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总是在奔波》小生人倚楼

4、第 4 章

　　姜随流坐在石阶上，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经济学著作，试图理解那些佶屈聱牙的名词，一边偷偷观察着沈天宁，想看看他对自己这个大活人的反应。
　　结果大失所望，沈天宁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儿出现了何人，只是一个劲儿的对付堆成小山的碗碟。
　　轮回司的卷轴中写明，沈天宁很小的时候，因为沈式家族内斗的原因流落异乡，过了十多年穷苦的日子，在被沈家找到之前，为了维持生活，勤工俭学十分艰辛。
　　姜随流看着沈天宁细长的胳膊腿有点出神，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身高柳条般的抽长了不少，但是营养跟不上，光长个子不长肉，瞧着弱不经风的。
　　一想到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沈天宁已经过了快二十年这样的苦日子，姜随流忍不住开始心疼起来。
　　先不提张卿亭作为离尘派钦定下一任掌门人以及修仙界万古难遇的奇才这一身份，他的转世竟被轮回司如此对待，光是他作为姜随流多年的小跟班及“小厨郎”及“小保姆”，姜随流就受不得看到张卿亭受委屈。
　　就在姜随流陷入沉思之际，一阵吵闹声重新拉回了他的注意。
　　一个身形粗壮的大妈“呼哧呼哧”地端着一盆碗筷砸到了地上，然后狠推了沈天宁一把，嫌弃地说：“这些还有那些快点一并洗了！动作快点，不然明天干脆别来上班了，就你这小身板，洗碗的速度还赶不上后厨要用的！”
　　这老婆子实在不讲理，沈天宁洗碗速度并不慢就故意找碴，看神态也不像老板，结果一说出口就要替老板决定用工问题，好大的面子啊！
　　要不是姜随流轻易不能在这个世界展现法术，他是不介意当场吓吓这老婆子的，如此看来只能暗中再寻机会了。
　　姜随流暂且按住不发，像个看戏的。
　　沈天宁衣服上沾了水渍，水渍上又沾了沙土，他只轻轻拍了拍，便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了。
　　老婆子洋洋得意地叉着腰回去了。
　　姜随流有的时候想不通，对着这么一个清秀好看的少年，怎么会有人忍心恶言相向呢？不过世上确实有这么种人，就是喜欢欺负弱小的人，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弱小。
　　看着沈天宁这瘦弱的小身板任劳任怨地洗碗，姜随流就忍不住叹气，心想这小可怜的。
　　沈天宁很快就将碗刷完了，他吃力地将装满碗的盆连拖带拽地弄进了后厨，抓起角落里的书包，按照往常，他干完活会从后厨的这条通道回家，但是想到外面有个喜欢闻泔水味的怪人，沈天宁决定换条路走。
　　见沈天宁进去了就没再出来，姜随流也不想和泔水桶紧紧相偎了，便沿着来时的路出来了。
　　说巧不巧，姜随流在拐角口就看到了刚才欺侮沈天宁的那个老婆子。
　　老婆子就蹲在小饭店门口择菜，一边干活一边和旁边的一个卖塑料饰品的大婶聊得热火朝天。
　　突然远处发生骚动，原来是一辆水果车上的橘子堆太高，车子开过时绊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趔趄之后，最上层的橘子就滚落下来散了一地。
　　司机下车瞧，车屁股后全是蹲着捡漏的人！司机“靠”了一声，心想幸好掉的都是批来的次等货，“砰”的关上车门就扬长而去。
　　消息以光速传到了饭店门口的老婆子这儿，老婆子把手里的菜一扔，拉着隔壁的大婶往人堆里钻：“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两位大妈刚刚加入战场，就被淹没在人流中了，只能看到她们的脑袋像波浪似的涨起落下，间或夹杂着两句破锣嗓子的吵骂声。
　　这正好给了姜随流一个机会，好好作弄这个老婆子一番。
　　瞧样子，老婆子应该是给饭店厨房打下手，做些择菜之类的活。
　　不远处，三只狗正在打架，互相扯咬滚作一团，略瘦的那只被另外两只狗按压住动弹不得。
　　姜随流只是站在原地，指尖微动。就见那只被压住的狗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缩身冲了出去，直奔街对面的小饭馆而来，然后就将方才老婆子择菜的地方作为二次战场，重新扭打一团，碰撞见老婆子择好的那盆菜之间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后空翻，菜叶天女散花般盖在几只狗的身上。
　　刚才被欺压的狗此时好不厉害！冲另外两只狗狂吠不止，直接把对手们的气焰打压了干净。
　　两只狗呜咽出声，仓皇逃离，各自头上顶了几片被撵烂的菜叶。得胜的狗又狂叫了几声，这才迈着像小马驹跑路的步子消失在巷子里。
　　姜随流看着满地狼藉的菜叶，心想待那老婆子回来，这些也够她气急败坏一阵了，不消说，这些正是姜随流的杰作，正好对这个老婆子小施惩戒。
