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长安刺客某》喙熄

2、第 2 章

　　晚上我去找易观云。

　　果真是个有钱人家。听说易家医官世家，到了这一辈，易家老大继承祖业，是宫里的医官。老二子承父业，倒腾药材，是个药材贩子。啊，不对，这般家大业大，该叫药材商人，皇商。老三就是易观云了，名字听起来像个道士，倒是有一番入世之心，一举考取了功名，还调到长安县作县令，不必远离亲人，千里万里的跑，平日里甚至想回家就回家了，县衙也不住。易观云下面还有个妹妹，想来一家人宠着一个，该是极幸福的一位。

　　是呀，有这样气派的院子，谁还去住县衙呀。

　　我站在易观云住的院子里头感叹。

　　这个房间瞧瞧，那个房间看看，我眼红的不行。只是这不小的院子，到现在一个房间竟都没见着人，连个下人都没见到！

　　再踹开一扇门，终于瞧见了易观云，他倒是舒服坐着看公文，听见我在院子里乱跑一气也不吭声。

　　“大晚上的就你一人，你不怕啊！”

　　我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翘着二郎腿道。

　　“知道你要来，怕吓着别人，就让他们都下去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是什么凶神恶煞吗？我长得很凶很吓人吗？

　　不提没想起来，其实，易观云长得挺好看的。白白净净，淡淡的书生气，一副很好亲近的样子。

　　之前他问我怎么知道他是官老爷，我说了一大通，其实约半个月前他新官上任的时候我偶然见过他了。一身绯色官服，高坐公堂之上，自有股威严的气质。我本以为他这样的人不会表现出那样的气质。我记得那天断的是一家三兄弟分田产的案子，案子稀松平常，没什么好看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谁不愿意多为自己想想？这样的案子县衙一月少说要见到三五宗，所以在场围观的众人多是来看新上任的这位青天大老爷的。

　　我也挤进去看了，看得出神而不自知，猛地晃过神来，脸颊如他的绯色官服一般颜色，烫的惊人，想来是人多气闷，挤得我，连忙退出来，跑到瓦肆去看人家摔角去了。

　　我见过更好看的人，倚红楼的程鱼雁，妩媚天成，红颜阁的听雨姑娘，冷艳娇花，一出门就被大家起哄围观的公主府面首临川公子，惊为天人。以上三位，咱虽然都没机会接触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那三位乱跑的时候总被我瞧上过一两眼。啧，都有教人看了想犯罪的冲动。

　　易观云不同，他是教人看了想自首，想重新做人，改过自新，洗心革面，面目全非……

　　我是个刺客，怎么说也是个江湖人士，可不能把自己交待在这里，传出去还怎么混啊。

　　“为了查案，你可以以侍从的身份跟着我。院子给你收拾好了，看上哪件房就住哪间吧。以后别翻墙进出了，反而引人怀疑，我跟家里人说好了，他们很快就会熟悉你的……”

　　我懒懒散散地听着易观云的话，觉得这人也有婆婆妈妈的一面，跟公堂上断案完全是两个样子，倒还挺温馨的。

　　只是越听越不对劲。

　　“那你家里人都认得这张脸是长安客了！”

　　我一拍桌子跳起来，两手撑着桌面，直勾勾地盯着他。这小子真是个累赘，不如……

　　他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道：“他们只知道白亦乐，不知道长安客。”

　　屁话，我长安客的名声自然要比白亦乐这个名字响亮的多，不过他是安抚我没有暴露我的身份，我勉强不同他计较。

　　我哼了一声，表示轻蔑，接着坐了回去，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默了一会，他突然没头脑地问了句。

　　“你见过死人吗？”

　　玩呢！老子可是刺客，杀人不眨眼的那种，问我见没见过死人？

　　我故意阴着脸，越来越凑近他，压低声线嘶哑道：“何止见过，还是我亲手用刀切开的，看着他流血至死，尸体慢慢变凉，长出蛆虫……”

　　“哦。”

　　我后头还有许多恶心他的话，就被他这么平淡的一个字打断了。也是，他是个医学世家，不怕死人也正常。

　　“那我就放心了，真合我意。”

