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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卿临篇:重生 ...

  •   江城之北寒风凛冽,路边上一间小小的驿馆中透出几丝光亮,微有人意。
      店小二和几个过路的客人搓着手围着大堂里的炭盆儿取暖聊天。
      “客官打哪儿来?”小二倒了碗热乎茶水递给身边的大汉。
      那汉子谢着接过,喝茶吐了口热气,“南边来。”
      “南边?”边上的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叹了口气,“江城?那儿最近可不大安生啊……”
      那汉子粗声喘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那若水的锁妖塔不知何故竟毁了,现下乱的很。”
      另一个汉子闻言搓了搓手,“竟有此等事!听说那锁妖塔里镇压的都是极厉害的妖孽,那这塔倒了,里面的妖孽可不都跑出来了?!”
      “好歹江城有仙门秦氏坐镇,应是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另一个大汉不以为意。
      “话不是那么说,若水的锁妖塔,那是何等玄妙异宝?听说每十年便可炼化其内的所有妖物,里面的妖物大都已灰飞烟灭了,但谁又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汉子面露愁色。
      “是啊……那些个妖物对那些修道御剑的神仙来说啥都算不上,可对于咱们来说,哪个不是灭顶之灾?”另一个汉子附和。
      大汉砸了砸嘴,慢悠悠道:“大兄弟你慌什么,现如今,江城秦家的大公子已取代他父亲成为仙门秦氏宗主,他家何等声势,仙门百家无不依附,几只散妖那还能处理不好吗?”
      “这倒是,听说这位大公子处事历练老成,当年未满二十岁便成为仙门百家的掌舵人,如此年资就担此大位,想来也是个厉害人物吧?”
      “可不是,大公子好手段,听闻只用一年,便率领仙门百家灭了魂妖一族。”
      听闻“魂妖”二字,满座闲聊的汉子都是虎躯一震,弥漫在堂中的睡意顷刻便散去了大半。
      “魂妖一族!这个愚兄有所耳闻,”汉子振奋道:“都说这魂妖极其厉害,能占用凡人的肉身,通体无一丝妖气,只要魂魄不死就能万古常存,洞察人心。只用一年便除了这样一种妖孽……咱们的这位秦宗主果是天命之子啊。”
      “嘿!听说当时是他想出一法子,用魂妖精魂来感知其他魂妖,啧啧啧,是以能逐个击破,大胜而归。自那一役,大公子在仙门百家中的威望便一年强似一年喽。”
      “可在下似乎听闻那一役之后还有魂妖攻上若水啊……”
      “那不过是魂妖余孽狗急跳墙而已,若水聚齐仙门百家,简直是不自量力!如今也是,这等事仙门自会处理,轮不着咱们忧心的。”
      话至此处,似没了什么聊头,几个大汉又开始围着炉子与炭盆慢悠悠的搓起手。
      “咚、咚。”
      木门被人不轻不重的轻扣了两声。
      驿馆里正没了先时七嘴八舌的热闹,窗外一阵寒风透进,陡然灭了烛火。
      围炉的大汉们霎时安静下来。
      “咚、咚。”
      木门不轻不重的又响了两声。
      小二哆嗦着站起身来复点起蜡烛,小心翼翼往门外探去。
      窗纸上陡然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
      烛火又是一晃,那女人的影子也随之跟着摇晃。
      遂大着胆子往门口走,出声问道:“门口是谁?”
      “路过此地,借宿一晚。”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清冷冷响起,屋里的几个孔武大汉齐齐松了口气。
      小二忙不迭开了门。
      只见门口有一高挑女子,面上覆着素色的纱,手里托着斗笠,腰间别一把长剑,孑然立与寒风间却无冷意。
      小二挠了挠头。
      这通身的标准仙门配置,却怎么瞧着都不像哪家仙门女修,倒无端端觉着像是一缕山间孤魂野魄。
      恍惚间寒风扑了脑子,女人的眼睛发出了两点血色的光,店小二登时吓得手中的烛台一抖。
      再定睛看去,血色的光不见了,女子还是女子,并无异样。
      忙迎那女子进屋。
      “还有客间否?”女子回头望向店小二,眼仁泼墨似的黑。
      “有、有……”小二点头如捣蒜。
      提着斗笠,女子消失在走道里。
      小二哥望着女子的背影擦了擦眼睛,恍惚又嗅到一丝血腥味。
      最近这天儿可真邪乎,许是自个儿眼花了吧。
      ……
      九洲原之上有仙门百家,百家裂土而分各有其势,统管一方。
      其中,最具名望的,当属若水秦氏。
      若水翎,江城里,仙门百,皆附秦。
      这样的歌谣,路边上随意寻一小童都能唱的有鼻子有眼。
      若水有风满楼。
      每年秋天,在江城淅淅沥沥仿佛从无断绝的微雨中,秦泠澈都会在这里赏花。
      于若水之巅向下望去,江城绵延的亭台楼阁净收眼底。
      斑驳云开,一支花露湿青衣。
      漫山海棠红,今年却是再不复赏花的心境。
      几日前,江城发生一件大事。
      ……
      “几日前锁妖塔倾倒,你可知晓!”少年面色焦灼,望向身边雪色的男子。
      男子低头饮茶,应声从容。
      “可兄长这般!倒像是一点也没把这境况放在心上?!”
