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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小番外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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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然的转学手续办的很快,他南下的时间凌家人没有多说。凌然走了俩月,穆雨黎才得到具体消息,起初也没什么反应,每天该干嘛干嘛,只是后来某天突然逃了课。到底是少年人压不住性子,她一个人飞到凌然在的城市去看了一眼,她到的时候,凌然还在上课,她翻墙进校,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又在那座城市走了走,最后坐在他校门口的奶茶店写了张简短的明信片扔进了大邮筒,又飞了回去。那天之后,诗一样的少女情怀随风散了,心里那个皮肤黝黑,笑容明朗的少年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当天晚上到了家,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魏延和春晓惊叹于自家小妹的魄力,又怕一问她就绷不住了,就当作没发生过似的。叶先生心里不落忍,曾经提出送穆雨黎去凌然所在的城市上学,穆雨黎回绝的十分干脆,穆远还在国外,她是叶家的狗,她心里知道,给她再大的胆子,她也变不成狮子。
凌然在一周后收到穆雨黎字迹工整的明信片,她说他在的城市她已经来过,她很喜欢,祝他在这里一切都好,感谢他心疼过自己。二愣子凌然盯着明信片上的邮戳看了又看,终于红了眼。
再傻的人也是长心的,况且他那一颗心都长给了穆雨黎,从那时起,凌然对这个世界有了不同于少年时代的看法,他明白了为所欲为是小孩儿的专利,他知道了面对父母时自己的无能无力,为此自暴自弃好长一段时间,终归是接受现实了。
等凌然又长大了一些,他读了军校,之后被凌雪峰调回原籍,那时穆雨黎已经离开了东北,他一刻不停地思念着的人,不见了。那时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意难平,就是回不去,弥补不了。
多年不见穆雨黎,最终凌然遵从父母之命,给自己找了位贤良淑德如自己母亲的妻子。
凌家少夫人让所有人满意,拥有所有好女孩的品质,柔弱娇美,让人想要捧在手心里,凌然自然是对她好的。可他心尖儿上的那个人依旧只有一个,那个可以于丛林之中救下自己小命,在靶场上意气风发,半夜里骑着摩托载着他呼啸而过的穆雨黎。她就像他胸口的一颗朱砂痣,谁也抹不去,任谁都抚不平。
母亲病了,离开了他和父亲。等到凌雪峰也离世了,凌然只剩下一个人。他接了父亲的班,成为了和父亲一样的军人,一样却又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终于守起了这座没有穆雨黎的空城。
那时叶先生已经很老了,老到口齿不清,连话都说不全了。凌然经常去叶宅看他,看他一个人孤独地呆着,保姆听不懂他说什么,管家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人,其实他本不该老来无依的,但偏偏叶澜也很少回家看他。
凌然经常和叶琼对坐着,什么都不干。他守着这马上就要吹灯拔蜡的身体,稳稳地坐成一座雕像,就只是想听叶琼偶尔清醒的时候说说穆雨黎,叶琼多半时间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从那双浑浊的眼里偶尔能看到一丝畏惧,他某天突然顿悟,到底是自己期待的太多。
凌然不知道的是,穆雨黎为了逃离这里,做了很多铺垫。其中最为紧要的,就是和凌雪峰谈了一笔生意。这笔生意里,穆雨黎带着多年来叶琼贿赂凌家的证据找上门,半是威胁半是祈求,提起当年自己犯险救了凌然的旧事,请凌雪峰在叶琼病重时给叶家下了一剂猛药,把叶琼年轻时做过的走私生意捅了出去,因为走私的是军火,由军方的人来捅倒也再合适不过,那时的凌将军已经很老了,他一心只想让凌然能够顺利接班,不想毁了儿子的前程。
穆雨黎当时同他说:“您想好,可凌然还年轻。他要是因为这事儿一起落了马,往后的日子,没他好过的。”
叶琼那时已是行将就木,凌雪峰抱着一丝侥幸,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在背后捅了他一刀,然而叶家人命硬,凌雪峰死在了叶琼前头,叶琼缓来之后瘫了,到底还是知道了是谁害了自己,只是那时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可有时候,挺着不死不一定是好事儿,贪心着不想死大概是叶琼最后的心愿了,结果他等来了卫涛。
老叶一辈子风光无限,随便叫出一年都有讲不完的当年勇,这样一位风云人物,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养子们下了药,烧了家,捅了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卫涛被爆头那一枪是凌然开的,他当时伏在狙击点,远远地看见歪在轮椅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穆雨黎,心脏一阵绞痛。按照原计划,魏延和叶晓会带人冲进卫家的大院儿去,这个院子处在两国边界的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里,卫涛以建工厂的名义建了高围墙,像模像样地搞了个食品厂,竟然也是会开工的。
凌然查了好多线索才找到这里,虽然跨了省,他不放心魏延他们,跟着来了。原本没打算杀卫涛,至少留个活口吧他想,该怎么处理不是军方能插手的事情,交给警察去弄就好了。可是设想总是好的,他心尖儿上的人瘫在轮椅上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他端起枪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忍无可忍,口腔里涌出一丝腥甜,凌然扣动了扳机。
魏延把人救出来之后,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根本没让凌然看。安顿好穆雨黎,魏延从救护车上跳下来,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小黎。
听到这话心里更疼了,心说难不成人已经不成个了吗?心尖儿上的人就在眼前,却一眼都没看着,他很怅然。山坡上那一瞥,他发觉穆雨黎的脸上似乎有个血色导疤,没看清楚,或许说是不敢确认。
那天凌然回家很晚,开了很久的车,心里又装了事情,进门的时候阴沉着脸。凌夫人已经睡了,他在家里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又出了门,和几个年少时一起玩的哥们约了顿酒,脸上是难以自控的悲伤,却什么都说不出了,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喝了一阵酒,凌然幽幽开口问道:“当年我和小黎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特傻X?”
众人一愣,对视了一眼,心说原来是怀旧局。随后纷纷疯狂点头,甚至有一个笑出了声儿:“那岂止是傻X,简直傻X透了!”
凌然沉浸在心里的悲伤里无法自拔:“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 话到这里就止住了,他没法告诉几个朋友他今天见着穆雨黎了,他也没法说,练了这么多年的枪法,终于救了她一回,更没法说,自己违反纪律,带着狙击枪跑了几百公里,最后还崩了一个人民群众….
年纪越大,心事越多,能说人的越少。
那之后的很多个夜晚,凌然经常惦记她,原本压下去的思念从那时起再次涌上心头,他总在想,小黎应该好的差不多了,魏延一定能救活她。
他在当地走动,压下了卫涛的事情,又顺手洗掉了穆雨黎的档案,做完这一切,他长吁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些事情由穆远做更为合适,只是他实在想要为她做点事情,不管她需不需要,他只是很想帮得上忙。
只是有些事情,纵然是无法释怀,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就像那扬言要负责的轻狂,像那个要带她走的承诺,像她偷偷去看他时的隐忍,无疾而终的故事里,凌然和穆雨黎终归是互相辜负了。安排好的重逢有多刻意,无法预测的分别就让人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