　　他又没头脑的来这么一句，我惊了。

　　放什么心？合他什么意？

　　“喂，你不会要叫我杀人放火吧，我办事可不便宜啊，不是你几碗酒钱就能打发得了的！”

　　易观云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个算盘，劈里啪啦地拨弄着，口里还念念有词：“郝大娘家三坛二十年的陈酿，两把黄花梨的椅子……你翻墙进来踩死的几株名贵药材，杂七杂八，也有个千儿八百的银子，四舍五入，一千两，你是走现银还是银票啊。”

　　二十年的陈酿了，还黄花梨的椅子，郝大娘能拿出来给我糟蹋？对了，说是我酒品不佳，断片儿时候砸坏的，也只能随他们说了。可是翻墙进来踩的那几株杂草，还有旁边半死不活模样的小野菜，能是名贵药材？

　　“你诓我。”

　　我冷着脸出声。

　　他们家真是一人经商，全家奸商，可恶！

　　“厨房在哪，我给你洗碗还钱。”

　　最好再给你下个毒。

　　“那你要还到猴年马月去，”他好像真被我逗笑了，“这三桩案子结了，一笔勾销，还长安客一个清白，不好吗？”

　　“长安客是刺客，杀人只能让他身价倍涨，名声大噪，他不需要洗白。”

　　我不管他，起身就往门口走。

　　“那还无辜死者一个公道，如何？”

　　他在后边劝我。

　　“难道这些恶人不该死吗？”

　　我冷冷开口，没停下步子，拉开了门就要迈出去。

　　“可那姑娘呢，她不是无辜的吗？”见我停下动作，有了兴趣，易观云看到了希望，“她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

　　还是个煽情的好手。

　　“她自杀，是人言可畏，我救不了她，因为我杀不了所有人。你来找我，不如挨家挨户敲门去同他们讲道理。”

　　易观云走到我背后了，我没防他，只听他道：

　　“她可不是个脆弱的姑娘。”

　　心里一抖，我转过身来，追问道：“不是自杀？”

　　易观云这回严肃起来，只听他郑重地说：“不是我需要你，是她需要你。”

　　易观云说我是无辜的，我不觉得。

　　那个可怜的姑娘，原以为我帮了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害了她。我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多少该出份力气。

　　“厨房在哪？”

　　易观云不太理解了，面上浮出疑惑失望的表情。

　　我知道他没懂我的意思，怕他嘴快赶我走，连忙又接了一句。

　　“我饿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吧。”

　　易观云松了口气，又冲我笑了，八成脸是真的有毛病。不过能得到我这样得干将算他八辈子得福气，开心也是应当的，我是对他有些苛刻了。

　　也不怪我，谁叫他一笑我就想自首认罪去。

　　吃饱喝足后，我点名要了易观云的房间睡觉，看他生不生气！

　　谁知道他什么也没说，带我参观完房间就老老实实要走了，还细心地帮我把窗户和门都闭好。

　　“我什么时候开始做事啊！”

　　我想起什么，拉开房门冲他的背影大喊一句。看样子他是要出门，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啊。

　　“明天一早县衙找我，护卫白亦乐，别忘了穿的规整些。”

　　原来是要到县衙去住，这么大院子这么多房间，又不是缺他一张床了，怎么就跟小气鬼似的，我抢了他的床，他就故意使性子给我看。

　　“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再等等呗！”

　　我想逗逗他。

　　“天热，尸体放不住，等不了。你敢叫死人等你吗？”

　　我俩好像还没多熟，他就敢同我开玩笑了。

　　我没管他，他爱走就走吧。

　　这么好的家，要我啊就哪里也不去。

　　到屋子里我拉过镜子来照了照，是我的鼻子眉眼，又龇牙咧嘴地照了照，是个狠人没错。

　　怎么他就不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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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是医术一般易观云和杀人如麻白亦乐破案的情节了。不要问我衙门有没有仵作，这里设定仵作是医生兼职，并且检验尸体方面没有专业书籍可以参考学习，也是这样，易观云才要找我们杀人如麻白亦乐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