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被用来杀人的石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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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怪我找师叔，谈谈你床底下的那些东西。”
“你好卑鄙！”
明德涨红了脸，忽而瞄上作壁上观的女子，“我看你还是先跟长老们说说你们俩大庭广众下做的——”
“做的什么？”
则溪倚靠在白玉栏上，多情的眼眸盯上那根指着她的手指，缠绕指尖的青丝不觉一断，却见他压下了明德的手指，“以手对人未免无礼，师兄以为呢？”
明德吃痛地抱住手指，怒目相对，可他的目光冷淡，如雪山上的云捉摸不定，顿然心中那团高涨的火焰灭了一半。
“到底是你是师兄还是我是——”
“师兄说笑了。”
他拨动琉璃珠，“师弟已是世外人，不在乎名声一事，可姑娘家的清誉如玉泉，应珍之重之。”
她神色微怔，心底荡开几许晶莹，纯粹得仿佛天地初开，万物启灵，所掉的第一滴泪水。
她原以为她早该不在乎天地赠予她的一切，她坚硬又丑陋的身体、她脆弱又柔软的情感，以及被憎恶与怨恨击溃的名声。
可却有这么一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维护那莫须有的名声，真是莫名的让妖想笑，然而，她却笑不出来，只说：“方才是我走累了，让他慢点有问题吗？”
目触绝色，明德连忙摇头，“真是对不住了姑娘，是小僧的师弟看花了眼，还望姑娘莫怪！”
感受到慑人的视线，抱书师弟也上前赔礼道歉。
则溪自知事由，不欲多缠，两两和解本该就此作别，可明德贪恋花色，愣是忘记与明钦的恩怨，欲齐去后山观赏秀丽。
“不才，在下为寺中纠察，大小事宜知之甚多，愿为姑娘解惑。”
平日刺骨的寒风乍止，明德热切如奔腾的烈火，话里行间像讨心上人欢喜的世俗男子，见卿一笑念三生，话多得让和尚忘了心里诵读的经。
明钦似不经意看向相谈甚欢的男女，眉间不禁浮现一抹郁色，不知是对聒噪舌多之人还是待情轻浮之人。
紧攥手心的琉璃子，他忽而想问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是否这世上所有女子都如她一般，轻言喜，耽于欢？
可花季已过，落红不复归。
有的人再也听不见牡丹花开的声音。
在移开视线的下一秒，他眼里笑若花绽的女子也望向了他。
那一眼轻飘飘的，如风不着痕迹，可却在人心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则溪心忖：这寺里的和尚还真没几个伤眼睛的。
一路走来，她或多或少也见了寺里的僧人，纵观他们相貌，无一不是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就连她耳边正聒噪着的人也属清秀之貌，然而，比之身旁这人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你在看什么？”明德关切的问道。
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他一声，“看风都不及你呢。”
态度转变之快，有甚于风，谁说不是呢。
明德激动不已，“姑娘谬赞了——”
明钦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明德咬牙，“师弟病了便去治病，以免坏了姑娘的心情。”
“师叔——”
明德冷笑，成天唬人我信你才怪！
“就算是师父来了也不能打扰我——”
“明德！”
他背后一凉，转身就对上监寺的怒目黑脸，“就算是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是吗？”
“不不不，师父你听我解释啊——”
监寺拒绝听他解释，提起他的耳朵，转身就走。
“若下次管不好你的人，便不要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明钦目送二人远去，然而落到身上的视线越发灼热，令他不由得看向她。
花瓣晕开明艳，与她的唇色相差无几，
“现在就我们俩了？”
他抬步向前走去，言辞极简，“嗯。”
她低头一笑，只当是从未见过他示意师弟的举动，上前一步就赶上了他。
后山草木众多，秋意盎然，落叶似雪纷纷，一叶化绿泥，一叶赠美人。
明钦叫住了她，在她漆黑的瞳孔里，摘下她发间的小叶子，放到了她的掌心，则溪握住这抹生机，即使已熄灭，却仍能温暖妖。
“送给我的吗？”
“不，是取走。”
她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润了润唇瓣。
“你这是馋了？”
则溪拒绝回答呆脑的问题，走到他两步开外的花丛中，只是轻轻抚摸却没想要摘取，鲜艳的花色衬得她寡淡的衣裳、娇丽的容颜越发鲜活明媚。
她已与初见有所不同，可他允诺的事还未做到。
明钦放下纷乱的思绪，席地而坐，参悟生死轮回、天地之道。
