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死界》寒霜终羽

42、多年以后

　　轩下了车，远远地就看见大门口站着几个戴墨镜的黑衣保镖。
　　他皱了皱眉，对身边跟随多年的保镖李伟说道：“等会儿，你去和老爷子说，不要再派些乱七八糟的人站门口了，黑压压的，看着不舒服。”
　　李伟点头，又问道：“要派人去接舒小姐吗？老爷可是一直盼着你们的婚事。”
　　他们家盼了这么久，才终于盼到少爷要结婚了，之前给少爷介绍的那些女孩儿们，少爷都是很干脆的拒绝了，没想到，他自己却是这么快的找了一个。
　　轩摆了摆手“演戏罢了，她玩儿累了，自然会回来。”说着，他就不再理李伟，径直走了上进去。
　　没过多久，轩推开一间房门。门里的光线很昏暗，只见轩走到一个人面前，蹲下来，轻声的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人缓缓的抬头，看了一眼轩，然后又摇头。他的脚踝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铁链，只见他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胡乱的画着。
　　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叫冯梦，我叫轩，你还有一个朋友叫舒小米，她很快就会回来陪你了。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会记得。”轩难受的看着冯梦，真是的，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要是他能听话的话，也就不至于会这样了。
　　冯梦抬起头看着轩，然后又指了指门外。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就连理解能力也有些低，有时候他甚至根本就听不懂轩他们的话，虽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他却一心想要出去，而且一出去就会往马路上跑，好几次都差点儿被车撞到，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轩只好把冯梦锁在了家里。
　　“不能出去，出去了你会死的。”轩耐心的解释道，然后拿起冯梦涂鸦的那张纸，上面全是一些凌乱的线条，轩感慨着，这些年，冯梦已经退步得太多。
　　他不仅记忆全无，还彻底变成了一个哑巴，本来一开始还可以写字和他们沟通的。但再过不久，他连字都不会写了，只会胡乱的画着。
　　为了防止他出去见到阳光，轩不得不把他锁在了房间里，这些年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也很少走动，像极了一个木偶，他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时间无法给他留下任何的痕迹。
　　舒小米为了照顾他，和轩商量，他们俩来个假结婚。反正轩也不想结婚，索性就让舒小米作为他的妻子，名正言顺的住进他的别墅，他们两个人轮流照顾冯梦。
　　而自从灰度走后，小食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召唤手链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于是舒小米就一直把手链戴在手上，等着小食出来。
　　听了轩的话，冯梦摇头，然后看着轩，他一把抓住他的手，眼里满是哀求，突然的，他猛的推开轩，向着门外跑去，但是没跑几步，就很快的被铁链拉了回来。
　　轩看着冯梦，十分的无奈“听话好吗？我知道这么活着对你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但现在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灰度也会死的，你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要考虑一下他，你还记得灰度吗？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就算是为了他，你也不能死！”
　　冯梦摇头，然后把自己缩成一团，他不记得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的记忆，唯一能清楚的感觉到的，就是痛苦，他只想立刻去死，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
　　轩看着冯梦，沉吟着说道：“冯梦，你可以不老不死。但我和舒小米都是凡人，等我们死了，也许就不会有人照顾你了。所以到时候，我会把你交给龙七，龙族拥有很长的寿命，他可以替我们继续照顾你。”轩也知道，龙七是巴不得照顾冯梦的，把冯梦交给他，至少冯梦不会死。
　　冯梦没有反应，轩看着他。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冯梦突然的像疯了一样的咬着自己的手腕，轩被吓了一跳，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轩控制着冯梦，十分无奈的喊了起来“你别这样，算我求你了！”虽然他也知道也许冯梦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是一心求死而已。
　　冯梦拼命的挣扎着，竟然是喊道：“杀了我！”
　　“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到他这样，轩特别的难过，只能是打晕了冯梦，让他暂时的安静一下。
　　没想到，冯梦这么多年以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可就算是知道他很痛苦，他们也不能杀了他，如果冯梦还活着的话，那灰度就肯定还活着，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相连的。
　　许多天以后，轩不得不找来了龙七，因为冯梦想要自杀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他和舒小米已经看不住他了，只要稍不注意，冯梦真的会把自己弄死。
