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走浮尘》秋ぁ恋

3、开篇

　　开篇

　　清晨。

　　以往的霞光今日依然悬在空中，带着淡淡的金橙色的光芒。

　　赶早集的人群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虽赶不上繁华时的熙熙攘攘，却也有几分喧哗。街上勤快的小商小贩已经开始摆摊。须臾，吆喝声就在四处零乱地响起。

　　拐角处，“同仁堂”三个大字被镀上浅浅的绿色，在金橙色的初春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一位身着紫衣的少妇缓缓从内踱步而出，紫衣上镌刻着华贵的金纱，腹部在宽厚的紫衣的笼罩下仍显得微微隆起，紫衣外还披着厚厚的白绒袍，看来早春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现在依然春寒料峭，逼人的寒气仍在空气中缓缓潆洄。

　　少妇后面跟着一位13岁左右的小丫头，手中提着一个纸包的包裹。她吃力地掂着脚，小心翼翼地凑在少妇耳根问：“夫人，今天的药都买齐了，我们还是快回林府吧。听张嫂说夫人今天临盆，夫人还瞒着老爷出来买药，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受得了……”少妇并未答话，而是勾勒起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加快了步子。

　　十五年后。

　　夕阳缓缓地降落在京都，长檐飞角的小街，都被镀上了清晰的颜色，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虽然现在正是寒冷的冬天……

　　皇宫里一派热闹的气氛，一座华丽的大屋前奴婢们正在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旁边的舞女和乐器手正在叽叽喳喳地八卦着。

　　“哎！！歪了歪了！往左，嗯，再往左一点，好，就这样！！”一个看上去是总管的婢女一直在对着宫女们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模样稚嫩的女孩额头上已经沁满了汗珠，凉凉的，她的手因为过于长时间悬在空中而开始发抖，长长的头发被挽成一个大大的云鬓。

　　快点，一定要再快点才行，干完宫里的活就可以偷偷翻墙跑回家去，今天可是少爷的生日呢。

　　一阵北风从大地上呼啸而过，女孩瘦小的身子轻轻在空中颤了一下。单薄的衣裙顺着夕阳的色彩静静飞扬。

　　她紧紧抿住了嘴唇，倔强的昂起头继续把那难缠的彩带往大红色的横梁上打结，无意间瞟了一眼地下。

　　天啊……怎么这么高……女孩心中一紧，脚又开始打起颤儿。看似华丽的玉石做的云梯却是那么的滑……她手一抖，忽然整个瘦弱的身子像飘舞的白蝴蝶一样划过天空……

　　“啊！！”一声尖利的叫喊迅速传遍在场每一个婢女的耳边，奇怪这并不是刚刚那个女孩的声音。

　　“天啊！！公主被撞倒了！！！”不知是谁的喊声，使得宫女们全部一窝蜂拥挤成一团向女孩的那个“抛物终点”奔去——

　　女孩的“下落”正好落到正在款款而来的公主身上，于是……

　　那个衣着华贵、容貌大气的公主瞬间摔了个狗啃泥并且成了女孩的肉垫。

　　众婢女慌忙乱成一团，有的忙着把公主扶起，有的忙着拍公主金黄色衣裙上的灰尘，有的忙去熬参汤为公主定神……只有女孩一个人默默地爬起，默默地拍了拍淡粉色的侍女服，默默地退到一边。

　　她知道，将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果然——

　　公主稍微情神安定了些，紧接着因为愤怒而让原本标致的五官显得有些扭曲。“小柔！！你这个臭丫头是怎么搞的啊！！把本公主撞到了！！！疼死了啦……平日里本公主宽容大量兴许饶你一命，但今天……”

　　那个叫小柔的女孩屏住了呼吸。

　　千万不要……

　　“但今天……你先跟我到厨房磨完十石豆腐再说！！”

　　天啊……小柔瞬间觉得天都塌了，十石豆腐啊！！！谁磨的完……还有，今天可是少爷的生日啊……夫人说过今天自己一定要回来的啊！……怎么能这样……

　　她静静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呼啸的北风再一次光临，刮起了地上的浮尘。

　　茫茫一片。

　　宫殿前人们又开始忙成一片。公主亲临呢。

　　“快些快些！”那个是总管的婢女又开始“催工”，“公主的生日你们全都给我认真些，谁再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粗心马虎——那就不是只磨十石豆腐的事了！”

　　众人默然。

　　紧接着，四周响起了宫廷乐队的歌声，舞女们舞起公主最喜欢的金黄色的彩带，围绕着宫殿前的广场开始翩翩起舞……

　　深夜。

　　皇宫整个都安静了下来，京都陷入了一片深深诡异的黑暗。

　　厨房里。

　　望着那些一石又一石的大豆，小柔只得唉声叹气。

　　如果现在就偷跑出去……那么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进入皇宫了，那怎么样帮助老爷和少爷呢？绝对不行。可是如果不出去，光十石豆腐会把人累死不说……怎么又对得起少爷平日里的关爱呢？

