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的英雄》肖潮生

4、第四章

　　“名字。”林泽问她，最近D区天气发生剧变，今天能晒得你脱皮，明天一场大雨就能让避难处都被淹了，他们来C区躲躲，C区以内就是城市了。
　　林泽问她的名字，要做登记。才能进去。
　　女生罕见地露出了十分迟疑的表情，“你觉得…阿水怎么样？”
　　林泽看了她一眼：“……”
　　登记管理人员是个老大爷，闻言笑起来：“小姑娘白白净净，还挺会说笑。”
　　林泽心想，不，我觉得不是。把笔放下了，说了麻烦，打扰，拽着女生的手腕又回了D区。
　　阿水一路低头跟着他默默走，林泽问她，有几分郁卒，你叫啥你都不知道？
　　阿水道歉的说：“你别激动。我不知道呢。”
　　林泽怀疑她怕不是脑袋有问题，看智障儿童似的怜爱地看了她一眼，“你对我还挺有信心。”
　　“那是。”
　　啧。
　　林泽嚼着刚刚买的热饼，一口一口撕咬吃着，阿水伸手：“给我也来一个呗。”
　　目光清澈。
　　林泽摊手，没有，就这一个。本来想看她怎么办，不留神，阿水直接把他手上的饼咬走了一大块，用手捧着，慢慢眯着眼，享受地吃起来。
　　林泽艰难地奉劝她：“……我觉得你应该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你觉得呢。”
　　在这样下去，他宁可不喝水，也会把这个整天除了抢吃的什么都不干的女人打死。
　　阿水没听明白似的，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纯净和她那变出来的水一样，然后想了想，说了对不起。
　　林泽就不好说她了，毕竟现在是合伙的，安慰她：“没事，反正我也只是想进去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消息，不打算住。”他一边说话，一边谨慎地走着，很警觉。
　　阿水犹犹豫豫地，最后捏了他的衣角，“为什么？”
　　“不自由。城市里管束很严。D区就挺好的。”虽然每天都要死好多人，这两天尤其多。
　　“为什么。”阿水坚持问。
　　大部分人都觉得活着更重要的，谁跟疯子似的，呆在死亡率高达每日10%上下的D区，只因为那疯狂的念头，甘冽的自由？
　　林泽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不是有什么不自由，毋宁死嘛。”
　　阿水松开手，肉眼可见地变得低落起来，林泽心说我没说啥吧，也没多管。
　　就是这个说不自由毋宁死的人，在度过了一段并不辉煌的共和国英雄岁月后，之后度过了长达几十年被监控的生活。
　　无父无母。
　　无亲无子。
　　一个人。
　　连徐州都远去了。
　　林泽在前面走。
　　她跟在后面埋头走着，没声地，没出息地哭着。林泽真没预见到他一转眼会是这画面，哭笑不得，“你们现在小女生都这么善变的嘛？”
　　女孩子皮肤黑了些，一双眼黑黝黝地，看着他，一手把眼泪都抹掉了。林泽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鬼使神差问：“你不是哭我吧。”
　　阿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看。林泽没了话，看着有几分沉默，片刻，他嘀咕说我有什么好哭的。
　　每天埋骨这沙漠的人那么多，岂不是要哭尽你的一生？毕竟还是小孩子，知道感同身受，他居然碰上了一个单纯到有些善良的人。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林泽看着她啧啧称奇。
　　说她可是这吃人的世界里一颗无上的珍宝。
　　阿水认真地盯着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那句你才是，终究没说出来。
　　林泽终其一生想要追寻自由，为了进化，放弃了；林泽终其一生追求的身边人，因为害怕，放弃了；林泽放弃人生求得的进化路程，别人嬉笑着，并不当回事，还说他是捡了大便宜，谁让他活在D区，不是政要家庭，也不是贵族呢。
　　平民的献身，就是想要出名吗？阿水怔怔地抬头望向灰色阴霾笼罩的天，雨丝落在她的指尖上。
　　雨来了。
　　大片的黑色乌云携带着毁天灭地的盛势而来，林泽背起她，快速奔跑起来。
　　——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