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长安刺客某》喙熄

33、两棵枣树

　　“神医不愧是神医。”郝娘子左摸摸右看看，好像白亦乐身上有了不得的宝贝。
　　这可冤了她了，其实她也就是在易庭芳的药房待了半天，最后换来一句淡淡的“能治”，让她明早再去。她来郝娘子家吃酒，郝娘子闻到她身上的药味，这才知道前因后果，喜不自胜。
　　“治好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郝娘子眼眶有些湿润。
　　白亦乐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是啊，到时候由我来保护你这家铺子，你可别嫌我酒水喝得多。”
　　“就你那三杯倒的酒量，再来十个你也不怕！哈哈。”
　　白亦乐和郝娘子说笑了几句，两人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门口坐的小孩背上。两人看见他就想起青郎，只是都没开口再提这件伤心事。
　　白亦乐：“这小孩看着也有八九岁了，不记得家在哪儿吗？”
　　郝娘子：“问他便说不知道，也报了官，可这孩子一听报官就跑没影儿了。他不愿意走，就让他在我这里帮忙，也有他一口饭吃。”
　　小孩知道里面人在议论他，回头看，被白亦乐瞧见脸上有块碗底大的暗色胎记，很是显眼。上回来见到他只记得他说话有些呆，头发乱，倒不记得他脸上有这么个记号。
　　白亦乐问：“他脸上这么大块胎记，应该好找啊，除非——”除非父母觉得不吉，抛弃了他。
　　郝娘子按住她不让再说，小声道：“那是他自己画的。恐怕有什么难处，我没细问，你也别去逼他。”
　　白亦乐也算经历过风浪，想得也比曾经多了些，叮嘱道：“恐怕带来祸端，还是小心些，我得空也多留意下，看看能不能查出他的来历。”
　　郝娘子摆摆手，道：“不必费心，我既已收留了他，就拿他当自己人看。这还只是个十岁小孩呢，能有什么坏心眼？我好好教他就行了。”
　　记起郝娘子过去对自己的暗地关心，白亦乐早知道她不是怕麻烦的性子，也不爱追问别人的经历。不论为了郝娘子还是为了这孩子，他的身世白亦乐还是要查一查的。
　　从郝娘子的酒肆出来，白亦乐直奔衙门，却被告知易观云又被陆盱缠去了谢家。彭远以为白亦乐有什么紧急事，便把自己的信物借给了白亦乐，让她赶紧拿着去谢家找易大人，到时自然有人引路。
　　白亦乐本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被彭远搞得紧张，将计就计，便也去了，想着正好去找找谢家的线索。

　　易观云这回被陆盱拖到谢家一角的花园里喂金鱼，看到白亦乐，见她没什么好说的，便主动为她找理由，免得被陆盱盘问，“叫你回府取个物件，怎么耽搁到现在。”
　　陆盱记得之前易观云身边小厮并不是这位，但他与易观云少有相交，对他的家仆面生也是正常的，便也未曾起疑心。只多嘴问了一句：“这位姑娘何故要做男子打扮？”
　　白亦乐和易观云俱是一愣，不过她也不曾想蒙混别人，只当男子装束办事方便，必要时也可当障眼法障一障别人，没想到陆盱瞧了她两眼就看出来了。看来这个陆盱看似粗心，实则粗中有细，并不完全是个荒唐的人。
　　“这天子脚下，规矩颇多，枷锁太重，逼得我不得不如此才能成事啊。”
　　陆盱没想到对方会直言反驳自己，也觉得十分新奇有趣，连连追问易观云何处购得如此妙人。
　　易观云原本要掩护白亦乐，如今也顾不得了，便坦白这位其实是家中故交的孙女，出门历练，委托自己代为照料，平时带她出来只谎称小厮，不成想被陆盱看破，还希望以后陆小将军看破不说破，为他们行事留个方便才好。
　　陆盱了解实情后多少有些失望，原来是钱买不来的，可遇而不可求啊，但免不了以后多看白亦乐几眼，记住这张脸。

　　三人在池塘边又喂了会金鱼。
　　白亦乐：“再喂金鱼要饱死了。”
　　陆盱刚捏了一大团鱼食丢进水里，免不了有些尴尬，辩解道：“他们吃饱了就会游走的。”
　　白亦乐并不这么认为，道：“肚皮有限，但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啊。”
　　易观云不想这两人因为这点小事争论起来，转移话题：“你们看那墙边的两棵树，是什么？”
　　白亦乐：“一棵是枣树。”
　　陆盱：“另一个也是枣树。”
　　易观云：“有点奇怪。院墙边上种树，可不容易招外贼吗？”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陆盱已经蹿到树下撸袖子准备爬树了。
　　白亦乐看看易观云，对方眼神暗示她别掺和，安静看着就好。
　　这谢家的花草树木他陆盱动得，他们却不一定动得，还是谨慎些。

　　陆盱借树很容易就上了墙头，他站在上面望了望，又跳下来，发现了大秘密般凑过去跟易大人邀功，“上头几处树枝折了，我瞧着有几天了。”
　　白亦乐想说话，但被易观云悄悄移身挡住了，只听他问：“这怎么说？”
　　陆盱自然而然地推断：“我敢说这长安客就是打这儿进来的！”
　　易观云又问：“此树何人所植？”
　　陆盱答道：“那自然是家里的仆从栽种，不过也得有主人家指使才成，这种花种草的图纸也要主人家看过才能确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会仔细查验图纸，多半就交由家里熟悉园林植作的人经手，自己也就听听花草树木的行情，外加点个头罢了。易家就是因为易晣煇搞不懂花木又不愿求人，好大的一片地就让他给弄成了个菜园子。
　　“这么高的两棵树，若不是移栽，怎么也得长上十来年了吧？”易观云看了看枣树的高度。
　　这两棵树在这长了十几年了，外头有眼的人都能看到，总不能说是这两棵树通外贼吧。
　　易观云悄悄看了陆盱一眼，对方还在苦想。他借口别的公务，带着白亦乐先走了。

　　马车上，二人才又有别的一番说法。
　　“裴府建筑仿古，就跟谢家似的，到处弯弯绕。我昨夜在里头转悠半天，结果什么有用的也没看到。要说那贼人第一次进谢家就能偷走‘一捧雪’，我是不信的。”白亦乐道。
　　易观云没说话。
　　白亦乐问：“你现在怀疑谁？”
　　“陆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