　　小柔索性离开了石磨。她来到磨房小小的窗前，那里隐约有蜘蛛丝在轻轻地闪动，若隐若现。

　　今天的月亮，大，却不圆。

　　这个时候……月亮上也会有人么？会有人在月亮上默默地看着大地么？对了，小柔忽然想到。

　　少爷最喜欢在夜晚一个人望着月亮，说不清是在发呆呢还是在凝视。小柔一向很不理解这种事，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时而圆时而不圆的盘子么？长得都差不多有什么好看。少爷却老是说，小柔你不会懂的。

　　我不会懂？小柔歪着脑袋想了想。长长的睫毛闪烁在她仍显稚嫩的脸上，就像一对暗黑色的蝶翼在飘飞。

　　算了，少爷是那么有知识学问武功又高的人，有些事……她一个出身贫寒又没读过书的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呢？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小柔诧异地回过头。

　　一只小小的老鼠正在一点点地用自己四只细嫩的爪子挪移着看上去又重又厚的石磨……

　　天啊……石磨竟然被……推动了！

　　小柔大吃眼一惊，漂亮的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是华丽的惊讶。

　　那么……真是天助我也！

　　小柔帅气地打了个响指，转而走到磨坊的门边，轻轻推了推。

　　门被一把大锁给锁上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小柔的唇边绽放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在月光下看来，宛若是透明的。

　　又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按时赶回来就不会有问题。嗯，就是这样了。

　　小柔再一次推开了虚掩的窗户，一个轻旋身子忽然就飞了出去。

　　一抹白光划过暗夜中的皇宫，如鬼魅般的身形飞快而熟练地穿过大大小小的花园长廊房屋，最后直达宫墙的一角。

　　一只大狗卧在草丛中，眼睛里反射出淡绿色而凶狠的光芒（是狼吧？……），它一副马上要跳上来咬人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

　　小柔飞快地从鬓间抽出一枚发饰，准确无误地像抛飞暗器一样将其击中了大狗的喉咙。

　　大狗就在那一瞬间……无声地……倒了下去……（OMG……太华丽了……）

　　搞定！

　　自信的笑容再一次展现在小柔的脸上，月光似乎不愿离开那样单纯的面庞，亲昵地围绕着小柔打着转转。

　　小柔一个翻身飞快地翻出了宫墙，远处一棵柳树下躺着一匹一点也不好看的黑马。

　　就是这个夜晚。

　　穿白衣服的女孩驾驶着一匹不知从哪儿买来的丑死了的马，在京城长长短短的街道上飞奔。

　　马蹄卷起狂躁的浮尘……

　　林园。（谐音是梨园……这个音是不是谐的太远了点？= =）

　　少年纤长的手指优雅的梨木圈椅上轻轻敲着，无节奏的音符一点一点回旋在屋内，很轻但是听得很清楚。

　　“小柔……你今天……”淡淡的话语……就像凋零的花瓣一样拂过小柔心头。

　　她默默地跪在地上，膝盖上的隐隐的痛楚以及胃拉扯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并且从皇宫回来自己还没有吃东西。

　　少爷生气了……只有在少爷生气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冷洌的神情。

　　小柔咬住本来就很苍白的眼神，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向坐在圈椅上的少年。暗夜中的月光在他冷傲的眉峰上聚集成一个点。

　　“都是小柔的错……小柔今天回来晚了没有能够为少爷祝寿是小柔的错，小柔下次再也不——”

　　“我不是说这个，”少年冷冷打断他，话中藏着隐隐的不耐烦之意。月光划过他帅气的瞳眸，留下来的似乎是一股与生俱来不可侵犯的威严，这令小柔不禁打了个寒颤。

　　园里……出事了么？

　　小柔暗自思忖着。“那少爷说什么？”

　　“今天书房里丢了一套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公案，”少年懒得再废话，直言道，“根据小偷留下的脚印来判断，他着的是皇宫里的官靴。”

　　小柔知道少爷马上会说什么，黯然道：“小柔知道了，小柔会去调查的，尽量尽快给少爷答案。”

　　“那就好。”少年的瞳眸中泛起清晰的水光，光芒似乎透过了沉沉的暗夜直指云霄。“你下去吧。”

　　“是。”小柔站起来，身形却晃了几晃，险些摔倒。她咬住牙还是努力挺起身来，向少年福了一福，转身朝房外走去。

　　“今天……辛苦你了。”

　　“刘沉香！！你好大胆子啊你！”玉帝忽然一拍桌子，猛得站了起来。黄金玉石打造的案台被他拍到的地方瞬间闪现出了几条裂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要发如此大的火，望向殿下沉香故作镇定却在颤抖的衣袖以及众仙都快要低到地上了的头，玉帝不禁放缓了口气。

　　“刘沉香啊刘沉香，不是朕说你，你这速度也太慢了点吧，15天先不说，在人间可就是十五年啊！！如果这事交给二郎真君去办……”玉帝忽然不说话了。

　　原本饱含窃窃私语的大殿在那一瞬间也都安静了下来。

　　沉香的脸色由红转变为茄子的紫色，在清冷的大殿中显得分外妖娆。（介话咋听得介么怪捏）

　　“行了，沉香，”玉帝的口气变的更慢了，慢的就像一个在奈何桥边垂死挣扎的老人，“再宽限你3天，天上的3天，另外，还有一件事。”

