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总是在奔波》小生人倚楼

14、第 14 章

　　姜随流就着搂抱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一来觉得有点累，二来时间长了也觉得尴尬，便松开了手臂，试图借机站起来。
　　沈天宁却并没有给他放手的机会，双手依旧环着他的背。
　　大概是孩子还没从惊吓中恢复吧，姜随流也只好不动。
　　沈天宁不曾想对姜随流有所隐瞒，把沈家的事简单地同姜随流讲了一遍。
　　他的头微微靠在姜随流的肩上，问：“姜哥，你希望我回去吗？”
　　姜随流清楚，这时候他如果回答“是”，沈天宁一定会听他的，可是经过了这一系列的变故，也变得没有那么理智了。
　　“如果还没做好准备，不妨再等等吧。”
　　沈天宁刚刚踢开对他的人生来说只是一块无足轻重的绊脚石，来不及喘息，就要面对一条荆棘丛生、危险重重的道路，路的尽头是无数人为之疯魔的滔天富贵。
　　即便不为了利益，单论他和沈曾海之间的私仇，沈天宁也要倾尽所有得去争去夺，否则死的那个就会变成他。
　　他年幼的时候没被沈曾海毒死，是沈曾海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如今他已成年，又有公司部分元老的拥护，相当于扯起旗子公然和沈曾海竞争。
　　沈曾海即便明着不能下手，暗地里的动作却不会少。
　　争斗，又是无休无止的争斗。
　　即便沈天宁再如何说服自己，即便回到沈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依然无可避免地感到疲倦。
　　所以沈天宁之所以这样问姜随流，并不是希望他能给出什么意见。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听到他幼年的曲折遭遇，又得知他距离登上穹顶只剩一步之遥，都很难劝他放弃吧。
　　他只是想听姜哥这样对他说，好让他能坚定地将那些恐惧、疲惫、厌恶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像斗兽场里的野兽一样，即便身上插满了箭矢，鲜血淋漓，依旧能够斗到至死方休。
　　他没想到姜随流的回答是这样的。
　　莫非他知道自己难以启齿的那丝退缩？
　　“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再说，我还缺你一份正经的生日礼物呢。”
　　“……姜哥……”
　　厮杀的斗兽场转眼一变，成了一片宁静祥和的暗夜星空，沈天宁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端，连心也变得柔软敏感起来。
　　姜亭——每当靠近他，那些波诡云谲、暗藏杀机的家族争斗都仿佛离沈天宁很远。他的每一句话，或温和、或无理，都潜移默化地牵动着沈天宁的心弦。
　　或许，对他那份隐秘的心思，早就盘根错节了吧。
　　直到这一刻，沈天宁总算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直面内心的沈天宁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了姜随流。
　　姜随流倒是很奇怪，这小子刚才怎么都不撒手，自己不过是多说了一句，就不求抱抱求安慰了？
　　难不成真的记恨他没送生日礼物这回事？
　　既然想要成为别人的依仗，就不能再随意地显露软弱了。沈天宁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姜哥，你先回去吧。”
　　“？？？”
　　“我还有事要处理。”沈天宁目光从阳台扫下去，几名保镖正守在下面，听着西装男的训话，而西装男的眼神则时不时地瞥楼上来。
　　充满了监视的味道。
　　沈天宁不动声色，柔和地对姜随流说道：“姜哥，你明天有空吗？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好啊。”姜随流心想少年刚遭遇这么多变故，正是需要疏导的时候，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眼见沈天宁没有留他的意思，姜随流便离开了。
