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破》徐贺仇

9、奇战

　　三年后——
　　腊月初一前一晚，万家灯火高挂，京城人来人往堵的水泄不通，穿着花衣裳的小姑娘最喜欢找街上的公子玩，有钱人趁着过年高兴心甘情愿掏腰包，赏过往的小孩子些蜜饯，卖包子馒头的店家蒸了今天第一笼，香味儿绕着街边挨家挨户的飘，皇上在京城特设了免费的年粥，配着白花花的馒头正好，街上从设粥处往外排了十里地，路边行乞的人也能领一份，运气好些有不少人愿意再给他们几个窝窝头。
　　“奶奶，今年皇上行大运了吗？送来这么多白渍渍的大米粥，我和胖哥哥都有份！”
　　“可不是嘛，这还要谢谢段烟王，听说啊就是他向皇上请的命，说为百姓和边疆的将士们祈福累善，丫头你瞧，那边就是段烟王了。”
　　小姑娘拽着奶奶，小脑袋探的贼远，“哇，段王殿下好英俊啊。”
　　跟在他们后边的胖小子也跟着姑娘瞅了瞅站在发粥处的人，“我以为是谁呢，我爹同我说了，他就是个纨绔，奶奶道听途说的吧？他怎么会考虑着我们这些普通娃娃，记不清哪次过年我还见他和华老爷家的坏蛋小去醉红楼来着！”
　　小姑娘嘟着嘴巴，软软的拳头锤在旁边那位足足宽她一半的胖小子，“那又怎么了，我长大就要嫁给段王殿下，天天服侍他左右……”
　　说着说着，像是她和段烟王朝夕相处的日子就在眼前，小丫头傻呵呵的盯着邵温，仿佛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
　　“王爷，您的信。”
　　邵温收敛了姿态，顺手给来人盛了一碗白粥。
　　“谁寄来的？”
　　“一封十八营的，还有一封是家信。”
　　“十八营……就是江晖老将军的……哦不，应该说是长卿的军营了。”邵温心里想，“大将军终于记起我这个孤家寡人了。”
　　“给我吧。”
　　接过信封，邵温把信封面写的——小混蛋亲启的一封揣进衣服里，拿起印着十八营专章的那封打开看。
　　“边北已拿下回安国六座城池，点押黄金二十万两，三千流民暂押边北军营等候发落——与东瑜长达三年的跑马战术以我方险胜告终，东瑜人让出三座城池归我国所有……”
　　大获全胜的消息连同着过年的喜庆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今年新任职军机处的王爷也正式接管段王府的一切事物，随文武百官上朝议事，画押封地，以“京城尚书十三郎”著称，曾经那个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小王爷正在用自己的聪明头脑创造着汉联盟国更可观的未来。
　　邵温同司城的关系，外人看来就是比知己更难求的，只有他们心里清楚，彼此坚守的一道防线不知不觉从三年前的那一晚彻底改变了。
　　这三年，起初邵温被召回京得知父亲逝世的消息受了很大打击，好在他母亲是个乐观主义者，并没有因此一病不起，反而更注重教导邵温的成熟稳重和在国事方面的造诣。
　　司城在边北打仗，三个月后才得知邵父去世的消息，连夜赶回了京城，那时的邵温简直受宠若惊，父亲去世后照进他生命里的第一束光终于来了，二人辗转，司城放下军务陪了小王爷一周，二人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提起那晚的事。
　　这之后司城回到“徐贺仇”不久，便得知江老将军在沙场重伤的消息，马不停蹄的接管下十八营的任务，边北东十八营两边跑，前几日还按照约定每隔一周给王府寄封家书，无非就是鱼虫鸟兽，明月风轻，瞎扯淡。
　　王爷却看的津津有味，后来十八营东瑜人乘胜出击，边疆的事忙的司城不可开交，渐渐变成一个月一封，两个月一封……甚至更久