      男子轻落杯盏,淡然自若。
      “兄长就不心急吗?!”少年面色上已有薄怒。
      “锁妖塔内尚有未炼化的妖物,若是离了江城危及一方,该如何是好?!城中现已乱成一团了,兄长还在这里煮茶?!”
      男子站起身来,望向若水锁妖塔残垣,风满楼间风满楼。
      ……
      “姑娘放心,一直锁着呢,她逃不了。”
      昏沉间,听得一妇人言语。
      “哎呦您客气了,您繁忙,不必每隔几日就来瞧,实在辛劳了。”
      恍惚听见另一青年女子应了几句,脚步声渐远。
      良久静默。
      “要死了!!!”
      咒骂似惊雷一道响在耳畔,魏七染尚未清醒小腹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贵人一来就瞧你半死不活的那个死样子!”
      痛的四肢百骸都麻了,她的视线才渐渐清晰。
      面前的腌臜婆子还在这逼仄的屋子里破口大啐。
      “你说你这贱蹄子!我哪日不给你好饭好菜的喂着?!弄得贵人还以为老娘苛待你?!你做这可怜样子给谁看?!给谁看?!”
      污言秽语还未及完,一条腿眼见就要扫过来。
      魏七染慌忙就要躲,才一扯,却是钻心刺痛。
      定睛才瞧见,双手双脚都被锁了极粗的铁链,许是锁的久了,脚踝手腕处皮肉被磨的不成样子,是以方才一动险些没痛死过去。
      这婆子谁???
      这他妈哪???
      不会是夺舍了哪家女奴吧?魏七染心道一声惨。
      “出息了!你这贱骨头还敢躲?!”婆子见她躲闪,登时怒了,抄起一旁的扫帚就疾风骤雨般往她身上打来。
      “我叫你躲!我叫你躲!”
      狠狠打了几下子出气,那婆子便有些体力不济,满嘴骂骂咧咧甩手丢了扫帚恨恨走出门去便落了锁。
      破瓦房里的魏七染吃痛,还缩成个团儿躲在角落里。
      九年光阴流转,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魂飞魄散。
      一年,只差一年。便可连执念也散尽,哪知锁妖塔竟会在此时崩塌。
      老天有眼!
      可想她背云山鬼一世英名,现已稀碎的和节操有的一拼。
      周身负伤,魂体破碎,精魄丢失。
      身为一只魂妖,活成这幅德性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笑出鱼尾纹。
      但身为一只魂妖,魏七染也自问一直是非常的有良心。
      像夺舍这种没品的事,她向来是不屑做的,也不用做,作为高阶魂妖的她早已修炼出了副美皮囊,自然瞧不上旁人的。
      可数日前锁妖塔倾倒,她为了活命,才不得已败坏了一下道德,觅方圆百里间最弱生魂,取而代之。
      人运势背的时候喝个凉水都能呛死。
      妖也一样。
      所以她夺了个女奴的舍。
      “……”
      魏七染抱着被铁链锁死的手脚无语问苍天。
      此后一直无人,待到天亮,那婆子才从门缝里塞进一个馊馒头。
      饥肠辘辘了大半宿,魏七染抓来就啃。
      锁妖塔锁魂九载暗无天日,饿都要饿死了,还管它馊不馊。
      “饿死鬼!”那婆子隔着门啐。
      魏七染闻言笑了。
      还真是。
      其实不是不悔的。
      魏七染曾无数次的想过。全族被灭,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倾心于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如此血海深仇……
      她每每想起都觉得喘不过气。
      也愈发看不懂自己的心。
      那个深情款款将玉兰花簪在她发间的人……那个连眉眼都透着彻骨寒意执剑向她走来的人……她的神志不停的被记忆中两个截然不同的他疯狂撕扯,连保持清醒都要用尽全力。
      锁妖塔里无边黑暗与孤寂,或许她早已分不清记忆与梦境。
      也懒得花那个力气去分清。
      死都死了,还分清那些个幺蛾子做什么?
      魂体虚弱的让她每喘一口气都觉得分外艰难,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上天对她的惩罚,罚她蠢,罚她自以为是,罚她色令智昏。
      垂下眼睫,魏七染放下啃了一半的馒头轻叹一声。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家,想念背云山上的云霞和月光。
      记忆中的阿爷总说落叶归根,那时她年纪小,听完摇了摇头,不解其意。
      阿爷望向她的目光满是嫌弃,幽幽叹了口气,一边刮鱼鳞一边不耐烦的解释,“意思就是你如果要死也要死回老家去。”
      听说做人做妖都是图个顺心遂意?想家就回,死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个球。
      一连被投食了几天,魏七染终于补好了残魂决定逃跑。
      其实最主要还是她不想再吃馒头了。
      虚弱的魂体也急需灵气维持,若再待几日还没有灵气进补,只怕要交代在此。
      她闭上眼。
      再睁开。
      “?”
      再闭上。
      再睁开。
      “???”
      “阿月你在哪??!”
      魏七染急了。
      本想凝神召唤自己用念凝成的剑,却是连念了几遍诀都没能成。
      “阿月?!!!”
      一把血色的宝剑落在她面前。
      “……”
      念诀不来,还是喊名字比较快。
      三两下砍了锁链,趁着月黑风高出了门。
      东屋找衣裳,西屋偷粮食,南屋摸银子,北屋喂狗子。
      一路悄眯眯就离开了那个关了她两天的农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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