　　姜随流走出楼道的时候，还和西装男打了一个照面。一直走出百米远，姜随流都能感受到对方审视的视线。
　　西装男对姜随流这个人耿耿于怀，不等姜随流走远，便轻声对手下吩咐道：“这个人，给我好好查查。”
　　“他是我的人。”一道声音在背后冷冷地响起。
　　西装男挺直了腰背，“少爷，此人来路不明，为了您的安危，我们不能不小心。”
　　沈天宁哼了一声，“他的来路是不明，你的来路却是很明朗呢，方雷。”
　　沈天宁能叫出对方的名字，意味着这个叫方雷的西装男，他的背景资料早就被沈天宁知悉了。
　　方雷立刻让自己的手下离开，只留下自己和沈天宁两人。
　　两人身形相差很大，可看起来反倒是沈天宁占据了上风，方雷冷汗直流。
　　“少爷，您是怎么查到这些信息的。”
　　沈天宁笑道：“好歹我在沈家做过几年主人，小时候看了不少资料，过目未忘罢了。你的照片和真人有点不同，这才想起来。”
　　沈天宁不欲多做解释，转而说道：“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不少东西。不如我们进屋去，好好谈一下各自的筹码？”
　　方雷心中一凛，突然明白这少年并不是可供他们操控的提线木偶。
　　————
　　“小师叔，别发呆了，快来试菜。”
　　姜随流之前和流玉研发的新菜谱已经交给了餐厅的陈经理，厨房做出来后，大家都交口称赞，流玉把这些菜打包了几样回来，如果姜随流试过没问题，那就可以放进餐厅的正式菜单中了。
　　姜随流提起筷子，随意地夹了几口，看起来并没有胃口。
　　要不是流玉自己尝过，还以为这又是什么黑暗料理呢。
　　放下筷子，姜随流道：“不错，吩咐厨房，把这几样菜式加上，然后将左边和中间这两道用料过于名贵的剔除，咱们做生意就得控制成本啊。”
　　市侩小商人姜老板下达命令之后，又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厌世脸。
　　“喂喂，师姐，小师叔这神情怎么那么像猜不透女朋友心思，进而郁郁寡欢的男生啊。”
　　夏钰附在流玉耳边，神神叨叨地说。
　　你可快闭嘴吧。流玉给了夏钰一个眼刀，然后默默地观察起小师叔，发现还真像那么回事。
　　流玉：“师叔……你……”没受情伤吧。
　　姜随流突然像个梦游的人半途清醒，撑着一根手指说道：“对了，最近我们可能会遭到徐家和沈家两队人马的调查，你们要小心隐藏好踪迹。”
　　流玉、夏钰：“哦哦，明白了小师叔。”
　　姜随流：“还有就是沈天宁那边我不放心，你们……”
　　流玉、夏钰点头：“听着呢，小师叔。”
　　“算了，”姜随流泄气，“左右是我惹出的祸，我来负责收拾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流玉、夏钰一脸要听八卦的样子，霎时哭笑不得，只好将今天碰到的事情都说了。
　　流玉道：“这不是挺好吗，事情完美解决，师兄过几日回了沈家，咱们这剧情不就和卷轴接上了吗？”
　　夏钰却道：“师姐，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啊？”
　　“这事发展到这地步师叔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话怎么说？”
　　流玉看看姜随流，只见姜随流冲夏钰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夏钰对轮回司的套路最熟，分析起来句句切中要害，“本来根据卷轴上的剧情，今天跑去找沈天宁的应当是宋萱萱，可是宋萱萱并未出现，这就证明宋萱萱对沈天宁的感情并未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一旦沈天宁和宋萱萱并未相恋，剧情的矛盾点就消失了，徐乐白和沈天宁争锋相对的理由就无法成立。”
　　“可这与师叔又有什么干系。”流玉一脸问号。
　　夏钰难得见师姐懵懂的样子，不由耳根一红，恨不得像开屏的孔雀好好显摆一番，“师姐，你可别质疑我的业务能力哟。师叔可是起了关键作用。总的来说，师叔的出现使沈天宁发生了移情！”
