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时原清和视角 ...
-
微微发亮、逸散的光晕勾勒出时原清和稚弱的少年面容，面对眼前一不小心就会使得先前的努力都尽付东流水的问题，他在心底再次过了一遍自己已有的筹码、半年以来掌握的所有信息。
一股火焰在他心脏中燃烧，灼烧掉他的畏缩不前，带来一种不可理喻的勇气。
“首先，出于获取信任的基础意图，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时原清和。”
“也许你之前有听到过……算了听没听过都无所谓，我是「新生」项目的研究人员之一，主要负责的实验体是编号γⅠ—Ⅷ——当然现在只有一小部分还在了。我也经常调到其他实验项目帮忙，呆一段时间就会再调走，因此我接触到的实验体很多，清楚大部分实验体的关押地点。”
有这样一个身份，打探消息能轻松不少，危险性也降低了很多，但为了拿到这些东西——实验体资料和报告什么的——他还是差点死了很多次。最危险的一次是躲进了生化池，整个下半身彻底失去知觉。
恐惧在作祟，让他麻木的神经再次感受到疼痛，但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对什么的恐惧了。
小时候他害怕蚂蚁，每每遇到那些黑色的小东西就会一惊一乍地跳起来。但或许有句话说的没错，同害怕的东西待久了就不会再感到恐惧，就像习惯面对那些贫瘠的死去的人，他飞快地学会无动于衷地把它们藏在指尖下，然后拂开它们的尸体。
但他还是会有新的恐惧。
和陌生人说话，很害怕；每天的工作，很害怕；自己一个人，很害怕；我做的事情真的有用吗？好恶心，开始动摇了。
但，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吗。”
黑发实验体眨了一下眼睛。
“我记得你之前说的，你手里有绝大多数实验体的资料。是的吗？”
时原清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两张因为双方立场不明气氛紧绷而变得表情稀缺的脸，继续开口。
“是的。这并非谎言，我这里有的两样东西，你应该会感兴趣。”
αⅠ：“请说。”
［意外的在没有必要的地方有礼貌。］
［啊啊，接下来是什么］
［但，……呼。冷静下来。］
“第一样，就是我在混乱来临之后，利用身份权限进入资料室，在其中取出的、绝大多数实验体的资料。”
少年伸手在白大褂里一晃，一沓不大不小、修订整齐、只在边缘有些凌乱的白纸就出现在了他手心里。
玩家眼前立刻出现了游戏的物品信息。
【■■档案】
【类型：其他】
【品质：无】
【耐久度：无（这只是一沓普通的纸）】
【装备条件：无】
【装备效果一：使持有者遇到危险事件的可能性微量增加。】
【装备效果二：阅读后触摸封皮可得到视线范围之内本物品有记载的人物信息，无需达到好感度指标。】
【简介：一本普通的人物档案。其中不止包含着实验体的资料，也包含着所有进行实验操作的人员信息。】
【备注：本物品不完整且易损毁，请小心保存。】
人物档案……吗？
说实话，这个东西非常重要，无论是对谁而言。
人物档案中，不仅记载着这个庞大组织几乎所有的实验体资料，还记载着参与实验的所有人员信息。
就现在来说，有它在手里，可以在遇到危险时抢占先机——毕竟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而自己对对面的能力知之甚详，这是一种极为有利的优势。之前游戏有说过，人物的具体能力之类玩家无法直接探知，有这个对上幸存的研究员的话就不会毫无准备了。
再者，从更长远的角度去看，如果它被下来搜查的人拿在了手里，那就算逃出去也会留下隐患；相反，如果这个东西落在了自己手里、或者被销毁，那逃脱之后的安全性就加上了一层保障。
总而言之，非常有价值。
时原清和抬眼观察对方的表情。
眼睛睁大了一点点，瞳孔有些放大，稍稍抬起的眉头拧了一下，随即松开，又变回了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是惊讶吗？］
［这个表情……看来他已经知道——］
αⅠ：“那里面没有我。”
气氛又沉凝下来。
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心慌意乱，相反，时原清和此刻分外冷静。
他之前将这个东西拿到手的时候就细细地检查过了——没办法，习惯使然。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中间的一页，被谁撕掉了。
纸张被撕裂的边缘很毛糙，从起伏的纹路来看有大力拉扯的痕迹，看的出来撕掉这张纸的人很着急，再加上其他纸页边缘被翻动的痕迹，大概这个人是在急迫的环境中专门找到了某个人的那页资料，然后急匆匆撕掉的。
被撕掉的那张资料下面的一页，是一头黑色长发、猫眼黝黑、面容死寂的孩子。
名称那一栏，是按着顺序排下来的罗马数字。
［αⅡ］。
而排在他前面的人，就没有丝毫悬念了。
αⅠ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此时的情绪：“我的档案，在我自己手里。”
这件事时原清和也有过猜测。
他之前一直躲在那个避开了大部分脱离容器的实验体的死角里，就是为了等到αⅠ。给予他帮助的另一方也明确地表现出了对αⅠ的多加关照，在离开时不可能弃之不顾。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带走他们（档案和αⅠ）？
哈哈，谁知道呢。
［不过，αⅠ的档案在自己手里的话，那么这本人物档案对他来说价值就被削减了，能保留多少，还要看他是否具有长远目光，以及他的同伴在小队中的地位如何。］
［想要换得自己的安全、不当探路的工具人的话，这些价值显然不够，而且说实话——如果他们明抢或者暗中下手，我也没什么办法，保证自己鱼死网破、换句话说就是同归于尽的方法也不一定完全有用。］
［这就与我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时原清和沉下心，打算拿出另一件东西。
所以他说：
“这对我们的交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这些资料并不是重点。”
他握住了那根莹蓝色的试管，沾了灰的衣袖在眼前划过，然后笔直的前伸。
“这就是这个实验的阶段性成果，「新生」。”
【新生】
【类型：消耗品】
【品质：A】
【使用条件：异能力持有者】
【使用效果：69.97%可能性无效、30%可能性获得异能永久性增幅、0.03%获得新的异能力】
