休息了，晚安。”

　　她逃也似地飞奔上楼，能感觉到背后始终有一个视线追随——是小白。

　　可是她不敢停下来。

　　她怕再多说一句话，就会控制不住的哭出来。

　　路果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背靠门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

　　直到这时候，才敢放任眼泪流出来。

　　“真是太没出息了。”她喃喃自语。

　　太没出息了……

　　从路果有记忆起，就和奶奶在一起。她的父母在她刚出生不久，就遭遇意外不在了，抚养她长大的，是奶奶。

　　只有奶奶一个人。

　　奶奶很疼爱她，所以，即使只有祖孙俩相依为命，两人一起生活的十几年，已经是路果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惜奶奶没有陪路果走到今天。就在几年前，路果十六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奶奶离开后，几位常年不见人影的叔叔和姑姑终于出现了，但他们并没有照顾路果的打算。他们都觉得，路果从老人这里得到的——本该属于他们这些子女的关爱和财富，已经够多了……

　　路果强迫自己终止回忆，仰着头擦了把眼泪，低声自语：“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把护身符拽出来，紧紧握住，仿佛握住这一个小小的黑木牌，就拥有了全世界。

　　***

　　云阳市是有名的旅游城市，风景很好，闲暇时候，路果喜欢趴在窗上往外看风景。居高临下，湖光山色和高楼大厦交相辉映，有一种奇妙的和谐美。

　　这几天原木去外地出差，临走特意叮嘱他俩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路果觉得挺好笑的：“我们俩又不是小孩儿，就算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事啊。”

　　“哎，不是这么说的。”原木摇摇手指，“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这里定居吗？”

　　路果傻乎乎地摇头，“不知道。是因为风景好吗？”

　　“当然不是。”原木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云阳，古城，临水又多深山。这里，阴气重，易生魑魅啊。”

　　路果打了个哆嗦。

　　原木说：“以前我当然是不用担心，我师弟多厉害啊，能怕什么？现在嘛。”

　　他矜持地拿手指点了点路果的肩：“小路果，我师弟就劳烦你来保护啦。”

　　？？？

　　重任在肩，路果有点懵。

　　最后还是小白看不下去了：“你不要老是吓唬她。”

　　原木恶作剧成功，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留下路果心有余悸偷偷问小白：“原师兄是吓我的对不对？他说的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小白无语地看着路果，“你怕什么，大不了，在师兄回来之前不下山。”

　　对哦。

　　路果拍拍胸口，不下山就是了。

　　不下山，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吧？

　　原木离开的前几天，无事发生。打破平静的，是原木的一通电话。

　　有人噩梦连连，通过关系找上原木，原木人在外地回不来，就很干脆地报上住址让他上门来，找路果来解决——当然，这人出的报酬很高。

　　路果恨的牙痒痒：说好的注意安全呢！为了生意，居然让人找上门来，还是用我的名字！

　　好在小白通情达理，主动揽过去会客这个活计，表示路果不必出面。

　　到了约定的时间，她气鼓鼓地趴在窗沿上，等着顾客上门。

　　山道上远远驶来了一辆车，一直行驶到门前绿荫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下了车，向这边走来——路果忽地站直，皱起眉。

　　男人高大的身躯上，伏着一只巨大猛兽的虚影，像是随时都要扑出来。

　　眼见那个男人越走越近，路果回过神，飞快地跑下楼——她不能让小白一个人面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