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神明见过的焰火》兔子耳朵会劈叉

23、第二十三章

　　窗外天已经很暗了，但并不黑，因为城市有自己的星空。

　　俞焰穿着暗红色的西装，忧心忡忡地挂掉电话。
　　该不该告诉她呢？
　　走过长长的走廊，陈渡的化妆间就在那儿。
　　轻轻敲了敲门。
　　化妆师打开门让他进去，然后又退出去关上了门。
　　陈渡就坐在镜子前面，安静地看着镜中的人。
　　“怎么还没有化妆呢？”俞焰走到她的后面，环抱住她。
　　“时间还早呢。”陈渡拿起桌上的一只口红，旋转出膏体，冷漠地看着那鲜红的颜色。
　　“不早了，女孩子化妆要化很久的。当然，就算你不化妆也好看。”俞焰看着镜子里娇艳欲滴的她，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头发。
　　“俞焰，”陈渡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面对他。
　　“怎么了？”俞焰靠近她的唇，挑逗地捏着她的下巴。
　　陈渡偏过头：“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啊？”俞焰有些好奇。
　　陈渡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腰，然后柔柔地抱住了他，“你会喜欢的。”冰冰凉凉的话落到他的耳朵里。
　　镜子里，利刃寒光一闪而过。俞焰本能地想要躲开，可是只是一瞬间，他无奈地笑了，更紧地将她抱住。要是他躲开了，她就要受伤了。

　　刀刺进肉里，有一种奇妙的声音。就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被徒手掰成了两半，黏腻的汁水洒了一身，果肉也被捏得惨不忍睹。
　　陈渡又无情地将刀抽出。
　　俞焰闷哼一声，瘫坐了下来。
　　伤口剧痛，他轻轻摸了摸，血沾了一手。
　　这一刻，他竟有些心疼她，“你这个笨蛋啊，力气也太小了，心脏的位置也没找对。一时半会儿我会死不了的，万一我是坏人，你就危险了。”
　　陈渡无声哽咽。
　　他看着她，眼里都是难过，“你还真是狠心啊。”
　　“是你逼我的！”陈渡睁大眼睛，心里的恨全部爆发出来。
　　“我？”俞焰有气无力，“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我还真不知道哪一件让你不开心了。”
　　“你杀了北川！你杀了北川！”
　　陈渡崩溃了，带着哭腔，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他从来都没有害你！他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他…”
　　血漫延开来，俞焰脸色苍白，不停冒着虚汗。“他是没有害我。可是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你说谎！”陈渡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地看着他。
　　“我没有说谎，你知道他碰了什么吗？他离你太近了，近到我无法忍受！”
　　“所以你就杀了他？”陈渡松开他，觉得荒唐得可笑。
　　“俞焰，你是个疯子！疯子！”陈渡气愤地将刀扎在地板上，地面的巨大反弹，使她整条手臂都在震动。
　　“对，我是疯子。”俞焰直直地看着她，睁大眼眶，青筋暴起，“我是为你疯的！” 他慢慢逼近她，目光如炬，又带着缱绻的爱，“从小时候第一次见你，我就疯了。你的爱，你的身体，都是属于我的！只要别人稍微过界，我的理智我的情绪就全部消失了。我渴望你渴望得发疯！我要你知道，我俞焰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你的人！”
　　陈渡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哭到失声，“你说你爱我，可是难道你没想过，你杀了北川让我怎么面对你！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难道你只是想要一具只有恨的傀儡！”
　　“不是的，不是的！”俞焰红了眼睛，拼命摇头嘶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最不想的就是伤害你啊！可是一想到，还有别的男人在你身边，我就嫉妒，嫉妒得只希望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真是报应啊！俞焰，你父亲害死了我父亲，如今我又害了你。真是风水轮流转！”
　　陈渡拿着刀指向他，心如死灰，“俞焰，你知道的，你杀了北川，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但是，你是凶手，我也是，所以我没有资格评判你。”
　　她松开手，刀掉在地上，清脆作响，“刚才这一刀，是我的报复。现在，我们两清了。”
　　俞焰苦笑了起来，泪水滑落，“好，我们两清了。那现在，我就想问问你。陈渡，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陈渡蹲下来，看着他，看着这个最爱她却害她最深的人，此刻她却是完全看不明白他了。
　　“俞焰，你就快死了！这个问题，重要吗？”
　　“你就当这是我死前的最后一个疑惑吧，”俞焰将口中腥甜拼命咽了下去，强行撑开眼皮，“我快没有时间了…我就想知道，我耗尽我这条命，究竟换没换来你一秒的爱…”
　　陈渡抚摸着他的脸，用最为冷漠的语气，一字一句，“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一秒都没有。”
　　俞焰笑了，然后苦涩地闭上了眼睛，直直倒在了血泊里。

　　一双手悬在半空，久久没能没有动弹。
　　眼泪终于忍不出，就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一颗一颗不肯停息。

　　北川，我帮你报仇了！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可是为什么，我好难受。比失去你还要难受。
　　心真的好痛。
　　原来亲手杀掉自己爱的人，会是这样的痛苦。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九点的钟声响起。
　　陈渡站了起来，走向卫生间洗掉脸上的血渍，又换上那件暗红色的礼服，对着镜子想要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可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眼前眼泪又要涌了出来，陈渡颤抖着伸手擦掉眼泪。
　　看着躺在地上的俞焰，陈渡轻轻抚摸了他的脸。
　　“请你走慢些，等等我。这一次，我会义无反顾地与你同行。”

　　陈渡站在船板上，看着盛川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盛川啊，你总是这么冷漠，以至于你养育的人，生来就带着桎梏。
　　那些不好的东西，就通通留给你吧。
　　这是我给你的惩罚。
　　我将带着全部的爱，离开熟悉的你。

　　海风冰凉，陈渡觉得自己像吃了一颗薄荷糖，一下子凉到了她的喉咙里，格外让人清醒。
　　就在盛川即将消失在海平面上的时候，焰火终于升了起来。
　　一个接着一个盛开，璀璨夺目，喧嚣热闹，点燃了盛川最沉默的黑夜。
　　陈渡笑了，然后又哭了。

　　北川，我也不欠你了。
　　我不再欠这里任何一个人。
　　也请你祝福我，
　　希望我能找到传说中的奇迹，然后安心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