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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用来杀人的石头(二) ...

  •   离了人的佛塔寂静异常,深幽仿佛能在心上开出一朵寂寥,一点一地吞噬鲜活的骨髓与灵魂。

      则溪掂了掂手中所捧之物,兴致寥有,扫开案台上的东西,翻身坐其上。
      “石头是没有柔软的东西,可你的心不就是我的吗?”

      她痴痴地发出诡秘的笑声,可塔内空旷得很,连烛台被打翻都能洒出一地静谧,火蔓延到了深处,燃烧也是无声的、折磨人的。

      她托着脸,指尖绕出一缕红艳艳的雾霭,飘向半空,邀出千娇百媚的女娇娥。

      只见她们朝她低头一笑,露出诱人的锁骨,薄纱轻轻飘荡,玉足空荡却自由,飞扬踢踏为卿舞。

      本是令人心动糜烂的歌舞,可在则溪看来,却如观千年未变之塔,无趣且乏味。
      是以,今夜独上冰山的月牙儿也很落寞,望天是天,望地还是地。

      须臾,一颗石子破空而出,打破了她内心滋长的哀怨。
      可她连睫毛都不肯为此颤动三分,唯独施舍了几分好奇,扒拉起和尚带来的篮子。

      “……这是什么?”
      她捡起一块白团子,上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有些烫手。

      然而,石子不似她这般平静,击散了那群歌姬不说,还朝着她面门冲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小兄弟?”
      她舍弃了趁手的白团,拾起铜鼎揉成团,抛了过去,咚的一声,铜鼎被击穿,石头正中她的额心。

      顿时,一大股记忆涌入,丝毫不顾及她是否承受得了。

      记忆深海里,则溪获得了忘川之主的记忆,知道自己原来是她的一根魂丝。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遗落轮回里的“她”,为了复仇再次成为别人手里的杀人武器,残害忠臣、滥杀无辜,并且在攻破城池的那一刻,收割半个城池的人命,最终成为了男主女主的咒下魂。

      她挣开美眸,笑若寒冬子时雪。
      “原来,我不过是别人脚下的一颗被用来杀人的石子。”

      脑海里随之响起一道声音,冷硬若刀剑相擦。
      “这些本是你应有的记忆,我奉大人之命将它交还于你。”

      “那么你也是来抓我回去的?”
      她闷闷地发出笑声。

      “你本就是大人的青丝所化,物归其主是你的宿命。”
      器灵对谁都是这么冷漠,唯独将笨拙与柔软留给了它的大人。

      “真是让人莫名觉得难过呢。”
      她将手搭在额头,指节浮现妖力,“可若我不归,你能奈我何?”

      大风呼啸而过,扑入几分冷寂幽暗,烛火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于暗色中。

      器灵从她的额心浮现,幻化成此间的形态,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绳,
      答:“奈何不得。”

      她抓住落到掌心的黑绳,“这又是我的?”

      器灵缠上她的手腕,“这是你的黑化值,当绳身不为黑之日,便是你我分离之时”

      她似笑非笑,“又是你那个大人说的?”

      器灵想起那个不知浪到何处去的大人,有些无奈地叹息,“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你的存在不能危及这个世界的安定。”

      “我不是她。”
      “你当然不是我的大人。”

      她忽而恶劣一笑,
      “看得出你很信任她,可如果有天她骗了你,把所有做过的坏事都推到你身上,一声不吭的看着你被人指责、痛骂、销毁,你能保证不会痛恨她?”

      器灵愣了一下,“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不管它是器灵还是智脑,它都会全心全意为大人服务,哪怕下一秒让它自我销毁,它也会绝对服从大人的命令。

      “不,你不会。”
      她否定了他的回答,眼眸蒙上轻雾,“你会憎恨她,甚至憎恨那些将痛苦施加在你身上的那些愚民,包括他们的同类!”

      “我不会。

      则溪没有与它就这个问题继续争执下去,一个被石头砸在身上都不知道痛与恨的呆脑,又怎么能理解人世间最复杂不过的感情呢?
      就连她也未曾明了,便已遍体鳞伤。

      “要看看这里的月亮吗?”
      “会比我们那里的要圆一些?“
      “当然不。”

      她心情不好时,破坏欲极强,若非动不得佛塔,怕也会将它一同砸了个稀巴烂,可心情好时又愿意效仿书中居士登楼望月,品一品他们诗词里的心境与快乐。

      则溪翻出窗口,高坐七八层,烟罗飘飘,青丝卷卷,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平复了心底翻涌的情绪,柔和了眼底的冷芒。