　　姜随流正欲离开，却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目睹全过程的姜随流不禁同情起老婆子来了。
　　沈天宁拎着一袋差不多样子的蔬菜，直直地走了过来，当看到满地凌乱的菜叶时，他脸上闪过一瞬的疑惑，然后迅速地收拾干净，不动声色地将他的那袋菜倒进盆中，修饰掩盖一番。
　　沈天宁做这些事情神态动作十分自然，就像任何一家店面的小伙计所表现出来那样，偶尔有回过头来的食客，目光也随意地略过了他。
　　如果不是姜随流看到了菜叶中藏着好几只肥硕的大青虫，还真的以为沈天宁要以德报怨呢。
　　原来也是个小坏坯子！
　　姜随流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但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会发声还是怎么的，低下头偷笑的片刻，再抬起头居然就和沈天宁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那眼神既有被抓包的尴尬也有像小兽一般的警惕，犹疑不定地盯着姜随流，想看看他是否会去揭发自己。
　　姜随流虽然也被自己偷看人家被发现臊了一鼻子灰，但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立刻化偷笑为莞尔一笑，在沈天宁还没给出回应之前，就隐没到人群中去了。
　　姜随流找了个地儿恢复原貌，心思沉重地走在路上。在轮回司写好的剧情卷轴上，沈天宁至少要等到恢复富家少爷身份，才会和他发生剧情上的联系，按理说，他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去见沈天宁。
　　但是在知道沈天宁过得不好的状况下，姜随流又如何能视若无睹呢？所以他只好选择隐藏自己相貌这种折中的方法了。
　　“师叔，您今日的举动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指环中的夏钰问道。
　　姜随流实在不想承认这是自己临时起意，便故作深沉地点头道：“不错，你师兄如今这么娇弱，我若不暗中看护着他些，恐怕他挨不到被沈家找到那一天。沈天宁未受到足够深的创伤便死，不仅我要唱独角戏，你这工作业绩也不好看呀。”
　　“哦，对啊。”夏钰一拍脑门，虽然他已经叛变进了离尘派，但是工作没辞，他还是轮回司的员工啊，“还是师叔想得周到，夏钰感激不尽。”
　　姜随流的一片私心被宏扬成了伟光正，饶是他脸皮厚，也不禁老脸一红，心道：“果然还是让夏钰跟着流玉混吧，这么耿直的孩子就别祸祸了。”
　　毕竟也就小亭子一个人禁得起他祸祸了。
　　夜幕降临，尽管姜随流想尽快和徐母脱离关系，但是他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此刻无处可去，便回了别墅，想做个隐形人借住一段时间再说。
　　姜随流回了他的“家”，在不久之前还对他毕恭毕敬的佣人对他视若无睹，而徐母正站在客厅中央，指挥着佣人们收拾东西。
　　没有人注意到这间房子了多了一个大活人。
　　流玉的工作做得不错。
　　姜随流上了楼，流玉幻化的翠鸟从阳台飞进来，重新变回耳钉回到姜随流的耳朵上。
　　“他们已经在收拾行礼准备离开了？”姜随流用神识问。
　　“不错，我看离散咒的效果差不多了，就在徐夫人的脑中植入要远居国外的想法，预计三天之内就能打包完行礼。”
　　徐母在剧情中死于一场车祸，只要徐母提前离开就能避免祸事。在正常状况下，要徐母离开他的儿子简直不可能，姜随流也只好采取这样的办法了。反正最终的目的都是要让徐乐白进入徐家，那么是因为生母惨死还是因为生母不告而别才进去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徐母收拾行囊的进度还没有蔓延到楼上，姜随流自己的房间还在，他已然很疲倦，准时的睡意开始席卷而来。
　　姜随流洗漱完毕，立马倒到了松软的床上。
　　夏钰今日刚得了姜随流的指导，兴奋地不得了，他们妖不眠不休也无妨，眼下四处静寂，正是凝神的好时机。师叔在沉睡中不得惊扰，夏钰只好求了流玉师姐，让她帮自己筑基。
　　流玉尽管对着姜师叔没大没小惯了，但是在同门师弟修炼一事上却马虎不得，便一起进入夏钰所待的指环中。这指环是个极好的修炼法器，待在里面可以由修炼者自行阻断外界的一切打扰。
　　流玉记得这指环原是现如今离尘派掌门游鸿道长所有，法器原型是一只女子所用的手镯，传闻是一没落道门唯一值钱的宝物，道门消失后，宝物流落红尘，引得众修士争相寻找，最后兜兜转转到了掌门手中。
　　这么珍贵的东西掌门自然不舍得见光，宝贝地放在小盒子里和一堆藏经阁的经书做伴。不知怎的被某个心血来抽偶尔进一次藏经阁的师叔要走了，三天热乎劲儿之后便暴殄天物地丢到一边了，掌门竟也不怪罪他。
　　流玉唉声叹气地数落着姜随流，然后关闭与外界的神识，耐心教导起夏钰来。
　　夜深了，姜随流的房间很安静。
　　一阵风吹过，没有关紧的房门被吹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着光芒。
　　门口处站着徐母，她盯着睡梦中姜随流的面孔，垂下的右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