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渡四 ...
-
孟秀月扛完人趁着天未全黑赶紧回家，孟朗问起，她以今日过河人颇多为由搪塞过去。
她满脑子都是大活人变黑狗的场景。幽泉镇流传着许多传说，皆有理有据，神乎其神。
难不成她真遇上妖怪了！明天还要去看嘛？
啊……
孟秀月躺着滚来滚去，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阿爹早早地上工去了。她决定再去看一眼，仅一眼。
孟秀月顺着昨天的记忆往小巷深处走去……
#羽白在睡梦里感觉脸上黏糊糊的，有什么东西舔他？
不管，翻身继续睡。
“汪汪汪！”
狗叫声，好烦！羽白唰地坐起，周围是陌生的气息。
他揉了揉太阳穴，宿醉是真的难受，警惕心竟下降了。
“汪！”
羽白往声源望去，一条大黑狗趴在床边，朝他吐舌头，疯狂摇尾巴。
“阿墨？”他唤一声。
“是我，羽白店家，汪！”大黑狗口吐人言。
“你怎的现出原形了？”羽白环顾四周，“这是哪儿？我们怎么来的？”
阿墨思索一会儿，缓缓道:“第一个问题:忘忧酒后劲足，我灵力不稳，维持不了人形。第二个问题:这是穷奇酒庄。第三个问题:是一人类小姑娘送我们来的，她问我家住哪儿，我下意识地想到穷奇酒庄。汪！”
人类小姑娘？
羽白闭眼，酒后的记忆纷至沓来——太丢人了，再也不喝酒了。
“这里是你住的地方？”他从床上起身。
“嗯，是我的家汪！”
“挺穷的。”
“哪里穷啦！汪！”阿墨不服地叫唤，想到什么又低下头，耷拉着脑袋，小声呢喃，“它……它曾经辉煌过……呜——”
阿墨本没有名字，也无修为，他的一条后腿生来残疾，同他一窝的兄弟姐妹皆被人家收养了去，剩他一个没人愿意养。
原主人家喂养了他一个月，将他丢弃在小巷子里。
那是一个冬天，大雪纷飞，下了一天一夜。小狗小小的身躯被大雪覆盖，瑟瑟发抖，他饿了便吃嘴边的雪，精神浑浑噩噩的。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冬日的暖阳温和含蓄。小狗抖抖鼻尖，打了个喷嚏，抖落了身上的雪。吓到了路过的年轻男子。
“我当是谁呢，竟是只小狗。原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孩童堆的狗雪人儿。”他笑着把小狗抱起，揉了揉，“没有主人吗？跟我回家好不好。”
主人带他回家，给了他食物和温暖。可惜他的嗅觉和味觉在大雪里冻坏了，没有其他狗那么灵敏活跃。不过主人不在意，他只是不想再面对孤独。
主人的名字叫做宋京墨，他是取名废，连“宋京墨”三个字都是他的恩人取的。他看小狗全身通黑，便用了自己名字中的墨字，唤阿墨。阿墨可喜欢这个名字了，因为从主人的名字中取的字，定是好的
主人家是卖酒的，酒名穷奇，宋京墨每年只酿一百坛，待到“九九”当天一开门便被一抢而空。
小院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早热闹到晚。前一百个人可以买到酒，其余的皆是来凑热闹的，他们想看看穷奇酒究竟神奇在何处。
阿墨看到喝了穷奇酒的人露出欢快的笑容，仿佛沉浸在美妙的世界里。他听到人类的欢呼声，摇动尾巴，偶尔有善良的顾客会摸他的头，他就更高兴了。
夕阳西下，人流褪去，宋京墨会带他去集市，买些小玩意儿逗他，顺带买够存粮。宋京墨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食，买够阿墨的就好。
“九九”过后，宋京墨除每隔两天在清晨或黄昏牵阿墨出门溜溜之外，从不出门，每次出去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阿墨长到半个人高时，宋京墨将一个银铃铛戴在他的脖子上，道:“它叫银灵，可聚天地灵气，助飞禽走兽早日修炼成人，一千年才铸成一颗。我将它赠与你，待你修成人形，我便教你人情世故、灵力法术，可好？”
“汪！”阿墨虽然不大听得懂，但还是中气十足的叫唤一声，算是应答。
春去秋来，夏走冬至，一年复一年。阿墨的灵智渐长，可听明白人语。
又是一年的“九九”，因灵力的缘故，阿墨能用嘴搬动酒坛，和宋京墨一起一个个从地窖里搬出来。他很高兴，他能帮主人的忙了！
也是这一年生了变故，喝了穷奇酒的人变得狂暴、悲戚、生气……所有的负面情绪爆发出来，吞噬人心，有人疯了，甚至出了人命。