　　“呃……玉帝所说何事？”沉香的口气终于微微缓了下来，他感觉心刚刚从嗓子眼跌回了谷底。

　　“是这样。娘娘的转世到今日已是十五岁了，朕派你在暗中保护娘娘。”玉帝轻轻地说，“她的转世是先人间宋朝公主——赵黄依。”

　　“小神领旨。”沉香唯唯诺诺地抬手俯身，他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了。

　　“退朝吧。”玉帝的气色变得更差了，脸不知何时起变得卡白卡白的。

　　众仙都退下了。空荡荡的大殿中玉帝茫然地望着前方。

　　空气中有着细小的浮尘在缓缓潆洄。

　　玉帝的眼眸中仿佛有一种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消失掉了。

　　那一瞬间，思维就像是被黑洞吸进去了一样，遥遥茫茫望不到尽头。玉帝的头轻轻侧了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从下往上仰视，大殿上的人就好似一个被厄运光芒笼罩的被囚禁的皇帝……

　　人间，皇宫，公主阁。

　　“哎呀！这个簪子我不要！！丑死了啦~！！”梳妆台前，公主一脸不耐烦，镜子中映照出的却是一个活脱脱国色天香的美人，眉尖轻蹙更显现出她的那一份高贵与华丽。

　　“什么？！小柔，你有没有搞错哇，这种簪子你竟然也拿得出手？！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货色！”公主撇头瞪着一双举世无双的丹凤眼望着小柔，她的手中紧紧纂着一只银钗。上面雕刻着清丽的梨花，柔软的花瓣就好像正直二八年华少女的肌肤一样透得出水来，吊坠上刻着好看雕花。

　　小柔无奈地抿了抿嘴唇。“公主看不上是么……那算了。”说着想拿走公主手中的银钗。

　　“怎么，你想要啊？！”公主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我偏不给~！”

　　小柔的头低得更低了，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的天哪这都是什么世道……唉……

　　“也罢。”公主似乎今天心情不错，难得开了回恩，“簪子就算我赏你的吧，不过呢……”

　　不过什么？小柔好奇地看着公主，她在暗暗祈祷不要出现太令人发指的条件。

　　“不过呢……你要付十两银子！！”公主笑得更灿烂了，窗户缝隙中洒进来的阳光仿佛都被镀上了她那不可一世的笑容。

　　吓？小柔刹那间觉得天似乎都要塌了……

　　十两银子……就算把我卖了……咦？把我卖了或许还值十两银子吧？……

　　而在一旁暗暗的墙角边……

　　有两个透明的影子在静静地闪烁……

　　隐身的沉香对隐身的小玉（- -）说：“娘娘的性子果然一点都没变啊……”小玉恬恬地回了一个微笑。

　　“看来娘娘很安全啊……对了，”小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道：“沉香你还记得娘娘送给我们的礼物么？”

　　沉香蹙了蹙眉头，“没忘，但娘娘嘱咐过要16年后再打开的。”看着小狱一幅满不耐烦的可爱的模样，沉香宠溺地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再等等吧，就剩1年了。”

　　同一个房间里两边的人各自干着不同的事，那一瞬间，世界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他们和他们之外的。

　　风轻轻地带走阳光，带走阳光里的浮尘。

　　蓦地。

　　“抓刺客啦！！抓刺客了啦！！”

　　“快点，你们往那边去！！！”

　　“哎！！跑那边去了！！！！”

　　“你们跟我来保护公主！！”

　　沉香和小玉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回过神来，他们快速游走到公主身边。

　　小柔的手一抖，手中的簪子飞速划过空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的瞳眸倏地缩紧。

　　是……少爷么？……

　　门猛然被推开，一股强大的风猛得灌了进来。几个拿军刀的宫廷侍卫闯入，瞬间整齐地排在屋门两侧。紧接着，一个貌似军官的人从后头走出。

　　他们诡异的气势把公主吓了一跳，她猛得站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指向那个军官的鼻尖，怒喝道：“你们闯进本公主闺房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么？！”

　　“呃……小人不敢，”军官连忙抱拳低头，后面的侍卫也跟着伏下身去。“刚刚皇宫里闯入了刺客……小人……小人怕有人图谋不轨以至于伤了公主玉体……所以……所以前来查探……还望公主赎罪……”军官的声音越发颤抖，倒后来竟似没了声。

　　一旁隐身的沉香小玉忍不住相视一笑，彼此笑里都蕴涵几分嘲讽。

　　天界威严一方的大名鼎鼎的西王母，转世投胎了果然不同反响。

　　小柔见这架势，心下也不禁暗暗发笑，眼眸却贪恋的看着地板上的银簪。公主正在“发威”呢，她可不敢有什么动静，弄不好又是几天几夜出不去皇宫。

　　“哼！”公主却继续发着她的大小姐脾气，“你们现在看看！我房里有刺客么？！有么有么？！！”

　　“是……没…没有，公主安然无恙，那小人……小人告退了……”军官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继续颤抖着身子转身离开。

　　房里又恢复了头先难得的寂静。

　　——一切的发生都只有短短不过几分钟而已。

　　——但对于小柔来说，却足以分清眼前的形势了。那些官兵看上去是很紧张的呢，那么……那个刺客……就是少爷了吧……不过，这一次少爷行动的还真够快呢！不知道少爷有没让四个护法大人跟着呢……这些大内侍卫功夫都不弱的呢……

