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诀》醉里笑

3、冬月生红眸 寻医卿宁山

　　在阳春三月，柳树抽出了嫩芽，秦小婉与柳大成在这明媚的春光里成了亲。
　　红烛半，夜深沉，秦小婉静静地坐在婚床边，等待她的相公。柳大成被镖局的兄弟灌了不少酒，大家都羡慕嫉妒他能娶到秦小婉这样美貌灵动的姑娘。当柳大成走到顶着红盖头的秦小婉身边，看到这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子，今夜以及以后的人生都将属于他，内心一阵暖意，却难免有些紧张，他长舒一口气，双手缓缓拈起红盖头，秦小婉交握于膝上的双手略微一紧，柳大成看到秦小婉精心画过的妆，今夜的她更多了几分妩媚，她的眼睛害羞的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柳大成双手捧起秦小婉的脸颊，眼睛里充满了怜爱，用有生以来最为温柔的声音说：
　　“小婉……今生能有你，老天待我不薄。”
　　他暗暗下决心，此生必不相负。
　　在二人成亲的第二年冬月十九，秦小婉顺利诞下一女婴，柳大成坚持为这孩子取名为“柳叶刀”，他说，在府里第一次见到秦小婉的时候，她葱白一样的玉手中握着一把柳叶刀，那是她对于秦小婉最初的记忆，也是一切的开始，正好他姓柳，柳叶刀是他能想到的最为美好的名字。秦小婉觉得一个女孩子叫“刀”不甚柔美，但看他那么开心的模样，却又不忍心反对，便顺了他的意思。
　　冬月的天气十分寒冷，但这孩子却像是个小火炉，周身通红，细细看去，就连眼珠也有些暗暗的红色，体温比普通孩子也要更热些，请了多位大夫，也未能诊出是何原因。但除了这几个症状，与普通孩子并无其他不同，也无任何过分哭闹的表现，倒是乖巧的紧，慢慢的柳大成和秦小婉夫妇也便放了心。
　　待到柳叶刀三个月的时候，她的皮肤渐渐变成淡淡的粉色，白白粉粉的像个小团子。柳叶刀生的一双瑞凤眼，眼珠的红色稍稍转黑，不似先前那么容易察觉，但嘴唇却反而更红一些。小小的柳叶刀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秦小婉的五官，却是出奇的能吃，几个月下来已经吃的胖乎乎像个大馒头，柳大成爱这个孩子爱到无法自拔。每天逮到机会都要抱抱她逗逗她。
　　“小婉，小刀是不是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他一边熟练的抱着孩子逗着玩，一边笑嘻嘻地问。
　　秦小婉一边收拾孩子的小肚兜，脸上流露出柔和的笑意，“傻瓜，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人，不过听娘说她确是与我小时候很像的。”
　　柳大成笑的像个孩子。初为人父的他始终难掩自己幸福的模样。
　　柳叶刀似乎比一般孩子更聪明，十一个月学会了走路，一岁五个月便能伶俐的说话。两岁就开始识字，待到三岁的时候已经可以磕磕绊绊地自己读书了。只是这孩子的身体始终怕热，大冬天别的孩子逗穿着棉袄棉裤，她穿同样的衣服却会渗出汗来。这孩子自打会能跑能说之后，就变得越发调皮起来，有时候会拔掉她外公秦震天的几根胡须，老头儿笑呵呵地假装生气，却是半点也唬不到她，她就攀在外公的脖子上仰着小脑袋咯咯笑。
　　柳叶刀三岁这年，她的娘亲秦小婉又挺起了大肚子，倒是这一次不像怀小柳叶刀的时候那般轻松，从怀孕开始就整个人懒懒的无甚力气，也不太吃的下东西，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请了多少城内外的名医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照料才好，待到七个月的时候，她索性连床都下不来了，柳大成看着秦小婉一天天衰弱下去，急的整日睡不着觉。
　　小柳叶刀看爹爹最近总是愁眉不展，娘亲也不像原来那样可以教她读书了，小小的她有些许的担心。柳大成坐在床边与秦小婉说话，柳叶刀吧嗒吧嗒跑过来，伏在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娘亲，关切地问道：
　　“爹爹，娘亲怎么了？”
　　柳大成看女儿那暗红的眸子清澈透亮，眼睛眨呀眨的甚是可人，一把将她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带胡茬的脸蹭蹭她的小额头，
　　“你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很辛苦。”
　　“小刀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娘亲也这般辛苦吗？”
　　秦小婉虚弱地抬起手抚摸一下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儿，看到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心里暖暖的。柳叶刀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柳大成，等待他的答案。
　　“小刀很乖，娘亲不像现在这么辛苦。”
　　“那现在这个小宝宝是不是不乖？”
　　柳叶刀说话的口气里似是有些生气，似乎真的是因为现在这个孩子不乖才惹得她娘亲如此不适。柳大成被她这样一问，竟不知如何作答，与秦小婉对视了一下，笑笑道：
　　“小刀以后要好好孝敬你娘亲，知道嘛？”
　　“嗯！知道了爹爹。我一定好好孝敬娘亲，也好好孝敬爹爹！”
　　柳叶刀重重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下了决心。
　　秦小婉的面色苍白，从小习武的她原本身体比一般女子要好很多，这一胎竟把她折磨成这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可能挺不下去了。柳大成放下柳叶刀，继续坐在床边喂他喝了几口清粥，为她拭去嘴边的米粒，格外温柔地看着她。秦小婉勉强挤出一个笑，抬手摸摸柳大成憔悴的脸，