　　龙七难过的看着冯梦，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变成这样，而冯梦则是恶狠狠的看着龙七，当龙七向着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就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狠狠地一口咬在龙七的手上。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还不能死，即使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必须要活下去。”龙七看着他，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着冯梦，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冯梦还是像以前一样，他是绝对不可能跟自己走的，冯梦也就只有变成这个样子，他才可能带走他。
　　或许是所剩余的体力已经不多，冯梦慢慢的松了口，他觉得自己好累啊！很想要睡觉，但却根本睡不着，可以说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睁着眼睛的。
　　这时，龙七就回头对着一旁的舒小米说道：“我要带他走，现在你们已经不能再保护他了，只有我才能让他好好的活着。”
　　“如果灰度还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允许你怎么做的，他从来就不会违背我们的想法。”说着，舒小米就在冯梦面前蹲了下来，然后就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请你不要恨灰度，其实他只是不想失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相遇的。”
　　冯梦看着舒小米，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觉得应该要和她说些什么的，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终冯梦还是只能松了手。
　　龙七看着冯梦，然后拉住了他的手，劝道：“我是来接你的，跟我回去好吗？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冯梦恶狠狠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可以说，现在他的记忆全无，唯一可以相信的就只有感觉了。这么想着，冯梦就立刻用尽全力的奋力挣扎了起来。
　　见冯梦还是十分的抗拒，龙七没法，他今天必须带走冯梦，不管冯梦愿不愿意，至少现在只有他才能照顾冯梦。
　　感觉到冯梦的抗拒十分的强烈，根本就不可能用言语进行安抚，龙七只能是强行的将他封冻了起来，然后就带着冯梦突然的离开了。
　　在另一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盘腿坐着，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说道：“还好没有让孽业继续轮回呀！好在这次没有再选择他。”
　　一个年轻的长发男子坐在老人的对面，他的眼睛很漂亮，容貌也让人过目不忘，比起将倾也是不分伯仲。
　　这时，年轻男子就说道：“如果他继续选择创世，那么这个世界将再次毁灭，您依旧会派出凶兽作为清道夫。而他的命运也将再次轮回，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重复之中。
　　上一次他就是选择了创世，这个世界才被毁灭，提尔思失去之前的记忆，又再次拯救这个世界，而创世则进入能力休眠期，再次等待着提尔思的相救。
　　那些提尔思以后作为灰度遇见的人全都将重生，等待着再与提尔思化作的灰度相遇。以前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不同的是提尔思最后的选择。”
　　老人点头，感慨道：“没错，这次的选择终于不一样了。吟风，也多亏了你一直在提尔思身边，和他做了那么久的恋人，也在慢慢的在改变着他的性子。将来，等我消失了，你会坐上我的位子，和我一样看着凡间的一切。当然了，我答应你的，他的历劫结束了，就可以和你一样成为神，你们可以一起主宰着这个世界。”
　　“我无法做到和您一样的无喜无悲，那样的淡然，我恐怕不能胜任。就这样，我觉得也不错。”吟风说道。然后起身对老人行了一个礼后，就消失不见了。
　　在某个地方。
　　灰度坐在一个石凳子上，面前的石桌子上有两个装满茶水的杯子。他的身后是一间他用木头搭成的简陋小屋，小屋周围有一道篱笆，篱笆外种着一些蔬果，和一些奇花异草。
　　“提尔思。”一阵风吹过，吟风坐在了灰度对面的石凳子上。
　　灰度摆了摆手，不满的道：“叫我灰度。”
　　吟风看着灰度，眼中泛起一层泪花“对不起。”
　　灰度摇头“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
　　这些年，他也渐渐的想明白了，原来一切这么简单啊！他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利用着，像个傻子一样的被人耍！
　　“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吟风为自己辩解着。
　　“嗯。”灰度点头“你可以选择不骗我，可你没有。至少在伤害我这件事上，你有的选择。人都是自私的，就连神也不例外。我们都得为自己考虑，不是吗？”
　　灰度拿起一只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他继续说道：“创世一直将我视为家人，因为当初是我带他脱离了苦海，是我带他来到了团队的大家庭，在那里他体会到了很多的温暖，与此同时也对我产生了依赖，所以他一直都执着于我，是我的不告而别深深地伤害了他，我对此一直是愧疚无比。对我来说，他无论活了多久，都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和他一起并肩战斗了那么多年，他也已经成为了我很重要的人，如果当初我能和创世好好的谈一谈，也许就不会是如今的这幅局面了。
　　吟风，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在创世和我后来的伙伴之间进行选择呢？你不知道他们对于我都很重要，甚至比我自己的命都要重要吗？为什么你就是要让我如此痛苦呢？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吟风摇头，然后说道：“提尔思，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我只是想让你成为和我一样的神。”