      这一刻,她如同不带棱角的鹅卵石,静雅娟秀且无害。

      僧舍内,和尚合衣而眠,晚风稍动,便惊起额间汗。

      他睁开眼,望着房梁,胸口起落不定。

      脑海中欲浮现那道身影,忽而起身,旁人醒而询问,他只道:“被梦靥着,出去透透气。”

      他换了身衣服,出了院子,不知觉地走到高塔附近。

      今夜月难眠,他与月相伴,也无眠。

      此刻心潮涌动难平,他瞧见了那个让他喜厌不定的人。

      遥见寺中破旧无人还闹鬼的佛塔顶上,飘荡着一尾烟色,像极了雪狐狸的第七条尾巴,撩人心弦,可又像漂泊无定的石灰云,成了人心底挥之不去的阴云。

      明钦本欲厌而避之,奈何今夜月色甚美,心底钻出了一颗小草,扎根此处,不舍离去。

      他的眼力时好时差,有时连刚讨过粥的老汉也认不出,举勺又添一碗米,可有时又能瞧见高塔上积落的尘埃、缠绕的杂根,以及承载漫天星辉的寂寥。

      “真是眼拙。”他道。

      *

      次日,寺门大开,僧人各司其职,或为香客指引方向,或为其引见高僧,或执签文为其答疑解惑等。

      小姑娘第一次来无相寺,为姻缘求得中上签,当即欢喜地拿着那支签,在大殿上兜转几圈,见处处都是人,却处处都找不到得闲的僧人。

      兜兜转转间,她寻进了一间偏殿,殿内正好有几个偷闲的僧人在闲聊。
      “师兄你们知道吗,昨儿晚上我真撞鬼了!”

      几位师兄纷纷以袖子捂面,生怕自己憋闷的笑声惹得年少气盛的小师弟恼羞成怒。

      明空怎么可能瞧不见那欲盖弥彰的作态,当即气得撇开师兄揉搓脑袋瓜子的大手,窜到明钦旁边控诉他们的嘲笑。

      “我昨晚上去茅厕真撞见了塔顶那边有鬼飘来飘去,可他们硬是笑我胆儿小看花眼,太气人了!”

      檀木案台上,翻阅经书的手忽而顿住。
      “你可是在高塔下瞧见的?”

      小姑娘的家离皇宫近些,知当朝鬼怪甚多,然其所言却使人无端生出一丝信赖。

      闻言,明空羞怒的神情忽而一滞,“不是……”

      明钦又问:“你没走近看?”

      他挠了挠空荡荡的脑壳,“没有,当时天色太暗,加之夜里起凉风,就没敢往那处去,况且师兄们不是说那处是禁地嘛……”
      其实,他当时也就看了半眼,掉了半只鞋顾不上,便屁股尿流地跑回屋。

      小姑娘听到这会儿,心已经偏向了和尚,甚至为了听清他说的话,身体往前倾去。

      “昨日有位香客在塔附近丢失了一块帕子,若师弟见着了,记得要交给客堂的师兄。”
      明钦将珠子缠绕回青筋裸露的手腕,“偏殿不便待客,施主若无事,还请到主殿去,。”

      帕子……白飘飘?!
      “竟是这样?!”明空垂头丧气,“师兄我昨晚看到的不是鬼……等等,你说谁来着?”

      小姑娘从柱子后面踱步上前,面带红晕,“师父,我能找你问签吗?”

      明钦婉言拒之,小姑娘不甘心,欲以权势迫之。
      “若我以群主的身份命令你呢!”

      众人惶恐,屈身行礼。
      可明钦却拿起经书,推开殿门,“佛门净地,不论高低。”

      小郡主望着他的背影,泫然欲泣。

      明空被师兄们推上前,“……郡主不必介怀,我师兄人好心善,在外人皆称颂,只不过他有个毛病——”

      小郡主似乎猜到他是谁,“大师也有不能为人所知的毛病?”

      师兄们见他很快就哄好了小郡主,不禁又是钦佩又是摇头。
      “这小子总说自己天生不是吃斋念佛的料,得亏监寺师叔没听着这话,不然——”

      “嘘,小点声!你忘了上回大师兄……这事啊说不得!”

      “有时我也不知这经文念来是为了什么……”
      他苦笑,“我朝风气甚佳,对僧人还俗并无束缚,可偏偏监寺师叔却如此迂腐古板!”
      “再言即不敬,走吧走吧,去前殿帮忙。”

      明空探头探脑的,见师兄们都走了才说:“大师怎么了,大师也是人啊!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听。”

      “我以郡主的身份保证!”

      “好,我师兄他啊近不得女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明钦微笑:我倒是不知我有什么毛病来着?
    明空捏耳朵忏悔:我再也不吊人胃口了!
    *
    则溪:空虚寂寞冷。
    明钦:好巧我也——
    我加紧修文QAQ
    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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