　　好在军务的消息时时刻刻出现在军机处，邵温拿当家书看，将军的字如其人，精干有力，但大多时候都是他的副将军代笔，于是军机处有了这样一道独特的风景——王爷看信的表情，时而苦闷，时而兴奋，时而无奈，时而欣喜……
　　直到傍晚回到王府，邵温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封不舍得折着一棱一角的信——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初三，回京。”
　　他们家将军就是如此。
　　从来不会多写点闲言碎语，看的邵温往往意犹未尽，他从枕头下取出一只小盒子，将信放了进去，脑中全是那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
　　初三——
　　王爷早早出了门，亲自添置了些将军应该用的到的生活用品，又吩咐老管家给将军府也添置一份，司城自己不在意这些，但王爷觉得既然回来总归要像回事。
　　忙完这些，又快马加鞭去了皇宫——将军回京第一件事肯定是面圣，能多见他一刻于王爷来说都是好的。
　　刘瑞对邵温，既有长辈的慈爱又不得不忌惮任何一位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他的亲哥哥老段烟王刘慕不在了，可还留下个少不经事的小王爷，如今也算长的像模像样，对朝廷之事有了自己的一番见解。
　　皇宫御花园——
　　当今皇帝有三位皇子，老大刘明二十三岁，接管西海岸洋人防线，战功赫赫，为人老实。
　　老二刘智十二岁，是皇后娘娘亲生，将来做太子的人，一直被皇后养在后宫，读书写字作诗，就是不让他碰刀剑，连兵书也是禁忌。
　　老三刘家窑，目前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倒是长得古灵精怪生讨皇上喜欢，邵温不多时才进宫一趟，几乎每次都是这位小朋友缠着他。
　　“阿温锅（哥）…腻（你）都呦（有）”家窑刚学会在地上站着，跌跌撞撞，脚底下像踩了棉花糖，后一秒就摔了一跤，小家伙抽了抽鼻子，索性变身成一只爬行动物，抱着邵温大腿不放手，“呦（有）好久咩（没）来造（找）窝（我）玩……”
　　“你怎么又趴地上去？快起来，让你皇阿玛瞧见阿温哥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邵温一把掐起一团小软糕，在小家伙脸上可劲一顿揉搓，撸完孩子，小王爷心满意足的等着他的将军回京。
　　司城眼下还在十八营，原计划提前就该动身回京，可惜天命不由人，那帮负隅顽抗的东瑜野蛮被逼的狗急跳墙，轰隆隆的战事从初二晚上就全面展开。
　　“祖宗算我求您，别骑马了，再折腾下去你往后只能瘫床上了！”
　　将军的毒越发严重，三年时间军医熬白了头还是不曾找出解毒的方法——猜测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如今收复回安国，搜索全城也找不到苏智澄的半点身影线索，一直靠以毒攻毒支撑着……
　　“还有，过完年把这件事和陛下一五一十的说明白！赶紧回家躺上一年半载，军医说兴许你的五脏六腑才保得住，今天以后不能再用药了。”
　　是药三分毒何况是专门的毒药……
　　“不，用。”将军自以为是不是一天两天，“我自己的身体我会不清楚吗？瘫痪下辈子吧！”
　　邱贺简直恨不得像捅蚂蚁窝那样全都给司城说出去！
　　“你是当老严死的吗！他说的话谁都能不信，病人！”邱贺指着司城胸口，“最没资格不信！”
　　“切。”司城直接无视他的狗屁说辞，跑的比兔子还快。
　　“喂！老城，别骑马！喂！……”