　　不料一声娇喝却打断了小柔洋洋洒洒正在进行的思绪，“哼！这些刺客也真是不知好歹，莫名其妙总往皇宫里闯。他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真正需要保密的东西，有这么容易得到么？”凤眼不满地扫了一眼小柔，看得她有些慌乱。不过，被“调教”多年的常识让她迅速垂下眼帘，漂亮的睫毛 ，长长弯弯地划出两道优雅的弧线。诺诺地吐出几个字：“只要公主没事便好。”心却早飞到了少爷身上。

　　她自从听从老爷少爷之命入宫，到今天陪伴公主也有近两年了。她一直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偶尔也被整个宋朝皇宫的后勤府使唤。公主是个很聪明的人，与生俱来的一股贵气，颇有几分母仪天下之意。她虽娇纵，却不无理——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小柔就没办法帮到少爷太多事——那位赵公主实在机敏——导致她顶多每天汇报一下重要人物的行踪。

　　“哼，说的好听，”公主冷憋一声，却是亲自恭身拾起了地下的银簪，小柔有些惊讶，“这簪子可是父皇赏我的，给你还怕脏了它的身！罢了，你退下吧。”一挥手，示意小柔出去。

　　不满地轻轻嘟了嘟了嘴——她真的就是天生作奴才的命么……这么逆来顺受，但她还是有些不服气。她只是觉得那簪子看着有亲切感罢了。

　　那上面刻的，是梨花吧？在林园里，只要是园子亦或是过道的花坛，种的全是梨花呢！据说夫人和老爷都是极喜爱梨花的，少爷至少也不讨厌。在初春到盛春的时候，满院开满了雪白灿烂的花，只须是风轻轻一拂啊，那纯洁的瓣儿便如雨般洒下——飘落满庭芳！

　　一旁的角落里。

　　小玉和沉香彼此使了个眼色，他们决定去看看刺客。而沉香更是觉得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只有待小柔告退后，他施法布了个小小的结界，凡人均闯不入，以此保护王母，虽然王母下了凡也应该有仙法护体，但多加防范也没有错。

　　并且……

　　——量谁再厉害，不过，也只是个凡人吧！

　　另一边。

　　小柔告退后，远远就看到了又有一队官兵进了御花园，罗网似的散布开来。

　　而领头那个身着大红色官服的人，小柔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揉揉眼，不再去想别的，还是先找少爷要紧。今天的官兵莫名地就多了起来。少爷武功高是没错，可是……小柔心里又是一阵猛烈的担心。快速旋了个身，施展轻功凌云而去。

　　小柔的目的地是钟楼，那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少爷，至少也先要确定，那刺客到底是谁！

　　此刻她已顾不了被发现与否，尽管以她的功夫，想要被发现并非易事，但小柔从未想过这些。

　　展昭带领开封府的人马在偌大的御花园仔细搜查了一遍，并无异常，但他是觉得自己分明是看到了一个粉色的影子，这会儿又没了踪迹。

　　刚才听王朝报告说，那个刺客身着白衣，曾被一些侍卫发现了，但那人轻功，并无人追上。而不久刺客就再没了人影，由此展昭断定他定是藏了起来。现在只有缩小包围圈，将刺客藏身之处的范围确定在钟楼至御花园一带。

　　钟楼有五层之高（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那么高……觉得应该是比冲霄楼高一些吧，但‘四’又不大吉利……= =），是皇宫报报晓时辰的地方，也是视野最好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汴京。

　　它就在御花园的南端。

　　如果只是进了刺客，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只是……想到这里，展昭眉头不由蹙了一下。

　　早春已经略微有些温暖的阳光，从他脸上轻拂而过，仿佛镀了一层光滑的颜色。

　　阳光下，那轻柔飞舞的浮尘缠绕在展昭发间、衣畔，很是华丽。

　　只是……御书房传来消息，有一样东西被窃了，虽然暂时还不知是什么，但看那公公的脸色，想定是对皇上十分重要的东西。

　　展昭步子更加快了些，甚至连他身后的王朝、马汉都走的有些仓促。

　　小柔很快到达了钟楼。

　　向上仰望，楼顶的飞檐仿佛就要隐匿于云霄之中，初春的阳光还并非太灿烂，却已让本就华丽的皇家钟楼显得更加大气辉煌。

　　小柔平日极少来这儿，此时再一番仔细打量，忍不住仍是赞叹起来。尤其是五楼那口若隐若现在护栏间的大钟，愈发显得神秘。

　　来不及她多想，却已听到了远处凌乱的脚步声。钟楼门口原有的两个侍卫也不见踪影，小柔更不再往下想，单纯地认为是天助我也，闪身拐进了钟楼。

　　钟楼内部没什么纷繁的杂物，除了墙上的壁画，和绕着主楼的走廊，显得略微有些空荡。小柔直接闯入了四楼。

　　小柔只想再往上冲，她的直觉告诉她，所谓越高越好，但是——

　　一只刚毅的手快速而准确地扯住了她淡粉色的衣袖。小柔蓦的心里一慌，本能地出力挣开并且快速旋身——

　　一张熟悉的脸庞印入小柔清澈的眼底，微蹙的两道浓眉，深如碧潭的眼睛——

　　那张脸她永远不可能忘记……

　　——那个人，是少爷！

　　刹那间，如阳光般灿烂的欣喜，涌上心头，不由得叫了声“少爷！”眸中再掩饰不去那愉悦。

　　白衣飘飘的少年放下手，看了一眼小柔，低声说：“你怎么来了？”不忘把两人身形隐到一根极粗的红柱之后。

　　感觉少爷的手放开了，小柔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她望向少年的脸，柔和的阳光下，小柔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某些人，明明你离他很近，也许不过咫尺，可为什么，会有远在天涯的飘忽？