当场就有人把穷奇酒砸在宋京墨面前，骂骂咧咧。阿墨冲上去挡在他主人面前，朝那人龇牙咧嘴。其他人被这人带动，把剩余的穷奇酒连着坛子砸过来。慌乱中阿墨被他主人抱在怀里，将近百坛酒砸在宋京墨身上。他们扔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扔完了，人潮散去，宋京墨向来整洁的衣衫湿透，脸上被碎片划开几道口子，流出血来。
而阿墨只被溅到一些，毫发无伤。他很无措，人们为什么要这样？不知怎么办，他只能抬起前脚轻轻抱着主人，舔舐他脸上的血。他想，舔干净了便不疼了。
低气压包围着宋京墨，眼神忽明忽暗，他抱着阿墨跪了很久。久到阿墨以为时间停止时，他才揉着阿墨的脑袋道:“阿墨，只有你了。”
“嗷呜——”
自那以后，宋京墨的情绪很不稳定。酿酒也无法使他静下心来，仿若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外界开始流传，穷奇酒被店家施了诅咒，喝多了便容易暴毙。传言愈演愈烈。
新的一年“九九”，酒庄像是被世人遗忘般，没有迎来一位客人。
午后宋京墨依旧带阿墨逛集市。
“兄台，你去尝过忘忧了吗？味道如何？”
“这忘忧好是好，但是量太少，感受也比不得穷奇。”
“穷奇酒不是出了人命吗？你还敢喝！”
“当然不敢，所以才去喝了忘忧。”
“诶诶，别说了，人来了。”
集市人人在讨论几个月前玄武巷新开的酒庄，名忘忧，忘却世间愁滋味。并且全年可以买到。
宋京墨面无表情地绕过嚼舌根的人，阿墨朝两人吠了几声。
过了这年“九九”，宋京墨更加沉默了。接下来的一年，他没有再酿酒。
突然有一天，宋京墨告诉阿墨，他要去玄武巷，去尝尝那忘忧酒。
阿墨至今还记得那天他站在门口微笑，揉他的脑袋:“阿墨乖，我去去便回，等我回来。”
“汪！”主人，我等你。
宋京墨一去再也没回来，阿墨一等，等了八十年。
而外面关于忘忧酒的风声越来越大，盖过了穷奇酒。渐渐的，穷奇彻底被遗忘。
有银灵的加持，幽泉镇灵气充裕纯粹，阿墨不过百年便修得人形。
他想去玄武巷找主人，可他不知具体路线。人形维持不稳定，也不敢随便找人类带路。
他无意中经过乌锦，注意到右下角的图腾——线条毫无章法，似是杂草丛生，细看却有容纳万物之像。
宋京墨为了教导修成人形的阿墨，事先收藏了很多书，有关于妖的，关于人类的。虽然没有主人亲自指导，但是阿墨一有了独立的灵识便看了起来。
其中有一本叫做《妖界异闻录》，就记载了这种图腾。是妖界的标志，被称为百灵图腾。在人间，妖怪们可用百灵图腾对接，互相确认身份。
他拿了地窖里的一坛酒，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走进去，开口与羽白说了第一句话，有了如今的局面。
穷奇酒庄长久无人打扫，已经破败不堪，是看起来很穷。但只要主人回来，它可以如以前一般辉煌！
一只手轻轻的按住阿墨的头，揉了揉，说:“阿墨乖，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这只手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阿墨的眼里迸发出光芒，却在抬头之后暗淡下去。
不是主人，是羽白店家啊。
#阿墨把昨天拿出来的穷奇酒完璧归赵，他看着酒窖里的一百坛酒，这是那一年没有卖出去的。他一直看的很好，主人回来会高兴的吧。
他随羽白回了乌锦，途中遇上了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没拐出去的孟秀月，将她也一并带回了店里。
孟秀月知道了阿墨狗妖的身份，她惊讶也好奇，但她向他保证，她绝不会向他人透露半句，也没有刻意打听妖的事。
阿墨向羽白和孟秀月简单说了他的事，表明他要去玄武巷的忘忧酒庄找他主人，希望有人能带路。
羽白表示他不清楚忘忧酒庄的具体位置。
“那昨天羽白店家的忘……”阿墨话说到一半被羽白悄悄瞪了一眼。
而后羽白笑眯眯地询问孟秀月:“秀月姑娘是本地人，可知忘忧酒庄？”
“听说过，忘忧酒，忘却世间愁滋味。我们各大巷之间很少来往，不过玄武巷与朱雀巷毗邻，我可以带你过去，具体在哪条小巷里我也不得而知。”孟秀月对阿墨摇了摇头。
“那我们便一家家找过去，三人合力总能找到。”羽白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地出了个笨主意。
三人在店中稍作休息便向着玄武巷出发。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渡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