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行》弗雅

42、第 42 章

　　如果那个梦是真是，如果叶湛是为了救她才入了妄生，被迫改了容貌，那么这些年来她凭空猜测以为的仇恨根本就不存在。

　　他是在乎她的死活的，他亦从未离开过。他一直在她身边，她伸手可触碰的地方，抬眼可看见的地方，不用呼喊就能听到的地方。

　　他还是那个爱她，护她，宠她的哥哥。

　　“哥哥……”

　　见叶湛没有回答，算是一种默认，叶昀身子一晃，随即似疯了一般兴奋的冲了过去。

　　叶湛还是退开了。

　　在她靠近他的那一瞬间，似乎是本能的躲闪，又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的躲避。总而言之，他没有让她碰上他一丝一毫。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如今只是我和你。再无其他。”他的情绪得以控制，又归于宁静。

　　这一次，宁静的可恨，又那么让人心有不甘的悲恸。

　　所谓的有尘斋，其实她的前身就是妄生门。这是千年前传下来的一个门派，据说它的存在，是为了集合天神幽渊破碎后的灵。他们的主人不生不死，不老不伤，似乎有无上法能，可以给人以新生。

　　世人都说长生好，可对于妄生的主人而言，他们的一生漫长的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几十年前，妄生门内突生变故，门主为情成妄生之主，却又因情险些毁了妄生门。后来门主夏小念重新立了规矩，在成为门主的那一刻便需抽掉七情，但凡动情，其愿必毁。

　　“好……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那可不可以，你还是我的哥哥。我们，还是兄妹？”

　　叶昀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动作像个任性的孩子，倔强的不肯退让半分。

　　叶湛心口猛低一疼，脚步有些松动。然就在这一顺，叶昀猛然捂住心口。他浑身一个激灵，第一千次坚定了自己的狠心：“你我原本就是陌路，如今归于彼此，最好不过。辰昀，楚琰是个很不错的人，值得你一生托付。他之所以行事莽撞，不过是有人封住了他一灵魄。我知道你已经对他动了情，而他对你也很在意。好好待他，亦好好待你自己。日后你所有事，还可以来这里，但是往后，我不会在出现在你身边了，所以，照顾好自己。”

　　叶昀紧紧抓住心口，那突然的一阵刺痛，几乎能一瞬间要了她的命。但也仅仅只有一瞬。因为那刺痛无论如何都没有被叶湛的话更能刺痛她的心的。

　　就算她在祈求，就算她已经很卑微的再祈求，他仍旧没有给她一丁点儿的在意，一点儿也没有。

　　不仅如此，他还把她推给了别人，推给了一个幼稚的小屁孩。

　　“你不是说爱我吗？难道把我推给别人就是爱我吗？你说清楚，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这是什么道理啊？”

　　叶湛微微颔首，轻轻转身，迈步走了。

　　“哥……”

　　“大哥……”

　　“叶斋主……”

　　“叶湛！”

　　他走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同她多讲一句话。

　　算起来，她有两个月没有回三七阁了。

　　此次下山，一是因为楚琰家人的百日祭，二来是与慕容的交易，最后就是为了找到叶阳。如今三件事完满结束，她也算偷的半日闲了。

　　拿起桌上的匕首来把玩，叶昀觉得楚琰那小子有些太不厚道。自己好歹也照顾了他数月，单受伤都来了好几次。说不让他送礼，他倒是客气，走的时候送礼就送了一把匕首，还是当初她给他让他防身的那把。

　　真是好没良心的家伙。

　　叶昀越想越来气，抬手就将匕首打飞了出去。

　　“想人家了就直接去找，你在屋里与自己耍什么脾气？九护法不在，你也用不着和我们这些个小楼喽一般见识咧。”

　　元若只从有尘斋回来，脾气长进之外功夫也长进了不少，险险接住匕首走了进来。

　　九棘从她离开有尘斋那天向她告了半年假，说自己想出去走走，看看山川。她没拦着。

　　九棘从她醒来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并且听她差遣，还没有怨言。以前她也觉得他该为自己好好活一世，就算他是异人。

　　“臭小子，出了一趟远门，长本事了？连阁主都给我省略了哈？”

　　元若撇嘴，嫌弃的将匕首抱在怀里瞧了老半天，“你还好意思说。楚琰那浑小子也不知道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让你一回来就抱着匕首看，我也没见这破匕首有什么不同，即没有镶金也没有嵌宝石的，有啥好看的。”