　　“大成，你瘦了……”
　　柳大成笑笑，将碗放到一边，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顺着她脸的轮廓轻轻摩挲着，眼神里满是怜爱。
　　“大成，如果……如果我……”
　　秦小婉声音虚弱，说这话的时候又有些不甘。柳大成未等她说出口就用手指压住了她的唇，轻轻道：
　　“没有如果，你和孩子一定都会好好的，你相信我。”
　　他知道秦小婉想说什么，她想说，如果她这次熬不住……，柳大成不准她说出口，他相信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柳大成已经遍寻了城里的城外的名医，虽然他希望秦小婉没事，但再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第二日一早，他又来到极州城最有名的保医堂，再次找到这里声名远播的项大夫，上次来的时候项大夫亲自到极州城郊的卿宁山采药去了，而这已经是他第十次来这里，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项大夫，夫人她越发不好了，请您再去看看吧”
　　柳大成十分焦急诚恳。项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去，柳小姐体质天生与常人不同，恐有热毒遗留在夫人体内，导致夫人第一胎的时候伤了内里，我也只能使开些清火益气的方子，但见夫人久不见好，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柳大成上次见他，他也这样说，医者仁心，怕是他真的已经尽力，却无法救治。柳大成瘫坐在椅子上，眉心聚成了一个疙瘩。
　　项大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道：
　　“不过……”
　　柳大成听他说话，连忙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板坐起来，
　　“不过什么？”
　　“不过老夫这次前去卿宁山采药，在那山上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与其对谈，听他所言诸多医理，均不是我等平日里所见所学，说不定……说不定他能有办法为夫人诊治？”
　　柳大成听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抓着项大夫就问：
　　“那世外高人现在何处？”
　　项大夫一把年纪，这会儿被柳大成粗壮有力的手抓的脸色通红，“柳……柳先生请先松手”。
　　柳大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放手。那项大夫揉揉自己的手腕，道：
　　“我与他分别时，他朝山顶的方向走，应该就在那里吧。”
　　柳大成连忙谢过项大夫，立即回家备了厚礼，前往卿宁山寻找。卿宁山位于极州城北，山上盛产竹子，大片大片的竹林在夏日雨后青翠碧绿，山间清幽，若是平日里来此，一定心旷神怡，只是这次，柳大成是带着忧心忡忡前来求医，无心欣赏山间景色。沿着山路一路向上，一直走到无路可走也并未看到有什么房屋人家。柳大成走了半日，早已汗流浃背，他严重怀疑那世外高人是否真的住在山上，说不定他也只是前来采药，采完药就离开了呢？
　　柳大成用刀拨开腿边的杂草，试图找到隐藏在下面的小路，如此寻找了一个半时辰也未找到继续通往山顶的路。他坐在坡上休息，理一理思路，从这山坡向下望去，却意外发现他走过来的山腰上分出去一条岔路，那是他未层走过的路，弯曲向上，说不定就是那里！
　　他来不及喝口水，连忙起身前去。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到达一处宽阔平坦的竹林，那里的竹子长得比别处更加旺盛，在一大片竹林中若隐若现露出一处竹屋。竹屋前有一片小池塘，池塘里飘满了碧绿的莲叶，从莲叶中伸出许多白色的莲花，看得出是有人精心打理。这里幽静极了，在极州城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听说过着山上还有一处这样的地方。想来就是这里了！柳大成内心欢喜，整理了一下沾满泥土的衣衫，用袖子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
　　走上前去轻轻扣门，无人应答，再扣了两次，终于听到里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习武多年，光凭这脚步之轻盈，柳大成就能知道，门内之人的轻功了得。静等了片刻，竹门轻轻打开，门内站着的是一位清瘦的老者，与柳大成身高相当，一头银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前两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虽然上了年纪，身体却依然挺拔，岁月也掩盖不住他俊秀的相貌，柳大成竟没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呆了片刻后方回过神来，连忙抱拳施了一个礼。那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声音里无任何波澜地问道：
　　“你是何人？”
　　“前辈你好，晚辈极州城秦家镖局，柳大成。”
　　“何事？”
　　“在下今日听保医堂的项大夫说起前辈晓通医理，特来叨扰，还请前辈能救救我家娘子。”
　　说着，柳大成就跪倒在地，双手奉上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