【简介：尸骨累成的奇迹，死亡堆砌的新生。】
【备注：此物品具有唯一性】
“它能加强你的异能力，最差的结果是无效。「新生」、有且仅有这一只。你不必怀疑，如果你使用后出了什么事，你的同伴可以直接杀了我，我还不想死。在完成我的目标之前，我是不会随随便便让自己死掉的。”
一片静默中，一只指甲漆黑的孩子的手拿过了那只试管。
“成交。”
时原清和盯着这两个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如果站在对方的立场，在这种情况下，同伴越强，三个人逃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这会确保他们栓在同一条船上，不会背后捅刀，这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虽然说正常五岁小孩都不会考虑这么多……可在这里长大的小孩可不是普通小孩，这里没有普通小孩。
因为普通的孩子都死了。
他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顺着他们之前的意思打开了负七层里生物资源存放管制处的休眠舱，然后跟着两个走路没有声音的合作者，绕过违禁器械的残骸，走到一个尚且算是完整的紧闭着门的房间前。时原清和按了一下门边顽强工作的显示屏，完成了指纹认证，咔嚓一声轻响，门从中间拉开，进去后又从两边合拢，从走廊投下的昏暗的光线渐渐变窄、收成一条细线、然后彻底消失。
αⅠ摸黑按了按灯，他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似乎还能看清四周，头顶的嵌入式灯管闪烁了几下，然后不堪重负地彻底黑了下去。
［这个房间的设备还算完好……是断电的缘故吗？但大门的认证设备还是好的。还是说只有大门是好的？这两个的配电系统好像不统一。］
［我记得每个这里有配备备用电源，如果一会儿有必要的话得找一下。］
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只有小孩手里的那一只「新生」散发着微微的莹蓝色光芒。
三个人磕磕绊绊地盘腿坐下来——好吧只有时原清和自己绊了一下，另外两个人简直灵巧地不像人类了，在黑暗里行走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αⅡ就坐在旁边，借着那点亮光，时原清和才发现原来他受的伤这么重。
之前不敢有太多的观察，担心目光过分的停留会被理解成挑衅或者不怀好意，所以只是不经意似的扫过几眼，没有仔细观察。
αⅡ身上也很多血，衣服上的血因为时间而有些发黑，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上有是道道的血痕，甚至连那头乌黑地跟墨染似的头发里都结着血块，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身血，表情里也没有痛苦或者隐忍的成分，行动也很流畅，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时原清和也就没往这个方向想。
［这出血量，居然还活着。］
［是因为异能力吗？］
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痛恨。他对异能力的态度十分复杂，想起相关的事情就不免扰乱心绪。
［快想点别的东西］
时原清和正想说些什么，余光就看到坐在另一边的［αⅠ］伸手拔开了试管特殊材质的塞子。
紧接着、他一仰头，那闪烁着美丽荧光的药剂就紧贴着嘴唇倒进了口腔里。
在后心被什么尖锐物品抵住的触感里，他没去看旁边小孩子无声无息间绕到自己身后去的手臂，发热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拜托了，一定要……］
.
.
.
我把那只看上去就很不靠谱的药剂喝了下去。
颜色明亮的液体顺着舌根滑进了喉管，一种说不清是不是苦涩、又好像有些甜味、但绝对不能说是好喝的莫名味道散开在口腔里，我敢打赌它在我喝过的奇葩味道的东西里绝对能排进前三。
东西刚刚下肚，没什么反应，脉搏跳了一百多下，我才觉得脑袋有些晕，像是刚刚起床、费力地将头从枕头里拔出来一样，微妙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恍惚觉得很多东西从脑海里飞了过去，有人在不停地说话，有人在笑，还有一声低低的嘶吼；但当我仔细去听的时候，这些细碎凌乱的声音就如同沉睡时做的梦，在我的意识里停留了几秒以后就飞快地消失了，而我就好像爬起床来迎面吹了阵冷风，完全清醒了过来。
但此时，我的心脏却莫名其妙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密闭的实验室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偶尔响起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嘶吼尖啸，甚至连风的流动都听不见，在这种寂静到了极点的地方，哪怕有人弯了弯腰，也能听到布料卷折摩擦的声音。
——所以耳边突然出现的呼吸声，就分外的明显。
我猛地一个激灵，嘴角的神经微微跳动。抬眼看向前方。
对面的两个人还好好坐着：一个抬起胳膊将手藏在了旁边人的背后，一个人转过脑袋向我这边看着。具体的表情看不清晰，只有一双眼睛微微亮着光，但显然是坐在远处没动的。
那我后面的人是……谁？
我感受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偏头向后看去——
一张雪白的面庞浮在我的眼前，距离极近，在黑暗里清晰的扎眼，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脸上，玻璃珠子的眼珠一动不动地、就像橱窗里的假人一样、紧紧地盯着我。
有什么东西搭在了我的肩头，是手，孩子的手。
苍白的手没有重量似的地扶着我的肩膀，失去血色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寂静。
在凝固的时间里，在幻象一样虚假的吐息中。
我听到了一声微笑似的鼻音。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时原清和视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