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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苏醒 ...

  •   天色阴沉,厉风呼啸着穿过山间光秃秃的树丛,把树枝和地面附着的碎雪重新吹散到干冷的空气里。

      白望月迷迷糊糊中感到厉风割在自己脸上,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冷雪,从衣领灌进脖子里。她缓缓睁开眼睛,雪沫细细碎碎地从眼睫毛上抖下来,入目所见是一片昏黄天色。

      她茫然躺了一会儿,天色越来越暗,她的思绪也慢慢回笼。她记起之前自己作为一只红笔仙,为了重新修炼渡劫,选择了剥离灵体。

      按照正常的进展,她睁开眼睛后,看见的应该是季棠溪家的天花板,而不是毫无遮挡的天空。

      难道又睡过了?这次醒来,不会又过了几百年吧……

      白望月有些头疼地想着,支起手肘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捆缚着一层又一层的红色绳子,束缚住了自己的动作。

      “啧,什么东西?”白望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运起灵力想要挣脱红绳的束缚,却不料体内的灵力刚刚聚集,还没放出来,就被绳子尽数吸走了。随着灵力流失,身体上的乏力感更加明显。

      “嘶……怎么回事?”

      白望月缓了一会儿放出灵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平坦的青石台上,而石台处在一个精巧的阵法中央。

      她的纯灵之体被红色绳子裹得如同蚕蛹,灵力在体内积攒到一定数量之后,就会被红绳主动抽离,一丝不剩。

      红绳从她身上抽走的灵力,少部分维持着这个直径不过十米的阵法运转,绝大部分顺着另外一根红绳输送到阵法外面,不知用来做些什么。

      作为与天地灵气同根同源的纯灵体,白望月在不刻意控制的情况下,身体会随时从空气中吸取灵力。如果让身体不吸纳灵力,反而需要额外的引导。

      经过引导,白望月体内不再产生灵力后,红绳就慢慢松动下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天色已经从白日里的阴沉变成了接近黄昏的昏沉,白望月终于能够抽出胳膊,慢慢顺着红色绳子的纹理将它解开。

      红绳松动脱落,自然无法再从白望月身上吸取灵力。阵法失去了灵力的维持,变得忽明忽暗,几近破碎,但仍旧勉强存在着,让人无法看清阵法外面的景象。

      白望月在石台上躺了一会儿,吸纳一些灵力后恢复了力气,扶着石台站起来,往远处走了几步,抬手将石台击碎。

      石台处于阵眼位置,随着它的轰然碎裂,整座阵法化成片片银色的灵力碎片,纸灰一般飘上半空,闪烁几下,又在空中湮灭。

      阵法外的景色其实也无甚好看,一片高高的山林,此时已是寒冬,树叶都落尽了。树梢上几只已经空了的鸟雀巢,衬着昏暗的天色,更显凄惶。

      唯一特别的,是一具林间空地上盘腿坐着的骷髅,上面覆着一层薄雪。骷髅身披破旧道袍,手握红绳,道冠散落在一旁,被泥土和雪掩去大半。

      白望月慢慢走到骷髅前面,仔细看了看它手骨中握着的红绳,终于确定她体内被吸走的灵气,就是在温养着这具骷髅,而且已经初见成效。

      仔细看看,骷髅的眼眶里虽然空空荡荡,代表着没有生出灵智,但骨头却莹白如玉,某些角度看去还有灵力从里面流过。

      这具骷髅的质量,足够已经足够承载一个新的灵魂复苏了。如果灵力不断,假以时日,甚至会慢慢生出血肉,乃至肌肤、眉眼、发丝,直到与活人无异。

      但现在,不管这阵法和骷髅是何人所为,想要继续复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白望月冷笑一声,伸手抽走骷髅手骨里紧紧握着的红绳。骷髅被外力碰触,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哗啦”一下,从道袍里嘀哩咕噜滚出一堆骨头,散落了一地。