　　司城先一步跳到马背上，鞭子一抽，跑出去一丈远，只舍得给气急败坏的邱贺留下一个欠揍的背影。
　　听得那人远远来了一句——“东点西南205，十八营的三支队伍交给你了，我赶时间，咱们速战速决，破五之前回京。”
　　“天杀的祖宗！你慢着点……”
　　司城才不在乎，一人跑的自在，心道:这小子一天到晚不盼我点好，军医有说过我下半辈子瘫痪吗！？明明说的是有副作用，尚未看出来端倪好吗！被你小子添油加醋，没病都被你念叨出病了……
　　沙场处处浸着血腥，司城和他的“白鸢”驰骋在黄沙飞扬的血泊中，飘扬着的战士们的味道浇灌着一匹烈马的野性和一位英雄的决心。
　　司城带领三千将士首当其冲，为的就是给他们来个自以为是，瓮中捉鳖。
　　“兄弟们记住，待我一声令下，拿你们最可怕的气势往前冲，不要有所顾虑。”司城一身战袍，手握玄武长矛，寒风不但没有吹凉士兵的气势，反而像冰冻，保持着不畏生死的力量。
　　“目标——东瑜西南205，冲！”
　　三千将士，三千马匹，一声令下，万鸟齐飞，千军齐发——
　　东瑜的指挥马拉格朗日，一位同江晖用尽毕生精力不分上下的猛将，看着送来口中的肉，杀红了眼。
　　“好大胆子的狗国人！区区千军也敢来找死！速速拿下！”
　　一旁的一位雅士，既没有穿军装又没有拿武器，只观看了大概局势，又反复去确认线路，等做完这些，方才觉得没事。
　　东瑜军队两万大军出兵应战司城，将军下决心，一路迎着敌人的刀枪剑戟始终冲在最前排，他带人分成两路，一路以他为中心，直奔领头根据地，一路绕开主力军，负责牵制敌人走线。
　　炮火连天，人人都杀红了眼，不再感觉着任何小伤，一心谨记将军任务，以司城为首的一千军直扑主帅军营，四周刀枪不足为患，司城一人运用自如。
　　“将军！我方牵制军遭受敌军火力全轰，背地受敌，请求支援。”
　　“告诉他们都来这里集合！”
　　牵制军留下一小波继续牵制，剩下的接到命令全部赶往司城那里，司城和手下两个刀手负责掩护，不到一时辰，两千多人聚集中央。
　　“嘿，这帮脑子有坑的，自己跳老子怀里等死呢吧！”马拉格朗日一挥手，全部兵力全力围剿司城的人。
　　两千多人与两万大军相比，一个矮小，一个高大，像小孩和大人打架，总归吃个子上的亏。
　　“将军，他们现在人这么多，我们一起不是等死吗？”
　　“不急，再等等。”
　　司城命令大家围成一个圈，最强壮的在圈里，相对而言稍猛的在圈外，敌人将他们围了起来，只等一声令下，拿下十八营。
　　“草原的汉子们，吃最新鲜的牛羊，杀最凶猛的敌人，冲啊！！！”
　　司城淡淡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他算的不错，以马拉格朗日的性子，这一仗，他们大获全胜。
　　“就现在！外围圈玄武盾就位！里面的随我一起冲！”
　　随着天空中的一颗红色信号弹，将天空映成一副彩画，邱贺收到命令，立即率领三万大军从外防线突破，与司城里应外合，杀的敌军措手不及！
　　“咋还有兵！奶奶的，这群人这破盾真烦人！”马拉格朗日发现，他们两万大军在面对眼前的两千余个头没他们高，身材没他们魁梧的小白兔时，竟是一分好处也讨不到。
　　“将军，乌兰巴托军师说，命你赶紧撤军，情况不对，唯恐有乍。”
　　……
　　“撤？”司城正杀到他们面前，云淡风轻的同这位久仰大名的马拉格朗日将军聊了起来，“往哪儿撤？你且看看身后。”
　　邱贺带领三万大军已经杀开一条血路。
　　“马什么的将军……唉，算了”一时想不起来名字，“感谢追击，后会有期。”
　　一场不费一兵一卒的战事在十八营传的沸沸扬扬，新来的鬼将军真是他们的福星，一场前所未有的奇仗，被人们煽风点火的一路传——一直传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