　　其实她也想知道，她没事抱着一个破匕首看什么？她这是闲的没事做了吗？

　　“去去去，没事别在我跟前瞎晃，晃的我脑仁疼。”叶昀把匕首抢了回来。

　　“走走走，不过走之前你得听我把话说完。”元若又撇了撇嘴，很是不齿，“宫里来信了。”

　　“又来要人？”叶昀皱眉。

　　元若一摊手：“不然还能怎样？减减已经明确表示，他是不会喜欢上杀父仇人的女儿的。”

　　“这话宫里那位知道吗？”叶昀扣了扣眉头。

　　元若摇头：“应该是知道。减减入三七阁前，和那位也算青梅竹马。”

　　叶昀叹息，自古有情人都难终成眷属啊。

　　“你去把减减给我叫过来。”

　　“你要支持他还是开导他？”元若睁着大眼睛问。

　　叶昀瞪一眼元若，“九棘带了你这好几年，你这好奇心啥时候能改一改？！给你三秒立马消失，否则就给我滚下山看门去。”

　　元若听到这话，吓得一抖，赶忙飞似的跑了。

　　减减到的时候，叶昀几乎都要睡着了。

　　叶昀撑着的脑袋一滑，她就看见了减减。

　　他来的蹑手蹑脚，朝着屋里瞟了一眼就躲躲闪闪的站在了门口。

　　这小家伙，何时这么扭捏了？

　　“喂，你躲什么躲，还不快些给我滚进来。”

　　减减闻言瑟瑟一抖，垂着头小跑了进来，“主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主子，让你过来跟请神一样难，你自己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叶昀对减减的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减减八岁前还是小少爷，后来满门被灭，他被老阁主收留至今。和宫里那位亲梅竹马，减减门庭被灭，宫里那位以为减减死了。可上次前往长安，在他前去找楚琰的时候，碰上了外出踏青的小公主，如此旧情复燃，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虽然当年灭门的事事出有因，不能怪罪到了小公主身上，但是杀他全家的，毕竟是小公主的父亲，减减接受不了，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是现在同是女孩子的立场，小公主就很委屈了。

　　“我……我……我没什么想法。”减减吞吞吐吐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叶昀有些恼的扔过去了一个小匕首，“臭小子，我问你对人家公主还有没有意思？”

　　减减猛地一抬头，对她的提问似乎很惊讶。

　　“别这么惊讶，你的元若哥哥已经全部告诉我了。”叶昀道。

　　减减闻言，先前的别扭略减，紧张的情绪也减轻了不少：“主子，我……”

　　“你也别你了，直接告诉我，你究竟喜不喜欢小公主？如果喜欢，那你就试着摒弃前嫌接受她。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直接与小公主做个了断，断了小公主的念想，如此也不算拖累人家。”

　　从藤椅上起来，叶昀对减减道。

　　减减脸上泛红，双手绞着，似乎很挣扎。过了老半天才低低道：“我……我……我喜欢她，可也放不下。”

　　“啥？”叶昀皱眉。

　　减减连忙摆手，极快的解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虽然喜欢，但是我们……我们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就这样就好，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你确定现在你们没有相互打扰？”叶昀从桌上把信件提了起来，“她可是扬言，我若三日内不放人，就要带兵踏平我三七阁呢。这还不算打扰？”

　　“啊……主子息怒，小鱼儿不懂事，不知分寸，口无遮拦，还望主子莫怪……”减减当即跪下，叩首请罪。

　　叶昀一个头两个大，冲着减减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不与她一小丫头计较，我计较的是于感情之事不可拖泥带水。否则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旁人的。明白吗？”

　　减减点头，“属下明白。只是……”

　　叶昀也知道感情的事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倘若那般容易，这世间但是会太平不少，并且她也不用在楚琰走后，心里不断生出些难以言说的不习惯。

　　“不如这样吧，你陪我走一趟赋左，过去看看那边的人物风土，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能放下。倘若还是放不下，那就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何？”

　　“好好好……属下愿意随主子前去赋左。”减减立刻答应，但又疑惑起来，“不过赋左是……”

　　“暹寥的国度……”叶昀收起匕首，“既如此，那你快去收拾东西吧，我们今日就去。”

　　减减哑然，“今日？”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叶昀笑着点头，将剩下的匕首随手扔了出去，匕首直线而过，尽数回到了门口的刀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