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老干部日常》素雪尘

8、某地主家的傻儿子

　　和子刚进到自己久违的办公室，便立马注意到这里有陌生人的气息，但她的视线却不偏不倚，只看向正对着门口的办公桌上那摞了半尺高的一叠文件上，随后注意力才落在墙边书架旁、此刻拿着鸡毛掸子正打量着她的…不良少年（？）身上——

　　一头挑染过的侧分黄毛，松松垮垮还没好好扣上全部扣子的黑色制服加白衬衫，耳饰过多就算了，双手居然也带金银首饰，更重要的是，从他手腕和颈旁有纹身看来，他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纹身不会少，加上他站没站姿的儿戏模样，必是不良少年无疑了。

　　“呵，一脸难以置信的……怎么？让你来打扫这的人，没告诉你这里的主人长啥样？”
　　和子脸上似笑非笑地一挑眉，然后走路带风似的几步迈到办公桌后坐下，不再看那少年地飞速翻看起桌上的文件来，如她所料地，几乎全是各种投诉和小报告，事关各个干部，那混蛋Boss懒得管，竟全塞到她这儿来了。
　　和子只觉得一阵头疼，就在这时，少年声音痞里痞气、态度不端地接话了——

　　“谁难以置信了？就是没想到你看起来居然比我大不了多少而已。”
　　少年说话间，注意到女子翻看文书的纤长指节上、那气质不显的婚戒，脸上难掩的惊讶更甚了：“…而、而且还结婚了。”
　　说完，少年心里免不了泛起嘀咕：组织里有传言说，这女人有不老不死、或是连寿命都能增加的强化系异能力，她只是看着年轻，实则已经很老了，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少以貌取人，特别是在我们港口Mafia里，那种看起来就不像混这行的、其实都是最厉害的哦，不然你将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顺带一提，四舍五入一下，我都三十了，难道这年纪不结婚的才比较正常吗？”

　　“我见识过中原大哥的实力，我没小看你们任何人的意思，就是你外表看起来真的年纪不大，也就没想到你居然已经结婚了而已。”连胸还没发育完全的样子，还真有人会喜欢这种类型啊。
　　少年的声调和态度都有些懒散随意，好奇地打量过女子的全身上下后，便有些嫌弃地别过了眼。

　　对于少年的无礼与放肆，和子也不甚在意，毕竟她要的是别人心悦诚服的敬重、而非假意的逢迎，比起太宰那种心思深沉到难以琢磨的类型，眼前这种心事都摆在脸上、仿佛没有教养的不良少年还比较可爱呢。所以，她对这少年第一印象算不上坏，好歹他的脸不比太宰的差，而且义气十足：“你刚才对我的致词，我就当是你对我的赞叹收下了。不过，我的外表如何根本就无足轻重。接下来，让我们谈点重要的——事关你的来路和将来的去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少年顿时像被问住了那样满脸局促起来：“我的来路和资料你桌上应该有，至于将来……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我就是厌恶了家乡和北海道里的一切，也讨厌读书，就跟着到我们那收拾作恶地头蛇帮派的中原大哥到这里来了。虽然我也梦想过成为中原大哥那样的大佬，但你们的Boss说我完全不是那样的材料，所以……”

　　看着手中从那堆文件筛选出来的资料，和子眉眼微蹙：“你才16岁，在叛逆期就离家出来混黑，你父母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吧？”同时，她亦在心里肯定了的混蛋Boss对这少年的评价：这孩子看着确实没有领导才能，但在他们的组织里，又有哪一个是看起来就有领导才能的？
　　这少年能在当地的国中生中混成暴走族的头目，甚至在同龄人中打架无人能敌，这足以说明他有自己的过人之处，是个可造之材，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她这儿来。

　　而在和子锐利眼神的打量下，感觉到无形压力的少年更难淡定地解释道：“不会的，他们曾经也在道上混过，知道里面也不全是败类。何况，这里目前还是全日本最大的组织，见我终日不思进取地到处鬼混，看到中原大哥这样的人愿意带我，他们觉得庆幸还来不及，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来找组织麻烦的。”