少顷，耳边传来风的脚步声，长谷似闯入山泉水的清香，指尖转动的琉璃子被青葱按住，他睁开眼睛，对上她的双眸，洞悉世事却不语，
则溪举起蝴蝶，“你继续，不打扰你了。”
他颔首，手指扣住珠子，再次合眼，却是与蝶嗔笑的姑娘。
另一头，则溪掐着小妖精的腰，“你说，你有办法助我离开？”
小妖精强撑起胆色，“只要你帮我救出一个妖，我可以教你造出替身，保准让那个法阵也发现不了。”
她不动声色，“是谁教你来的呢小鲤鱼？”
金丽儿眨巴眨巴眼睛，“我朋友告诉我无相寺关着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前辈。”
“是那只红脚隼啊？”
她放开了那只小蝴蝶，任她飞去。
器灵好奇问：“你还打算跟他们合作？”
则溪笑：“凡人不是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这一次东西她要，那些人的命她也要。
发现事情正按她预想的发生，则溪心情好极了，勉强尝试了器灵所说的有意思的东西——挑起露珠品茗甘甜、等在树下回味被叶泪砸的感觉、阔步朝前听脚踩枯叶的声音……
然而，下一脚是个斜坡却成了意料之外的事。
天旋地转间，她只想变回石头将这根骗妖的黑绳压平，可不等她付诸于行动时便落入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被檀香味包围，被琉璃子硌着腰肢，被那双充满平和与沉静的眼睛注视着。
明钦本该在不经意间注视她时及时清醒，可身体却控制不住朝她而去，心在气味的渲染下逐渐失衡，松手欲起身，可她却忽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失去了控制，气息相互缠绕，距离越来越近，近得连她凑近时毛孔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
“师兄——”
“师叔让我来唤你，大师兄他回来了！”
明钦抓住她的手，软糯的唇瓣落到了他的手上，
“阿弥陀佛。”
则溪当即嗔怒起身，可他却回避她的视线，将琉璃珠与木盒交给了她，衣着也不打理，便起身走了。
“我可不能离你十步。”
“不，是盒子。
她看着他的背影，“你不怕我带着它一走了之吗？”
脚步微顿，“你不会，也不能。”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器灵道：“机会都给你们创造了，可谁也没把握住。”
她理了理衣褶，“下次别这样，我要折腾人需自个来，用不着别人。”
“我看你也乐在其中。”
谁说不是呢，她掂量着阵眼，朝着山的另一头走去，果真行至山下就感觉到了一道屏障，便是半步也出不得。
她望着去而复返的小蝴蝶，“你要我救的妖定是在极远之地，可如今我出不得这山门半步又怎么能与你做交易？”
小蝴蝶带来了聪慧的红脚隼，“前辈不必担心，你只需将此人救起，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恰好在屏障之间躺着一个锦衣少年，玉面泛桃色，体虚仿佛风吹即倒。
“此人出身权贵，他之所需，可解汝忧。”
*
大殿前，无故晕倒的大汉被人放倒在草席，旁有小妇人及其相携友邻。
众人窃窃私语，占据吃瓜第一线，劝也劝不散。
知客僧无奈，低语告知明钦详情。
原来这一行人上山求佛是为诛邪，自上月起张郎家屡屡发生怪事，起初张娘子怀疑是家里遭了贼，然其夫忽染重病，散尽家财也无可医。
张娘子哭诉道：“……我本是想买包药随他去了，可半道碰见了一位道长，他说唯有无相寺的明钦大师方能救我夫。”
知客僧有些不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侄若有法子便帮帮他们罢。”
明钦收回看向布衣郎的视线，行至席前，观其色，不觉抚向腕部，眉微蹙，“此人救不得。”
闻声皆惊，张娘子扑倒在其足下，“求菩萨大慈大悲，救救我夫，妾身愿吃斋念佛一世！”
明钦侧身避之，“贫僧尚未超脱，何来菩萨之名。”
众人为痴情良妇动容，“大师发发善心救救他吧！”
“是啊”、“是啊”，
“若大师缺少器物，我可以派人去取来。”
连达官贵人都发话了，知客僧以目示意他松口。
可明钦仍道：“此人救不得。”
方才开口的玉冠公子讽曰：“是救不得，还是不会救！”
不少人开始对昔日传闻表示质疑，烟罗不知何时融入其中，神色稍显不耐，道：“鱼蠢的凡人。”
蝴蝶如雷击般扑倒，玉面公子提帕轻咳，避之，“卿何以怒？”
则溪出手整治了几张臭嘴，“怪人不讨喜吧。”
齐淞渲轻愁，“姑娘可是厌我？”
她厌见算计，“还没见到你家仆从吗？”
见其注目所在，他目光幽幽，“我恐见，大师也是啊。”
观人情倒戈，玉冠公子抬颚，侍从随即会意，“诸位，裘七道长也在此处，不妨让他也来看看此人是救得还是救不得？”
书生问：“可是归岭山的那位？”
“贫道不才，裘字辈位七，人称裘七是也。”
他执拂尘，翩翩若仙人之姿，“一别数日，大师的胆色仍无光彩可言呐。”
作者有话说第4章 被用来杀人的石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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