　　听了吟风的话，灰度苦笑着摇头，叹息道：“吟风，你问过我没有，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成神，其实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想明白了一些事，也糊涂了一些事，唯一清楚的就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不是爱，吟风，我从未爱过你，当初我也只是感激你救了我而已，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所以我才会对你许诺，我以为你真的只是出于好心才会救我，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其实早在你的意料当中，你特意的出现，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确实，你成功了，我真的很感动，但仅仅只是感动而已。我现在知道了一切，原来害我最深的人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以为你都是为了我好！吟风，我恨你！”
　　吟风怔住了，没想到提尔思会这么说，他拿起茶杯，想要喝口水缓一下，但手中的杯子却被灰度一把夺过。
　　灰度把茶水倒在了地上，十分冰冷的道：“这不是给你的，你没有那个资格。”
　　吟风看着灰度，眼泪流了下来。他十分的难过，忍不住的喊道：“仇恨只会让你更加痛苦，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解开心结？”
　　吟风认为，提尔思只是生气了而已，他发现自己被骗了，所以就处在了愤怒当中，等冷静下来了，他又会恢复过来的。
　　“你错了，仇恨会让我长记性。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了。如果我们之间还有半分情谊，那就请你大发慈悲的离开，不要再出现了。”灰度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可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只要你成为了神，我们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说过，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不成为神，你怎么和我永远在一起？你的寿命终将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吟风有些委屈的流下了眼泪，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灰度不屑的冷笑了一下“为了我？说的真好听，你们每个人都说是为了我，可是，你们哪一个不是在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强迫我？够了，我受够了，滚！滚！”灰度再也忍不住的大吼了起来。
　　“提尔思，你不要生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吗？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的，你说过，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吟风拉住灰度的手，期待的看着灰度，只要他服软，提尔思就一定会原谅他的，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现在也不会例外。
　　灰度看着吟风，然后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不可能了！吟风，我承认，我以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自以为我爱你，但是，那只是假象，就算我以前真的爱过你，那现在我不爱你了！现在我恨你！你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的耍！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廉价的宠物而已！我告诉你，我这辈子，不后悔收留了创世，后来又杀了他，不后悔遇到舒小米他们，后来又离开了他们，不后悔进入那个奇怪的时间空隙，后来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唯一后悔的就是遇见了你！”
　　“为什么？”吟风不解的看着灰度，心疼到了极点，一切都不一样了吗？原来，这才是他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的原因吗？因为，他再也不是从前的提尔思了。
　　“吟风，我这辈子，犯了一个很大的错，我不该去那个遇上你的地上，不该给你什么承诺，更不该和你在一起，什么成为神，什么永远的在一起，这些，我不稀罕！都不需要了！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继续去做你的神吧！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干系！”灰度转过身，不再看吟风。
　　吟风看着灰度，他伸出手，但却僵在了半空，最后还是无奈的缩了回来，他最后再看了灰度一眼，然后化作一团雾气缓缓的消失了。
　　吟风走后，灰度将脖子上的吊坠取了下来。这吊坠让他和冯梦建立联系，是他们共享生命的纽带。
　　灰度把吊坠握在手中，将它捏成了粉末。
　　最后灰度叹了口气“我给你自由，让你真正的解脱，你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说着，灰度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是要彻底的魂飞魄散了，就算是神，也无法再将他救活了，也只有死亡才能彻底的解脱，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灰度唯一悟到的道理，灰度无力的笑了一下，然后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连魂之法，连接共享生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终于可以不用再这么痛苦了，生在这人世间，实在是不自量力，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从未出生。
　　可笑，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