      一块已经有点腐烂的桃木牌赫然出现在骨头堆里,白望月看过去,感觉有些眼熟。

      她用灵力将骨头分开,发现木牌正面刻着的是三个大字——“白云观”。原来是白云观的身份木牌啊……

      白望月的心不由沉了下来。她看看那堆骨头,又看看骨头上盖着的破旧道袍,发现这件袍子款式虽然与普通道袍无异,但用料不凡,至少不是白云观里随便一个道士就能穿的。

      她伸手控制灵力,将木牌翻转过来,抖掉泥土抓在手心。木牌背面,刻的是“第十二代观主 火法”八个小篆体字。

      “观主……呵。”白望月想起之前去白云观时,中年道士鹤岗口里正在闭关修炼的“火法师叔”,大概就是此人了。

      看着面前的一堆白骨,白望月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现在的世界灵气衰微,修士想要修行,如果只在练气期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练气以上,每进一步就需要百倍甚至千倍的灵气支持。

      当初的水法老道,虽然只不过是个筑基期修士,在白云观、甚至是非法精怪管理局里,就已经是修为最高的人物了。

      这个火法观主,或许苦于修为不得寸进,又得知纯灵体能够主动吸纳天地灵气,在体内转换成纯粹的灵力。于是用了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妖邪术法,困住正在转化纯灵体的白望月,让白望月转换纯灵体之后意识仍就昏迷,好从她体内吸取灵力供火法自己修炼。

      但火法肯定不清楚,吸取纯灵体体内的灵力修炼,一段时间之内进境固然很快,但也会有因果缠身。慢则十几年,快则几个月,强行吸取的灵力就会反噬自身,引来业火灼烧灵魂,让这人感受到纯灵体剥离时的种种痛苦。

      结束时,□□虽然毫发无损,但灵魂已经在极度痛苦中灰飞烟灭。看这骷髅的模样,恐怕是灵魂消失后,□□随着时间推移腐烂,只留下了一具骨架。

      这么想着,白望月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心头反而生出一股被欺骗的怒气。

      她因为姑姑的缘故,对白云观根本没有防备之心,不仅将自己要转换纯灵体的事通过南如月告诉了白云观,还对自己转换时的弱点毫无避讳,导致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人鱼肉至此。

      若不是火法死亡后,消耗的灵力少了,她或许还在昏迷之中。

      白望月想到这里,怒意更盛,抬手想直接将木牌捏碎,然后去白云观搅它个天翻地覆,将涂山收回自己手里。

      但触碰到木牌的时候,她却忽然想到了当初水法老道在她面前说“九泉之下无颜拜见祖师”时,那溢于言表激动和欣慰,以及心结尽去、修为禁锢当场松动的一幕。

      这些感情,至少在当时都是真的。白望月平息了一下怒气,想了想将木牌用灵力包着放进袖口,凭借灵识确认了自己仍旧在涂山后山——或许现在应该叫浮来山了。她决定趁着天黑,先去白云观观察一下,给那些道士,或者说水法老道一个机会。

      只是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如果火法直到十几年后才被反噬,那她岂不是被人吸了十几年灵气,当了十几年的太阳能电池,耗费了十几年的修炼时光?水法虽然有修为突破的迹象,但十几年过去,不知还活着么?对了,还有季棠溪……十几年时间,小朋友大概已经忘记了自己吧……

      “希望时间没有太久……”白望月喃喃自语着,抬腿跨过那堆白骨,找路下山。

      冬天天黑得早,短短时间,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白望月凭借灵识引路,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灯火通明、香客如织的白云观。

      此时的白云观,已经修葺一新。观门重建过,原来破旧的牌匾已经不见,换上了一块红底鎏金的大匾额。上面“白云观”三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同样鎏金的小字:“丙戌年十一月初八,赵健书赠白云观”。

      白望月算了算,丙戌年,竟然就是她开始剥离纯灵体的2006年。当时阴历六月份,现在看来至少过去五个月了。季棠溪的妈妈回去后,小朋友的生活应该好过了不少吧。不知道南如月有没有信守承诺,帮小朋友做心理暗示和疏导……