　　小柔用力抿抿唇，轻声道：“小柔听人说宫里来了刺客，再想到昨晚的事，料想多半是少爷了，于是出来找，没想……竟恰好撞见了。”

　　少年轻叹了口气，将身子抵在红柱上，飘然的衣袂擦着红柱发出令人难以察觉的“沙沙”声。

　　“你要改改单纯莽撞的性子了……”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和低沉，“这次是凑巧遇见了我，要是我不在呢？你一个人傻傻地闯到钟楼上，不就等于暴露目标了么？”

　　小柔低下头，再仔细想了想。

　　哎……还真是哦，为什么她貌似就老是少根筋呢？少爷可是心细聪明多了呢。

　　“小柔，”少年又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早春的阳光伴着轻盈的浮尘顺着钟楼飞檐流淌而下，洒落在两人的衣间、发梢。有股奇怪的气氛在奇怪的安宁中奇怪地潆洄。

　　“少爷还有吩咐么？”小柔昂起头，望向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少爷。她整个人离他只有微乎其微的距离，两人的衣服已擦到了一起。

　　“你知道我来宫里的目的吧，找回那套公案。”

　　“那少爷找到了么？”小柔关心地问道。在她看来，只要少爷稍有重视的东西，就是对整个林园很重要的东西，更何况这套公案值得少爷独身闯入保卫森严的皇宫。

　　“没有。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穿官靴窃走由此嫁祸皇宫。”少年的眼眸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清澈明亮的水光仿佛映射出了云霄的模样。

　　可是……小柔觉得很不对劲，又小声询问道：“那我怎么听到护卫说皇宫丢了东西呢？好像还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小柔，”少年再一次唤出小柔的名字，左手扣出她的细腕，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是个小巧而精致的红木盒子，上面雕刻着奇怪的图案。但无一例外，每一面的图案上都出现了龙。或是盘旋、或是翱翔、或是嘶吼、或是缠绕着什么东西。

　　盒子的正面扣上了一把小巧的银锁，为整个盒子平添了几分高贵，实际上它本身就已经很华丽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小柔早忘了少年扣住了她的手腕，一门心思放到了那个盒子上。

　　少年再次叹了口气，眉宇间添了几分无奈，“这个你先不管，你又有新的任务了。公案的事你先放着，帮我找样东西。”

　　“什么呀？”小柔又高兴起来，看来少爷还是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的。

　　“一个簪子。”

　　“簪子？”小柔更加好奇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口中蹦了出来。少爷怎么会要找簪子呢？不过那一定是对少爷，对整个林园都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吧。“是什么样的簪子呢？漂亮么？”因为是女孩子家的东西，小柔更要感兴趣。

　　少年思忖了一番后道：“目前我还不太清楚，只知道和某种花有关。你尽力吧，皇宫很大，很难找。不过。我们还有时间。不要着急。”少年依然是简洁淡漠的话语，但把事由都交代的很清楚。

　　“哦。”小柔应了声，少年很快接上了话，“小心露陷，赵黄依很聪明。”

　　“小柔知……”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是电光火石间——

　　两人都听到了钟楼下嘈杂的脚步和话语声。

　　“你们几个，在御花园南门口把守，你们几个，守在钟楼门口，你们，跟我一起上去！”

　　很沉着，很冷静，很似曾相识。

　　小柔蓦地一慌，该不是被发现了？喊话的那个人声音她怎么好像听过呢？紧张地看向少爷。

　　少年的面色从未改变半分，依然冷着一张俊脸。他低沉地道：“小柔你快走，到赵黄依那里去，依你的轻功不会有问题。快走！”

　　“可是少爷你……”越来越多担心涌在一起，小柔的小脸皱成一团，她不能就这么走呀！少爷一个人看来肯定是要应对那些侍卫了，更担心的是要是少爷败了，那就要暴露整个林园的秘密了，那要她怎么能放心呢！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少年似乎是看出了小柔心中所想，淡漠地说。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清亮的水光中，小柔粉色的焦急的影子、那个大大的云鬓，显得分外清晰。

　　“快走！”少年一闪身，把小柔隐匿在了厚重的楼梯后，同时飞快地为自己罩上白色的面纱。

　　沉香和小玉本来是要立即去找刺客的，但玉帝忽然传旨把沉香“撵”回去又说教一通让他努力抓鬼保护好娘娘什么的，弄得二人现在才随着搞出极大动静的官兵们赶往钟楼。

　　时间渐渐接近的晚冬的晌午，阳光更暖烈了些，让人觉得好像是更温馨了许多，缥缈的浮尘令人毫无察觉地飞舞，那么细微，那么灿烂，仿佛自己就是阳光中的天使，红尘里的使者。

　　……

　　展昭在钟楼上就已看到了那个在四楼衣袂翩然的白衣少年。是刺客吧。亦或是小偷？作为一个似乎并不光明正大的刺客也敢公然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想必决不比那白玉堂差上半分，定是心高气傲的人。

