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话之雁过》陈知一

54、风雨

　　大魏京都朝政表面的风平浪静，终于在泰王回到京都的那瞬间被打破了，果然，金銮殿上泰王一番承述，所谓的内外勾结，不过是多年来泰王在西摩部下的种子，原本那颗种子已经在西摩的新朝廷中生根发芽，但因为太子哥哥，现在只能沦为弃子，甚至于多年来深耕的数条暗线，都被西摩的一字并肩王宋西顾挖了去。今上大怒，当朝斥责太子，罢免太子协理朝政之权，无旨意不得出东宫。是以，太子江恒州成为大魏史上又一个在朝被软禁的太子殿下，而之前那些太子最后都没有逃过被废的命运。与之相反，因为推荐重阳真人的有功，宋王江恒岳被赐协理吏部，一时间京都朝野风向大变。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叹了第几次气了，虽然料定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只是心中郁结仍旧不能消除。“小姐也别苦着脸了，听说小少爷要回来了。”莫语从外面打着帘子进来。

　　“雁时从南阳军回来了？”我不由的欢喜道，杨雁时是二舅舅的嫡子，今年十四岁，被外公下放到南阳军中历练，杨家在军中的势力基本在北方，若去了北境，那雁时跟去做大少爷没什么区别，而南阳军统领楚轻衣当年受过外公的恩惠，既不会放纵他，也不至于无法约束他。

　　“可不是吗，小姐不是让我去打听那日喝酒的那位公子下落，可巧收到了小少爷的消息。”莫语说道，顺便将最新得的信息递给我。

　　“阿沁确定没事吗？”我问道，我与他相逢便是缘分，并不希望他因我受到无妄之灾。

　　“打听过了，殿下只是将小姐抱了回来，不过仿佛殿下与那人认识，据说两人还互相见了礼。”莫语蹙眉道，“那日跟去的都是王府的人，没法子得到更多的信息，天亮城门开了以后，那位公子便出去了，然后沿途去北境的城关已经回信确认他去了西摩。”

　　见礼，阿沁是西摩人，身份应该不低，赵王出使过西摩，所以认得他也不奇怪。罢了，先不管这个，手里的信息与前几天无出其右，宋王府门庭若市，其母郁妃最近在宫中也见了不少贵妇人。我将纸条递给莫语，担忧的问道：“还是没有太子哥哥的消息吗？”

　　“是禁军接管的东宫防卫，小姐你知道虽然承恩公挂了个禁军统领的名头，但实际上是攥在今上自己手里的，今上身边那位副统领殿前大将军的一句话比承恩公的令牌更好使多了。”莫语道。

　　“守卫京都防务原本是京都巡防营的公务，可见今上防的是杨家呀。”京都巡防营归兵部管辖，而二舅舅是兵部尚书，挂不得要把禁军调过来守着东宫了。

　　“泰王既回了京都，可有见客？”我问道。

　　莫语摇摇头，说道：“泰王自朝中回来后便闭门谢客，据说并未住在府中。”

　　“泰王倒是比宋王聪明，这些年冷眼旁观，宋王和她母妃一样，都是金玉其外之人，聪明外露，华而不实，不足为虑。现在这个档口，太子并未废弃，他们两人便如此这般上蹿下跳，若是日后太子重新掌权，他们又该何如自处。这些皇嗣里，泰王赵王的母族身份低微，但泰王军功卓著，又有今上的宠爱，赵王心思深重，而楚王，他母妃珍贵嫔是秦家的旁支，虽然身份不算贵重，但是在宫中一向谨小慎微，虽不是宠妃，但今上对她也不算不顾念，而楚王一向在朝中风评甚好，也不是不无可能。现在看似宋王得到了协理吏部的差事，但我估摸着是今上推出来当枪使得，他哪舍得让自己心爱的儿子冲锋陷阵。”我淡淡开口说道，天家父子情轻，看太子便知，天家父子情重，看泰王便是。

　　“那太子爷？”莫语担忧道。

　　“虽然被软禁东宫，但人至少是安全的，总要让今上先消一消火。”我淡淡说道，“等雁时回家了，我们便回去看看他。”这次我总要说动外公帮一帮太子，毕竟对于今上而言，只要一天没有下定决心废立，总会有转机，只是怕......我心里有一些若有似无的隐忧，盘桓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很不好。

　　“最近王妃倒是安静了不少，现在院子附近的钉子都已经撤下去了。”莫语继续说道，我点点头，她能够不闹腾那是最好，我也不愿意在这个档口给赵王府闹出家宅不宁的丑闻，对我对赵王都不是好事。

　　“还有什么事情？”我看莫语扭扭捏捏的在旁边几次欲言又止。

　　“泰王派人给小姐送了一份礼物。”莫语小心的看着我的神色，我心里有些叹息，想起在表哥府中他与我说话时欢喜的神情，想起宫中那次离别的交谈，想起这些年来他送的一件又一件的礼物，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人非草木，原先不知道他的深情，但如今知道了，又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终究是我欠他的，“给我吧。”

　　莫语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默默的递给我，普通的油皮纸袋，没有落款，没有姓名，里面一块绯红色的芙蓉玉，一封书信。他说第一眼见到这块玉就想送给我，上次来京时忘记了，现在权当作为我嫁给赵王的贺仪吧。这块芙蓉玉罕见在于玉质温润，绯红的色泽中隐隐可见天然的大雁形状，是雁群迁徙的图案，玉佩下放缀着一条红色的同心结。怪不得他说上次忘记给我，这怕是他原本将作为定情之物赠我的，谁知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便再不能亲手将它赠与我，终究是辜负了。

　　“把它藏起来吧。”我将玉佩递给莫语，既知他心意，这玉佩便只能深深藏在妆奁中，再不能见天日了。我对泰王有愧，既不能回报他的深情，又不能对他有所回馈，如今我与赵王已经互通了心意，更加觉得真心可贵，对泰王更是觉得抱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