      应该会的,毕竟确保普通人远离修真和精怪世界,也是非法精怪管理局的职责所在。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在里面进香甚至留宿等待第二天上头柱香的香客仍然不少。白望月一身银白长袍,在道观门口的灯光下似乎反射着柔和白光,在门口的香客里格外显眼。

      她虽然使用灵力,令人下意识忽略自己的容貌,但不知为什么,仍旧有不少香客回头看她,甚至有些人会盯着她入神。

      白望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似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她转身离开白云观的大门,顺着围墙走到一旁的暗处,趁着没人注意,参照某个香客的穿着,给自己变了一套臃肿的黑色羽绒服,脑袋上一顶墨蓝色毛线帽,脖子里还系着一条大红羊绒围巾,把半个脸都挡了起来。

      这下总没问题了吧……白望月低头拽了拽新变出来的牛仔裤,又把靴子和围巾从大红色换成驼色,自我感觉良好地瞅了瞅四周,没有回到白云观正门,而是顺着围墙走了半圈,约莫到了之前水法住的院子附近。

      没办法,她刚才看见道观门口还开了三个小的玻璃窗口,上面用电子屏滚动着两行字:“夜晚门票三十五元,学生半价,持本地身份证免费。”

      白望月不但没钱,还没有本地身份证,自然不好从正门过去。她抬头目测了一下墙体高度,然后膝盖微弯,轻轻跳过墙头。

      跳墙这种事,白望月之前从没做过,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她定了定神,发现落脚处是一个已经荒芜的院子,满院的枯草没人收拾,上面落着薄薄的雪,反而抵消了白望月落下时的微弱声音。

      或许是老天可怜白望月被吸取灵气,又或许是单纯的运气好,她刚落下,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鹤岗、鹤尾,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鹤羽只是个普通的挂单弟子,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带他下山做法事只挑没有妖物作祟的。你们这次怎么还带他去抓梦妖?”

      听见这声音,白望月放下了一半的心——水法老道还活着,而且声音中气十足,精神头比之前见他那次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师父,您别生气,鹤羽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是那家人心理压力太大。做完法事他还瞒着我俩,建议那家人去心理科看看呢。鹤尾师弟,是不是?”

      “对对对……鹤羽师弟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就是之前他看见梦妖,也以为是我们做的特效——”

      “那是他傻!”水法老道冷哼一声打断:“虽然他从小就傻,但谁能保证他不可能偶尔的聪明一次?虽然概率小,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到时候就算鹤羽好糊弄,但在普通人面前露了馅,怎么跟非法精怪管理局解释?”

      “师父,我们记住了。”“师父,我们再也不会了。”

      两个道士徒弟的认错声随着他们的脚步变远,白望月凭借灵识远远坠在他们后面,一路跟到了水法现在居住的小小院落。

      白望月躲在院子外墙下面,灵识看着水法老道带了徒弟进屋,坐下后叹了口气:

      “不知道你们火法师叔现在在哪里,五年前说要出远门游历,为了保持道心清净,连手机都没带。说是会给我们写信,可到现在了,一封信都没收到过……”

      白望月挑挑眉: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火法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决定观察一会儿再说。

      “火法师叔修为高深,不会有事的。”鹤岗在一旁劝解着,给鹤尾使了个眼色。

      “是啊师父,火法师叔又不是不认得回道观的路,您就放心吧。”

      “哼!”

      鹤尾说完,水法老道瞪了他一眼,站起来甩袖进了里屋:“你们走吧,为师累了!”

      鹤岗和鹤尾恭敬退出屋外,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鹤岗责备道:“师弟你瞎说什么?不知道师父最烦别人提起‘不认路’这种事吗?”

      鹤尾略委屈地辩解:“师兄,我真没往那快想……而且师父本来就不太认路,连回院子都得我们跟着——哎呦!”

      话没说完,鹤尾就在院门口来了个平地摔,站起来竟然没敢说话,和鹤岗对视一眼,同时向院里行了个礼,拍拍土心有余悸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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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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