　　不再多想，展昭立即施展轻功凌身上楼。钟楼下被越涌越多的侍卫所包围。

　　灿烂的阳光撒在二人身上，似乎已将他们包裹了起来。左边是一身大红官服手握巨阙的展昭，淡然温润的脸上，浅浅的笑意依旧如故。右边是一袭白衣飘飘身倚红柱的少年，围着白纱的脸庞，冷冽的气息高高在上。

　　展昭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相信他并非偷盗之人。

　　——那么明显的脱然于众的气质，那么高傲的冷漠无双的神情，那么决然的远离尘世的眼睛。

　　——是第一次见他吧，展昭想。如此而已。他身上绽放着一种莫名的灿烂光芒，就有了想与他做知己的冲动。

　　然而，无论如何，这个少年，已是个证据确凿的行刺者。

　　“在下开封府展昭，敢问阁下是……为何盗我宫中之物？”

　　声音从前头传出，让躲在楼梯后的小柔莫名打了个冷颤。奇怪。那个……是叫展昭吧，声音明明很温和的。

　　她竖起耳朵，因为她看见的只有暗红色的楼梯，所以只有努力去听。呆在这个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楼梯拐角下，小柔早已心急如焚。她似乎能感觉到少爷的那一份心境，隐隐地。

　　少年清澈的眼眸泛起淡淡的水光，目光撒向对面的展昭。

　　两双同样澄澈高贵的眼眸对上，突然让人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就连钟楼下，也仿佛安静得，没有了声音。

　　“阁下不愿透知姓名也无妨，那请交出所盗之物，大家都不必费干戈，我们自会让阁下离开。”展昭沉吟半晌又补上一句。若对方再不答话，那只有三种可能：他冷傲得连句话也懒得同别人说；他怕说了会暴露身份；他是个哑巴。（= =XD）

　　少年再次四下打量了番，钟楼四下被围得很紧。既然如此，那么……

　　小柔只觉得心已经吊在了口中，稍不留意就会掉下来。少爷啊……到底怎么办呢？突然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乎射来，立刻屏住了呼吸。

　　少年蓦地一挥衣袂，速度快得惊人，旋即转身施展轻功向钟楼下去。电光火石间，展昭只觉得此人武功甚高，绝非寻常此刻，立刻追了上去。

　　天啊……少爷终于动手了么？小柔偷偷探出半个头来张望，眼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绝尘而去，猜想此刻定没人注意自己，再三思忖，施展轻功朝另一个方向离去，宛如一道粉白色的光芒划破长空，显得分外美丽。

　　眼见前头的白衣少年身形缥缈，展昭追得更快了，但始终，距离他都有一段距离。

　　无论如何，展昭暗下决心，也要拿到皇上丢的东西。

　　……

　　沉香小玉刚刚赶到，便见一个身着大红官服的人，施展轻功追上白衣刺客，他们两个便立刻赶了上去。

　　……

　　小柔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又绕了个大弯。她必须紧跟着少爷。这是必须。

　　愈发灿烂的阳光流淌而下，不管那些官兵是如何喧闹，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

　　御花园的一角。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划过了密集的花丛，晚冬，它们大多只悬挂了几分绿色。

　　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双足点地，不发出一点声响，只有衣间细细的摩擦声。

　　展昭也立即停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一直不语的少年终于说话了。“你何必追这么久。”白纱下的脸庞，冷静，傲气，悄无声息，深邃的眼眸印出展昭温润的模样。

　　那冰冷的语气让展昭有些怀疑。那双眼眸，展昭好像似曾相识。

　　“为皇上追回被窃的物品，是展某的职责。”展昭抱拳，巨阙幽蓝的剑穗在风中微扬，隐约附着了许多浮尘。

　　少年不屑地挑眉，眼眸中深含着嘲讽的笑意，“哼。职责？那不过是权利的笑柄罢了。”

　　“不管阁下怎么说，还请交出那样东西。”展昭仍是淡暖地展颜。

　　少年蹙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沉香小玉也到了。

　　但是……沉香瞳眸瞬间聚焦，轻握着小玉的手一下子用力捏得很紧，脸刹那绷成了一张白纸。

　　那……不可能的！！杨戬不是被老君投到八卦炉里去了么！！怎么会呢……

　　但……那确实是杨戬！那个身着大红官服的人的脸，跟杨戬的脸一模一样！！

　　没有看到小玉劝阻的眼神，沉香不顾一切的现了身。他才懒得管冲动的后果，他只想当面问个清楚顺便还想一斧子再劈一次！！

　　身着白色道服，一脸讶意、怒仇的少年莫名出现，让这边的两个人吃了一惊。

　　“你又是……”展昭越发奇怪。这都是什么事呐……

　　“杨戬！！是你么？！”沉香恶狠狠地问。

　　“杨戬？小兄弟认错人了吧。在下展昭。”来不及思考面前少年的来历。展昭单纯地想。如沐春风地一笑，思忖还是身后那人重要些。

　　这一笑让沉香小玉都有些发怔。在阳光下，那一笑仿佛是染上了春风的暖意，使人不由得陶醉其中。

　　不……隐身的小玉最先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是杨戬，杨戬不会有那么漂亮的笑容，他那么阴险，恶毒，狠辣，怎么会？……不由得拉了拉沉香。