　　流玉、姜随流：“啊？”
　　姜随流老脸直抽抽，“混小子，你地摊文学看多了吧。”
　　夏钰的脑袋直往衣领子里缩，生怕小师叔打他。
　　流玉假咳一声，“那什么，情也分很多种的，比如同门之情，是吧夏钰。”
　　“没错没错，同门之情，比如我和师姐就有同门之情。”夏钰点头如捣蒜，斜眼偷瞧了一下流玉。
　　这俩活宝，姜随流心累地挥挥手，让夏钰继续。
　　“即便已经转世好几轮，沈天宁依旧还是张卿亭，论情谊，宋萱萱肯定比不上师叔你。所以在师叔眼里只是一些照看的小事，却在沈天宁心中占据了相当的比重，任其发展，恐怕沈天宁和宋萱萱便会成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了。”
　　姜随流最近确实有这种感觉，沈天宁虽然看着永远一副淡漠的样子，其实和张卿亭一样，内心挺依赖他的。
　　作为师叔姜随流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是，”夏钰把手背到身后，像个老学究说道，“结合师叔此行的目的，这种结果已经是最优解了。以沈天宁原来的心境，那对夫妻恐怕难逃一死。这次事件对沈天宁的影响是深重的。人的双手一旦沾上鲜血，便打开了恶魔之门。沈天宁后来的手腕用冷酷残忍这四个字一点也不过分。”
　　“加速张卿亭灵魂的堕落是轮回司分派我的任务，却不是师叔想看见的。一旦师兄的灵魂堕落太深，再想走出轮回就难了。”
　　这正是姜随流忧虑的地方，一方面，他得保护亭儿的灵魂，而另一方面，则要尽快让主线剧情回到正轨，以此通过轮回司的审查以及掩盖夏钰叛离轮回司的事实。
　　“让我再陪这孩子一天吧，至少让他做一天的正常人。”姜随流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从此之后，“姜亭”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等到再见面，换一副音容相貌，便是死敌。
　　————
　　一夜过后，姜随流变成姜亭的模样，去接沈天宁出来。
　　沈天宁暂时还住在原来的破公寓里，身边并不像昨天一样围立着监视的保镖，也不知他们私下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
　　沈天宁今天只穿了简单的衬衫牛仔裤，衬得少年干净又明媚。
　　手上的伤口处理过后并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只是用纱布薄薄缠着，并没有影响整体造型的美感。
　　“姜哥！”少年向他挥挥手。
　　朝阳的映衬下，少年的周身似乎都萦绕着浅金色的光芒。
　　“来了。”姜随流收起自己复杂的心绪，向少年跑去。
　　姜随流选择今天和沈天宁去这座城市的繁华地带逛逛。
　　虽说帅哥就是套麻袋也好看，但是今日的沈天宁回头率尤其地高。
　　甚至有个胆大的，把一旁的姜随流当成了摆设，硬卡到两人中间，问沈天宁的联系方式。
　　姜随流心想自己就不要做这白炽大灯泡了吧，故意走远了点，用眼神告诉沈天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只见沈天宁对这个打扮朋克的小姑娘说了什么，小姑娘回头震惊地看了一眼姜随流，表情极为不甘地离开了。
　　“你说什么了把人小姑娘气成那样？”姜随流走过去问。
　　“没什么。”沈天宁淡淡一笑，“我和她说我心里有人了。”
　　果然！果然这小子还是爱着人宋萱萱的！姜随流昨天还在为自己拆了沈天宁的姻缘懊恼，差点找棵歪脖子树自行谢罪。沈天宁这话就像给姜随流吃了颗定心丸，这会他直接在歪脖子树下放起了炮仗。
　　“不错不错，有心上人好哇，哈哈哈！”
　　看着姜随流一脸欣慰地碎碎念，沈天宁忍俊不禁，怕不是他误解了什么吧。
　　沈天宁想到刚才——
　　朋克女孩自信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和她公平竞争。”
　　沈天宁：“不好意思，刚才被你推开的那个，就是我的对象。”
　　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