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温辞wenci

2、chapter2

　　江妄再来查房的时候，已经是这天的后半夜了。

　　他还是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白大褂，葱白的手上拿着把浅蓝色的手电筒，微弱的光成束的撒出来，照亮了前方一小块黑暗。

　　他动作极轻的推开顾北病房的门，并没发出多少声音。没料想顾北还是听见了，一翻身，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看向他这边。

　　“江医生”

　　顾北先招呼了一声，“来查房啊？”

　　江妄拿着手电筒往前走了几步，到他床边去才回话，声音里带着两分歉意，“是啊，我已经压着声音了，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他不好意思的轻笑了一声，把手电的灯光打向床边。

　　白炽灯把顾北本来就很白皙的皮肤衬的有些病态的苍白，他摆摆手，表情也很淡然，表示并不在意，只是语气带着两分失眠引起的烦躁，“没，我还没睡。”

　　江妄也不在乎他的冷淡，继而有些关怀的问，“怎么还没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许是感受到江妄的好意，顾北也不好意思态度太过恶劣，冷硬的面旁稍显柔和了几分，
　　“有点失眠，但总喝药副作用太大，也是难受。”

　　江妄点点头，也许是有些同情，手不受控制的轻拍了下他的肩，

　　“是啊，安眠药副作用太大，也不能经常喝。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心理医生？没准会有用。”

　　顾北突然被这样触碰，身体有些僵硬，但到底也没躲开，只是听到“心理医生”四个字，明显露出几分不悦，干巴巴而带着几分不屑的说，“我可不信他们。”

　　可能是江妄已经对他的反应有了准备，又莫名其妙的觉得他这幅模样有些可爱，并没露出几分尴尬，反而舒展了眉眼朝他笑了笑，眸中的光芒在微弱的亮度下很是耀眼。

　　“那，我陪你睡觉？”

　　顾北听他这话，一瞬间蹙了蹙眉朝他看去，眼睛里带上了少见的惊讶。

　　江妄也才发觉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连忙摆摆手，好脾气的笑着朝他解释，

　　“那个，我意思是说等你睡着了再走，总比你一个人好点。”

　　顾北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伸手往他身后指了指，“那…江医生你坐沙发上吧。”

　　江妄却没听他的话，不知从病房哪个角落搜罗出来一把折叠椅，撑开放好了，椅子不太大，和他高大的身材对比很明显，但还是一点没嫌弃的坐下了，

　　“我还是坐这吧，挨近点，也能和你说说话。”

　　他又笑了，明眸皓齿，在黑暗中很是显眼，顾北盯着他看了会，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

　　“江医生…对病人真是细心。”

　　他声音很轻，也不像平常那样生冷了，一句话像是团薄雾，在黑暗中轻飘飘的散开了。

　　“是啊，”江妄丝毫没有想谦让的意思，话里带着让人很想亲近的笑意，开玩笑般的接了话，“谁让我是白衣天使呢。”

　　顾北忍俊不禁，咧开嘴笑了笑。

　　这是江妄见到的，顾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

　　他嘴角弯上一个好看的弧度，两颗虎牙很俏皮的露出来，平添几分可爱，眼中也是，浅浅的光芒肆意飞散。

　　他还蛮好看的。

　　看到一个不经常笑的人因为自己而展露乐颜，江妄内心还是有点小小的成就感的。

　　他发觉自己有些发怔，赶紧也跟着顾北傻笑起来。

　　“没想到，小北你也会笑啊。”

　　顾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声“小北”是在叫他，直到江妄以为他又不会答话时才平静的出声，
　　“是啊，我又没得面瘫，不然不该来这家医院，得去整形会所。”

　　他耸耸肩，许是深夜的原因，显得轻松了些，没有白天时的戒备，让江妄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他也被顾北逗乐了，伸手覆上他的发顶，很轻的揉了揉，一副夸张的语气，“哟，还会开玩笑!”

　　顾北的短发细软而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洗发水味，江妄有些不想放开，又揉了两下，才顾及礼貌放开了手。

　　顾北显然是没料到江妄的动作，只觉大脑当机了一瞬间，并没有躲开，很安静的让他揉了揉。

　　顾北性格很冷清，身边也没什么朋友，所以鲜少有人这么亲昵的对他。

　　很奇怪的感觉，但并不想躲开。

　　江妄放开了手，有些不自在的甩了甩头，说了句“我去开窗子”便站起身来走向了窗边。

　　兜了一圈又回来，顾北见他并没开窗。

　　“不是开窗户吗？”他揉了揉眼问，声音有种很清透软糯的感觉。

　　“天气也没那么热，还是不开了吧。”江妄还是乖乖坐回顾北旁边的小椅子上，声音闷闷的补充了一句，“你着凉就不好了。”

　　顾北点点头，觉得心里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蔓延，而与此同时，也难得觉得一丝困意涌上心头。

　　“江医生时间很闲吗？见你一天有好多时间来我病房。”

　　他打了个哈欠，盯着江妄问。

　　屋里有些黑，只有浅淡的月光和放在床角的手电筒作为发光源，显出种朦胧的美感，

　　这让顾北有些看不清江妄具体的模样，
　　但是，隐隐也能知道他是个很好看的人，有双很大的桃花眼和一对招风耳，显得很有精神。

　　对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答，“是啊，我现在只负责你一个人…的病情，院长吩咐下来的，”

　　他给顾北掖了掖被角，笑开了，“所以，我只围着你一个人转啊。”

　　顾北“喏”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慢慢浮起一圈水雾。

　　“是不是困了？”
　　江妄问他，声音显得极轻柔。

　　顾北耷着脑袋点点头，“有点。”

　　江妄的手又止不住的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么，晚安。明天有时间记得来我办公室，有你的病情报告。”

　　“好。”顾北声音也很轻，像是已经困极了。

　　于是江妄就又带着他的手电筒，像来时一样很轻的出了门。

　　顾北撑着困意抬起头来看向病房门，恰巧看到江妄那抹显得圣洁的白大褂衣角和手电的光芒一起消失在尽头。

　　“你也，晚安啊”

　　他弯了弯嘴角，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