　　展昭叹口气，回眸。但发现面前的白衣少年表现好像有点奇怪。

　　平静的眼眸深处翻滚着的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左手紧握成拳，白纱下看不清楚真正的表情。

　　真的是……很奇怪呢。

　　沉香的眼光很快瞟到了白衣少年身上，他蓦地看到。那一双一望无际的眼眸。尽管他的脸蒙上了清浅如雾的白纱。

　　在长檐飞角华丽无比的重重宫殿下，那双眼眸，显得那么清澈，那么熟悉。

　　小河畔的金琐、华山里的对峙、灵霄上的怨仇、昆仑下的一战……

　　“不对！那才是杨戬！那才是杨戬的眼睛！！！”往事在霎那间浮现，仇恨的话语瞬间脱口而出！仿佛是凝结了所有的怨气，沉香整个人就好像被冻结了般，逼人的凌厉之气猛得散发出来。他好似早已忘了为何展昭的眉眼会与杨戬一模一样。

　　展昭一直恬淡地笑着，而少年却身形一震。

　　沉香像着了魔一样甩开小玉，绕过展昭，直冲到少年面前，想扯下他面上的白纱——

　　展昭惊呆了，他从未见过那么快的速度，也从未见过那样的……武功——就像一阵旋风划面而过，纵然他再努力，也只看到了一道光影。

　　就在刹那间。

　　一个粉色的人儿从花丛里的亭子上忽然纵身而下，准确地跳到少年和沉香之间，双臂一挡，护在少年面前。

　　沉香被迫硬生停下了脚步，气势汹汹瞪着面前的女孩，一身宫廷丫鬟打扮，只能称得上是清秀还未完全成熟的面容，还显稚气地紧皱着眉，愤怒地说：“不许你伤我家少爷！”微含着警告的意味。

　　局势发展得太快了。一旁的小玉早已呆愣在那里。

　　展昭努力稳定心神，走到三人旁，启口还未说话，白衣少年便伸手拦住女孩……没错，那就是小柔。

　　她绕了个大圈子，刚刚不久前才赶到。那个奇奇怪怪欲对少爷图谋不轨（= =）的少年好像是从空气里飘出的一样。

　　他……还是人么？顿时，她警戒之心被激起。

　　再看到他以非人类的速度冲向少爷，她再忍不住也冲了出去，却一会儿就被少爷拉到一边。

　　老天作证，那一瞬间，她真是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几乎以为少爷会……霎那间她只有一个看上去很荒唐可笑的念头——她就是拼死也要保护少爷！

　　但还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刚刚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小柔。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不要来么。”少年沉声问。眼眸早已恢复平静，眼底却浮现一丝担忧。

　　小柔？她怎么像皇宫的宫女？少爷？她跟这个刺客都是干嘛的？展昭继续莫名其妙。

　　沉香望望一脸愤怒的宫女小柔，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满是疑虑的侍卫展昭，眼珠一转，出其不意再次出手——

　　凌厉几乎要夺人性命的招式，一只手直逼白衣少年面门！

　　少年与展昭都还未做出反应，只有小柔惊呼一声，早已纂在手中的飞镖瞬间脱手而出——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就像眨眼间。

　　飞镖狠狠击中了沉香左侧的太阳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晕，便失去了知觉。

　　少年惊讶地望向小柔，展昭更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小柔自己都吓得咋舌。

　　那个少年功夫诡异，绝对远胜于她。她的飞镖，本也不保证打中他，只是想逼退他而已。怎么如此轻易就打到了太阳穴？况且还把他打晕了？

　　只有小玉蓦然回神，立即现身，冲到沉香身旁。跪下来抱着他，脸上挂着泫然欲泣的表情，望着沉香紧闭的眉眼，哭叫道：“沉香！！你怎么了沉香！！别吓我呀！！……呜……”

　　见这个少妇打扮的貌美女子又莫名冒出来。众人全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这位……”展昭开口，上前一步，又不知对少妇打扮的女子如何称呼好，皱着眉，眼眸中泛出着急。

　　沉香？这名字还不错。小柔自顾自的想，对于刚才的“意外”她真是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样。

　　小玉哭闹中一边瞟着另外三人，一边很老土地掐沉香人中，可沉香就像睡死了般，毫无反应。

　　“怎么可能呢！……”渲染已久的泪水终于从小玉脸庞划落而下，一点一滴滚烫地打到沉香的睫毛上，它们便柔顺地弯了下去。

　　在慌乱中，她全然忘了，是自己丈夫先偷袭别人的；自己莫名出现会给旁人带来多大震撼；那些人与杨戬有什么关系……或许在潜意识里，当她看到展昭那如沐春风的一笑时，是否就已经觉得心头好似被抹去了什么东西？

　　在慌乱中，她胡乱得开始语无伦次口不择言：“怎么可能……你们都是凡人呢！沉香他…他是神仙啊！！你们怎么能伤着他呢！！呜……”

