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氿岑

12、第 12 章

　　学校食堂在每天中午迎来喧闹的顶峰，在汹涌的人流中，每个人都变成了一滴水。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远远的看不到头。一边听着嘈杂的声音，一边忍着饥饿的肚皮，队伍却进展缓慢，每个等待的人都需要绝对的耐心。陆遥走到前面时，感到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愤愤不平的目光，似要将她撕碎，很明显她被当成了插队的人。
　　凌峰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回头看到陆遥：“我带了饭，咱们一起吃吧。”
　　凌峰没有推辞，想到能早日脱离苦海，他也顾不上客气了。
　　“那谁，你怎么能插队呢？你还有没有素质，有没有公德心啊！”后面传来了怒气冲冲的叫声。直到看到陆遥只是上前拿了一双筷子，声音被硬生生咽回去了。
　　“他刚刚是不是要打我？”
　　“他有想打死你的冲动。”
　　两人相视一笑，寻了一片角落坐下。
　　“每次排队真是折磨人。”
　　“所以我带了饭。”
　　“平常也没觉得人多啊，怎么一吃饭人全冒出来了。”
　　“上次我遇到一个大妈，问我借饭卡，说用饭卡打比自己打便宜几块钱。”
　　“你借了吗？”
　　“借了。反正我饭卡里还有不少钱，平常也不怎么用。”
　　陆遥将饭盒依次摊开，一份清炒西兰花，一份排骨汤，还有一份西红柿炒蛋，分量都很少，但有荤有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凌峰搓着手跃跃欲试：“真香啊，看上去挺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凌峰吃得挺快，一碗饭很快吃完了，又去添了一碗。陆遥吃得不紧不慢，她下午3点才有课，所以并不赶时间。队伍很长，已经延伸到用餐区，排队的人偶尔回头看到他们丰盛的午餐，再看看前方，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凌峰吃着饭，看着排队的人，心里竟有一丝丝小爽。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罪恶的心理。
　　吃完饭，凌峰开口道：“是你做的吗？”
　　“我周日在姑姑家做的，还有剩的，就带了点过来。”
　　“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好像很少了，我的一个表妹连米饭都不会煮。”
　　“我妈是护士，经常上夜班。我爸又忙着做生意，都顾不上我。所以高中三年我都是自己做饭。”
　　陆遥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憎恶体育课，如果有地洞，她一定毫不犹豫得就钻进去。今天体育课考试，考得是她最讨厌的百米跑步。在这项竞技体育中，她反应慢的特质被完全凸现。她不明白为什么其它人能随着枪声想起便如同离弦的箭似的飞速跑去，而她每次都慢半拍。难道不是枪声响起然后再跑吗，不是先后顺序吗？为什么别人都能同步呢？她跑了几次还是达不到及格时间，于是光荣挂科了。
　　她垂头丧气地倚靠着一棵树做下，孙清在一旁安慰她。可是安慰人的话却是这样的：“你说你怎么每次都慢半拍呢，而且每次慢的时间都是一样，和别人的差距也是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原本心情郁闷，被她这样安慰下去离吐血也不远了。她干脆闭眼忽略她的话。
　　尽管闭着眼也仿佛感觉到原本明亮的阳光忽然暗淡了，她睁开眼抬头看去，一个男生逆光站在眼前，是凌峰。
　　男生也蹲下身，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笑着打招呼。
　　“你也上课？”陆遥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不是，我下午没课，在这边打篮球的。”
　　“你看到我跑步了？”
　　“看到了，我以后可以叫你蜗牛吗？”很轻松的语气，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反而带着一丝亲昵感。
　　“额，我以前说过我的运动细胞一项不发达，尤其是这种需要爆发力的运动更加不擅长。”陆遥挠挠头。
　　“什么时候补考？”
　　“一个月之后。啊，你为什么问这个。”陆遥反应过来。
　　“你以后不能睡懒觉了，每天六点准时跟着我晨跑。”男生替她做了决定。
　　“啊，可是。”陆遥感觉糊里糊涂的。
　　“怎么我这八百米跑的第一名没有资格教你吗？”
　　“当然不是。”
　　“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六点操场见”
　　作为一个守时的好学生，陆遥五点五时就到了操场，只是天气实在太冷了，她无法静止站在原地，只得围着一个地方来回转圈。边走边跳边哈气。
　　“凌峰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暴走的女生。”
　　走，咱们先围绕着操场跑几圈。
　　陆遥便跟着凌峰慢跑起来。女生的速度毕竟比不上她，凌峰慢慢放缓速度，配合陆遥的节奏。跑着跑着，身子开始发热，寒意渐渐散去。凌峰一边跑一边纠正陆遥的姿势。陆遥尽管觉得别扭，还是尽量改正了。一路跑着跑着，天天渐渐变亮，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二人终于停下脚步休息。凌峰是一个严格的老师，平时嬉笑怒骂。但是一到上课，他就异常严肃。从热身开始、怎么起跑、怎么挥动手臂，都要求陆遥严格照做。并根据陆遥的习惯做了些改正，虽然每天回去全身都跟散了架似的，但陆遥觉得受益颇多。
　　周日陆遥和凌峰约定一起去登山，是凌峰要求的，凌峰说她体质不行，登山可以磨练磨练。是学校登山社团组织的活动，孙清也报了名。当陆遥看到张远时，便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陆遥隐约猜到她一直暗恋之人就是许晔，却也没有点破。翠微山山势并不险峻，所以志在攀登高峰的人自然不屑一顾。难得的是风景优美，环境清幽，是旅游的首选。陆遥刚开始还健步如飞，随着山势越高，渐渐体力不支，落到了队伍的后面。凌峰虽然精神尚好，但一直留意着陆遥，不时放缓步伐，配合对方的脚步，渐渐也落到了后面。
　　陆遥觉得拖累到他，有点不好意思：“没事，你不用等我，我快点跟上他们吧。”凌峰说道：“这不是比赛，不用争先后。我觉得这样走走看看挺好的。而且是我带你来的，我有照顾你的义务。”
　　站在山顶的那一刻，风轻轻吹着，裹着寒意向人袭来。陆遥的双手冻得通红，又冷又饿，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也是这样的清晨。她十岁的时候，父母带着她去登山。她年纪还小，走着走着便喊累，再也不肯走半步。父亲心疼她，便背着她一步步向上走去。后来她趴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醒来时已到了山顶。母亲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看，太阳升起来了。半梦半醒间只感觉眼前昏暗的天渐渐变明变亮，金色的光渐渐弥漫整个天际。明明近在眼前，却又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那是她一生见到的最美的日出。那时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和睦，所以一切都美的。后来父母离婚，她又登了一次山，同样的风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那时她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韩剧。里面的女主是一个人淡如菊的女子，结婚前遭遇车祸，未婚夫为了救她重伤身亡。她活了下来，从此带着对爱人的思念心如枯槁的活着。她对男主说：“十年前，大病一场后爬过一次山。我以为爬着爬着就会死在半路上，要是那样就好了。不过还是活过来了。我站在山顶心里想着下山吧还有活着吧，就这样活着吧，如果是神在这样残忍的折磨我，我就用活着的方式报复他。再也不要出着汗爬山，不要辛苦的爬上山顶，只要活着就好，不要再做这样辛苦的事了。”瞬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