　　“哦，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既然是中原中也带回来的，为什么你不是跟在他或他直属上司手下，而是在这帮我搞清洁？”

　　少年回想了一下曾经，然后不确定地斟酌词句道：“大概是因为我习惯性地管年长的女性叫‘大婶’吧——好像那人是中原大哥的上司兼导师，之后我就被禁止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看着这拽酷少年忽然一副紧张兮兮的懊恼模样，又品味了会他所说的话，和子不禁莞尔：“嗯，这确实是你的不对，你以后就认命地帮我扫地和斟茶倒水吧。”
　　少年正惊讶于眼前女性那自然流露的好看笑容，旋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定了个不见未来的去向，他这才慌乱起来，并切实地意识到眼前女人的权利之大：“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对你不敬的，还请您……”

　　“为什么对我道歉？”和子故意冷下脸，稍微放出些许杀气给这吊儿郎当的少年醒醒脑子：“让你给我扫地有那么难为情吗？”
　　少年浑身一抖地差点就摆出了战斗的架势，但在对上和子冷凝的目光时，却一动也不敢动：“不、不是的，就、就是…就是……我、我觉得……”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你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身手本事，你是想当个收高利贷的债头？还是在前线当挡子弹的消耗品？就你这身花枝招展、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来的行头，做个默默无名的暗地杀手怕不是能把你给委屈死？”
　　和子气头莫名一上来，差点没一拍桌子地直接让这小鬼滚蛋，见他方才还目中无人的、此刻却拿着鸡毛掸子一如挨训的士兵般站得笔直笔直的，不由又觉得有点好笑：“怎么？我这样说你，你觉得不服气？”
　　少年立马拨浪鼓似的猛摇头。

　　“你想成为我这样一个眼色就能让人鞍前马后地效劳的存在吧？”和子好整以暇地瞅着那小鬼的神色，用肯定的语气提出了她的疑问。

　　少年闻言，身形噤若寒蝉般僵直着，觉得自己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对上眼前人的视线觉得害怕，可也不敢、更不愿在对方的审视低下头。
　　念及自己出生以来，还从未承受过这样的压力，被人这般折辱还闷不吭声的更是头一回，他内心不断涌现的不甘与逆反心理，直煎熬得他银牙紧咬，差点没冲上前去把那张办公桌直朝女人那张好看的脸狠掀上去。可他那多次与人生死相搏过的危机触角却告诉他要是那样做了，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所以他这会只能极力忍耐着。

　　“别对我说谎，大声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和子的眼神微眯，眼中的精光如刺穿透少年的身体，仿佛要把他的内外看个透彻。
　　少年终是有点吃不消地浑身一抖，豁出去般仰首大声吼了出来：“我想！”

　　听到这样的答复，和子觉得满意地收回自己外泄的威压，转而和颜悦色地对少年递了个眼神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从看我的脸色做事开始吧。——你觉得我现在最需要什么？”
　　少年深呼吸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来，他又是满心忐忑：“你……想喝水？”

　　和子觉得这小鬼总算没蠢到家，到这里便算是真心想收下他了：“那你还杵在这里是等着挨训吗？”
　　“那、那您想喝什么？温度有什么要求没？”
　　“冷的矿泉水就行。”
　　“您稍等。”少年立马一溜烟地跑了。

　　和子这才再一次审视起那份关于少年的资料来——

　　「伊藤圣，16岁，北海道富良野当地著名的国中生不良加暴走族头目，在无异能力的当地打架几乎无人能敌，父亲伊藤真司是当地著名的房地产商，母亲伊藤京子（原名：早川京子）是全职主妇，夫妻二人曾在本州栃木县的道上混过，前者是优等生出身，当不良算是兴趣使然和想留下特别的青春记忆，后者纯不良，后来为爱从良，当年在当地小有名气……」

　　资料不算详细，但胜在有那地主家傻儿子父母的电话，而且资料的递交者是中原中也，和子终是放弃打电话给他父母试探真假的打算，而是开始考虑要怎么速战速决地处理掉那堆投诉。正想打电话叫被投诉得最多的那一位滚到她的办公室里来时，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