　　犹如晴天一道惊雷在人间的皇宫上空炸响。

　　神仙？！莫非这世上真有神仙么！！小柔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跟了少爷这么多年，她见过多少事啊，只有这一次……

　　咦？如果……那个什么沉香真是神仙的话……他来惹少爷……那么说，少爷也是神仙了？！……那……展昭又是怎么回事？！

　　小心翼翼将眼光瞥向身旁的人，白纱下的脸庞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左手却还是紧握成拳，眼眸中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奇怪了呢……少爷是怎么了？再看向那个……嗯，展昭，她总觉得他很面熟啊！又不知是面熟在哪里。他的眉峰皱成两个好看的点，让人直想把它们抹平。灿烂的阳光、飞舞的浮尘下，璀璨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小玉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手抹了两把眼泪，吃力地扶起还在昏迷着的沉香，没有看众人一眼。口中喃喃道：“沉香……咱们回家让娘看看，要是娘不行就上天……老君会帮我们的吧？……”

　　随口念了一个法诀，小玉和沉香化作一道粉光，盘旋了一会儿，直冲云霄。

　　华山下。

　　现任司法天神权位极高，那他的母亲自是也不能怠慢。在众仙的再三奉承和请求下，玉帝终于同意，为三圣母杨莲重新建起一座圣母庙，作为杨莲和刘彦昌的居所。

　　天条已改，牛郎和织女，七仙女和董永都可以团聚，杨莲和刘彦昌也是如此，但刘彦昌凡人身份不可更改，关于生老病死，玉帝狠下心没有对自己外甥女的苦苦哀求做出任何反应。

　　所以呢？

　　小玉很快来到了圣母庙门口，她和沉香在天上住着，真君神殿是全部推倒重修的司法神殿，娘和爹已经在这儿生活了十五年，庙后大片大片的桃林，是娘亲手种下，为了缅怀逝去的瑶姬仙子。

　　而爹……小玉用力地抱着仍旧昏迷的沉香，嘴角泛出了苦涩的笑容。

　　圣母庙中走出一个人，眉眼已现衰老之意，青丝上渗满了白发，微微佝偻的身子，见到沉香小玉后，他的话语显得越发颤抖和微弱：“小玉？你们怎么回了……沉香！他这是怎么了！”

　　“爹……”小玉开口轻唤。十五年的“神仙”生活，让她褪去了一份羞涩和胆怯，还有少女心性，多了一份微微的成熟和心眼，但，怎么看仍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娘在么？我们进去再说吧……”

　　刘彦昌想接过沉香抱着，手刚要伸过去便缩了回去。是啊，自己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儿子又是神仙，他哪抱得起呢？或者说，有什么资格呢？

　　庙中。

　　杨莲正在按照百花姐姐给的书学绣花，据说这能让人稳定心神。她一边绣一边想着，怎样再去说服玉帝帮助彦昌能够返老还童。可是……彦昌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有些淡淡的恶心。

　　自从华山劈开后，天条被公认为“三界英雄”的儿子所修改，一切走上了正轨。杨戬……他早已灰飞烟灭了吧，虽然不能亲手将他伏法，为自己、儿子、还有死去的爹娘和大哥出口恶气，总归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四公主顺利从木公手上还阳，他们去道谢但木公始终一副脾气大得不得了的样子让他们疑惑，却也无可奈何。但是……

　　也有很多不好的事情。

　　比如，开天神斧忽然就举不起来了，这让沉香他们很吃惊，老君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沉香只有重新用老君劈柴的斧子作为武器，虽然有些……貌似是不和身份吧。

　　玉帝也忽然就性情大变了似的，朝中纲务他处理得井井有条，一点也不像从前，天庭越来越具有威严，人间也越来越繁华。不过……他对自己这一家好像有一点看法和偏见，对沉香的态度总不是特别好，安排的任务也比较多。

　　而沉香呢，好像不像十五年前那么聪明伟大的似的，突然就感觉他微微变迟钝了或是怎么的，天庭的公务纵然因为天条修改而轻松了，但沉香总有种吃力而不能胜任的感觉。

　　她最担心的，还是沉香和小玉的孩子。

　　小玉在十五年的修行和上仙们的帮助下，渐渐走上了修仙的正途，有了一些法力，按道理说，她和沉香是很快就会有孩子的，可是十五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让自己有些微微的担心。

　　还有彦昌……

　　杨莲兀自摇摇头，想把这些想法驱逐出去，决心安心绣好手中这个刺绣。

　　却不料……

　　“娘！”小玉娇唤一声，很快走了进来。杨莲吃了一惊，却见她手上抱着闭着眼睛的沉香，顾不得看小玉身后的刘彦昌，杨莲便冲了上去。

　　“你们怎么回了？不是在人间照看的娘娘的转世么？沉香他这是怎么了？……”她慌张地问。

　　“娘……我们……”好不容易把沉香放到了床上，小玉一点一点把今天整个的经过告诉了杨莲。

　　晚冬的晌午了，阳光轻柔地撒在大片大片的桃树上。有些桃树鼓出了小小的花苞，寓意着春天，已经悄然来临。浮尘绕着它们飞舞，裹出了一个又一个灿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