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老干部日常》素雪尘

10、祸犬，飞蛾，太阳

　　一挂电话，和子便让拿完水回来就在她办公桌前傻站着的伊藤圣、回他住的组内宿舍收拾去基辅罗斯的行李，并交待他要在傍晚前回来。
　　这傻子陡一听到这个命令，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在得知是跟中原中也一起去的时，这才一脸兴奋地照办了。见他如此反应，和子简直想立马就把此子塞回中原中也手下。
　　但和子也就想想，好歹组里大多人都敬她为人师，如此辜负众人的厚望，日后别人再叫她“老师”，她都要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了。

　　暗感伤神的和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拿起电话打给他们组内新晋的“煞星”加“大杀器”——芥川龙之介，绰号“不吠的狂犬（祸犬）”，名副其实的一条“疯狗”，刚被太宰捡回组织没几天，他所杀的人就比和子蹲港口Mafia里有史以来杀的人都多，这厉害劲也是没谁了。
　　可惜，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和子只得不情不愿地改打电话给这儿的前任“煞星”——欠揍的太宰那里，并抢在他开口前直言道：“我找你带回来的那个小鬼。”

　　“那老师你还得排队，因为是我先找的他。”
　　电话那头的太宰语气透出一丝阴冷，这说明他刚说的话是认真的。

　　虽然知道太宰不是那样的人，但和子还是为求肯定地多问了一句：“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护短？”

　　“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如果我真有这样的温情，我在组内的声名就不会是如今这副狼藉模样了。”太宰回应和子的话里难得地夹杂上些许气恼与冷冽：“与其说我护短，我才担心你会对他手下留情呢。既然这是我捡回来的一条野狗，我在这正式向你申请由我来亲自调|教他，直到他不会乱咬人为止。”

　　“你确定你的管教方法比我的有用？”
　　“我知道你想说我不适合为人师表，但一条疯狗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觉得冒犯，我还觉得有损自己作为你徒弟的英名呢。”

　　“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强求。”
　　和子语气一顿，稍后才端起严师的态度继续道：“太宰，我知道要身为Mafia的你们不杀人确实过于苛刻了，所以大多时候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第一次单独出任务就将敌对组织的残余部队及闻讯而来的警察全部杀光，还有故意杀伤同伴之类的桩桩件件，如此无脑的杀戮机器我真的敬谢不敏。如果他不是有一个能牵制其感情的妹妹，我绝对会亲手处理掉他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组织那公道与霸道共存的高大上形象付出多少，可由于你带回来的这只小鬼，这才几天，我辛苦建立的一切就被毁得差不多了，这事你要是受得了，我这组内二把手的位置直接拱手让给你！”

　　“我知道老师你现在很生气，所以我会在之后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的。但你再怎么不待见他，组织内总有一些脏活累活需要这种贱命一条的人去干，你总不能指望我和已经一把年纪的广津先生帮森医生干一辈子吧？”

　　太宰不说还好，他一提到这茬，和子便有一肚子的火要宣泄：“要是你们都听我的，少干点亏心事，港|黑里哪来那么多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你们少杀点人会死吗？一点委屈都受不了，敢情港口Mafia就是一群拥有玻璃心的金刚芭比大本营是吧？没有里子还死要面子，有本事别抱团啊！一群傻逼，啊——心累！”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的老师一发火，太宰便会觉得乐呵：“老师，你确定你刚才没有把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
　　“骂进去了又如何？明知道你们无可救药，我还为你们操碎了心是真的傻！”
　　“……”

　　太宰没敢再吱声，皆因他再说话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天啊，他的老师怎么能那么可爱？发起火来连自己都骂什么的……还从来都是嘴上凶巴巴，下手却轻飘飘的，明明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外表如此年轻干练，内里却如此婆婆妈妈，这都集合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反差萌属性啊！？他简直不能更稀罕！

　　在得不到回应的尴尬沉默中，注意到自己又一次失态的和子连忙掩面平复起自己的感情来：“算了，我差不多已经习惯和认命了，我们还是说回眼前的正事吧——告诉你手下那小鬼，如果他日后再给我们港口Mafia招黑，每来一次，我就在他妹妹身上划一刀；他每杀一个人，我就在他妹身上留一个永远都抹不掉的记号。”
　　“你·敢？！！——咳咳咳……”
　　太宰还没答话，就有咬牙切齿的恶狠吼声传来，犹如败兽最后的虚张声势。

　　听声音芥川此时受伤不轻，看样子太宰确实有在修理他，和子顿觉心胸无比舒畅：“你大可以试一试。”
　　“要是你敢动银，我绝对不会……呜！？”
　　“砰砰砰！！”
　　芥川的话突然被枪声打断，和子完全不难想象太宰那边发生了什么。

　　“抱歉，老师，我不该让一条狗对你乱吠的。”一切都归于静寂后，太宰才压下自己的怒意对和子沉声致歉道。
　　“我不在意，但我希望你能尽早制服他。”
　　“我会的，可你不该拿他妹妹作胁。”

　　“哼，刚才是谁说自己不会护短的来着？”
　　“爱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孩，怎么能算是护短？”
　　“如果你哪天可以不分男女地爱护一下其他弱者，我非常乐意维护你想坚守的东西，可当前，你还配不得我的遵从！”

　　“所以这件事我们没得商量了是吗？”
　　“没错。你与其费心来质问我，不如多费点神来管束好他。”

　　“老师，方今你也有家人亲友，你就不怕……”
　　“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亲友！你那条狗有在乎的妹妹，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就没有自己家人吗？！——太宰，你个死没良心的色痞要是没耐性和时间管好这小混蛋，我劝你趁早把它给剁了，免得日后累人累己，谁都不得好死。你还敢拿作之助他们来与我理论，要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少了一根头发，别说那个小女孩，我连你都不会放过！”
　　差点没被太宰气死的和子，怒吼完便立马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那头的太宰都被和子骂懵了——他刚才是怎么踩的雷？双标明明就人之常情嘛，老师她自己就没好到哪里去，他与织田作之间她区别对待得简直不要太明显，凭什么他想维护芥川不要命保下的妹妹就要受到谩骂？她就那么在意那些被祸犬杀死的陌生人？？
　　……兴许他真是个没良心的怪胎吧，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生出爱护之情，更何况是与他无关的陌路人。

　　老师的博爱情怀，始终是太宰最无法理解的，却也是他最神往的。
　　她与他是那么不同的存在——
　　她宛如高高在上的慈悲战神或母神，是太宰这种作恶魔头最应敬畏的存在。

　　然而，只要想到有朝一日能死在老师的手下，太宰便有点管不住自己想要作死和作恶的心。
　　但是，不行啊，如果老师会伤心，如果他再也见不到老师……他选择继续暴揍那只祸犬。
　　……

　　今天，又是飞蛾想扑火却不得的一日，因为这只飞蛾追逐的“火”，是离它过于遥远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