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秋去秋又来》清赏

1、一

　　秋风扫去落叶无数，丫枝上麻雀几声低鸣，秋去秋来常如今朝。五岁那年，曾有一位比我仍矮一截的小男孩弯身系上散落的鞋带。 ——题记

　　一声犬吠把我从沉思中拖回现实，手中铅笔早已悄悄滑落。我抽一口冷气，弯身摸回铅笔间突传来排球砸地的沉重声音，杂夹而来的声音出自一位约莫十三四岁少年：“幸好没砸中。对不起了姐姐，都怪他们技术低浅。”我摇摇头，捡回笔，紧紧握在手中。
　　“咦，姐姐你鞋带散了。”忽然感觉到鞋上紧了紧，我低头听那少年“调侃”一笑：“我好像总见你自个儿坐在这，你也会打排球？”
　　我淡笑：“已经很多年没碰过球了。只是为了寻找灵感才到这儿逛逛。”
　　少年“哦”一声，说：“原来姐姐是大作家。”我摇摇头，他也不再搭讪，道别的声音转身被一群少年少女的嬉闹取而代之。我合上本子，带正墨镜，轻轻起身离开了排球场。
　　在我的故事里，曾经有一位比他小六七的男孩，替慵懒瞌睡在草坪上的五岁的我系上散乱的鞋带。
　　那年，白云翩翩，初秋风爽，拂面舒畅，我懒懒睡在草坪上等待爸爸招待完他的贵客出来。浅弱的日光下照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夹之而来的是一个男孩声音：“小妹妹，你的鞋带散了。”我翻个身继续美好睡梦，未觉鞋子上紧了紧。一会，又听男孩笑：“小妹妹，睡在这儿小心大灰狼来咬你。”
　　我渐觉得烦躁，翻回身，睁开眼瞥了瞥他便撑起身来，原来我站起来比他还高一截，就说：“小弟弟，你比我还矮一截。”男孩瞪眼瞅了我一会，之后“哈哈哈”又笑：“你是哪个小学的，我保准我比你年纪大些。”
　　我给他伸伸舌头，烦躁地走开，恰巧爸爸走来，我便当那人不存在，奔了过去。后来，我再没见过他，突然有一天爸爸拿这事情来说笑，才知道，原来他是贵客的儿子，比我年长一岁。
　　我讨厌系鞋带，所以后来我从小学一直到初中，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只穿方便型鞋子。到了高二，我参加了学校排球队，队长说需要统一服装，连鞋子也要统一，无可奈何，我只好穿回讨厌的系带型鞋子。
　　下学期的一天，刚三五成群打过秋后归来，我拧着包子一路走回去集队时，我们队长昨日宣布来的那位所谓新成员迎面冲我笑笑。我一向对新人抱以不乐观态度，而且对他更是久不顺心，违心一笑，转身欲离，突闻他喊：“等等。”不知他喊所之为，忽觉鞋子上两条带子紧了紧，正当我欲寻找原因低头同时，耳边传来那新成员的春风一笑：“你肯定排球打得激动得有些过火，连鞋带散了没察觉。”
　　我抬头向他赔笑，那一笑，夹杂着心中数不清的尴尬与恼怒野火。毕竟，当时是众目睽睽之下。赔笑过后，我一掉头装作若无其事离开，就让所有人啼笑皆非去。
　　我与他亦少有碰面，碰面多数一话不提，也就偶尔听几位八卦女生谈论起知道了他唤宋义恒。
　　此群小女生每日无聊就三五七八拥在一群谈天说地，谈的是诽闻天，说的是传言地。就这么胡说八道道上了宋义恒头上：“隔壁班不是来了个新生吗？看起来还算挺帅气，就是黑了那么点。”
　　另一个小女生拿腔拿调低斥：“那小子也算帅，那么世间就没帅哥了。”
　　又一个小心眼说：“是啦是啦，知道你的张叶学长最帅。”
　　那小女生又说：“理所当然，张叶学长是名副其实的校草。”
　　起话的小女生见着眼红，搭理起来：“张叶那怪里怪气的小白脸，一个流氓样，还帅？吖，现在我们学校当真是无帅哥了。”
　　听着她们说笑，我不由自主心里又好笑。宋义恒确实算不上帅，但挺斯文大方。至于张叶，许多女生认为他帅气，我则觉得他一副流氓小子模样不实际。好几次，他向我们班学生递情信，接到的女生个个先是赧然恼怒，接而一读便欢天喜地。
　　记得两三回，他往我这儿丢小信条，里面全是写肉麻入骨、污七八糟的发春语言。第一回，我笑笑丢回了那个送信来的小男生；第二回，我摇摇头直接拒绝不收；第三回，我恼火了，抢过来三下两下撕个粉碎，往垃圾筒一丢。从此之后，其他男生都不敢惹我，我也感欣然。
　　大概是暑假到朋友家里逛逛时，我像是碰了一鼻子灰似地见着了那个新成员。朋友道去听个电话，他分外热情一笑与我聊了起来，我抱以一种冤家路窄的心态听之答之，如此下去，不知我的百无聊赖何时被惊然讶然取而代之。
　　谈到上回替我系鞋子之事，他抱歉又笑地说：“原来你就是隔壁文科班那位品学兼优外秀中惠的楚缘缘同学，幸会幸会。呵，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们班主任常提到你。因为我妹妹常常忘了系鞋带，顺手习惯了，想不到我这回是帮倒忙了。”
　　“倒了就让它倒了罢。”那事儿，如今想起仍赧然不抹。
　　他“哈哈”笑两声，说：“我突然想起好几年前在一家酒店草坪见到一位小妹妹也忘了系鞋带，于是我毛病又犯，她却站起来努嘴说我比她矮，我才是小弟弟。”
　　原本觉得他笑得很讨厌，语出惊人，我愣了愣，继续淡然喝茶。一会，才说：“小姑娘几乎都是这样的。”
　　“呵，以为如许所以我故意说有大灰狼吓唬她。”
　　“她吓哭?”
　　“不仅不哭，还一副大姐姐义气。”
　　“呵。”我依旧淡然视之，想当初，这事儿恐怕已比上回打完排球后发生的事情更让我赧然。世事变化都很快，回首儿时，宋义恒矮我一截，如今，他虽未能高于我，却已能够与我平头。
　　“你怎么回喜欢打排球，将来打算成为排球运动员？可是你进了文科班。”
　　“只是平日爱好，运动员也太长远。”我不打算把自己想成为一个作家的事儿告诉他。
　　那一回，算是高中的几年里我与他聊得最详尽的一次。虽然平时与他有些许交往，可仍不为深交，况且对于他的一点一行，我素来不闻不问。仅是常常在科任老师那儿听到隔壁理科班的宋义恒名列前矛，曾几次荣获国家级一等奖等等。高三第一学期的一个下午，我见班上只有我一个踪影，看手表饭堂已开，就锁了教室门离开。恰好路过，见到宋义恒那班里也只有他一个埋头苦读的踪影，或许由此加上众位老师的好评，我便对他有了些许欣赏之意。
　　眨眼间，我的高中不算非常完满地毕业离开学校。或许是临场没有发挥好，在作文上出了点差错，结果在班里的名次只落得个十八。即便如此，我还是勉强进了报名的大学。老师找来我安慰了几句，说到宋义恒似乎此次也没发挥好，总分没达到应达水平，可也还是进了理想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