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进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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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漏花窗里看进去，满目荒凉，宫中那么多殿宇，并不是都有人照料的，平日里空着的宫殿都被内廷用大锁锁住，定期开门通通风，除除尘，都是今上要安排赐住了才临时的组织人手清扫的，既然赵燕行那么不招今上喜爱，这次清扫又能够有多少用心呢。人们常说秋风知劲草，岳秋阁的杂草长得很高，在风中一摇一摆，因为位子偏僻，内廷管事的内监也明白，这样的宫殿是不可能赏赐给受宠的妃嫔居住的，所以平日里也没有用心的照看，庭院里摆放着的盆栽花木，枯死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半分生机都没有的样子，赵燕行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庭院中，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自小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人，秦嬷嬷说当时进宫的时候场面很混乱，走的也很急，根本没有时间整理行装，赵燕行如今身上穿了件半旧的宫装，发间除了固发的银簪，别的什么都没有，寒酸别说莫语，就连普通民间女子都不如，采女的位份比起宫女高了那么一点点，想来就算没有人克扣她的份例，她在宫中也不会好过。
赵燕行迎风站着，秋风中她的衣裳明显很单薄，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的侧脸柔和，平日里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此刻平静如水，不，像冰一般寒冷，柔和的侧脸或许是因为神情过于冷漠，带了一丝丝的坚毅，这样的她，跟平日里很不一样，跟我想象中此刻落魄的情形也不一样。她显得那么平静，那么冷漠，不是从高处被摔落到低处看尽人间冷暖的冷漠，而是毫不关心，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进宫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赵燕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虽然和她不亲近，但是我们也认识了那么多年，她骨子里是一个京中很典型的娇娇女，爱撒娇，有点小虚荣，为什么一下子变了那么多，一个人的气质也能变吗，变的我都不认识了。
我原本就疑惑当日的事情，此次进宫非但没有解惑，看了这一眼，却更让人心中沉甸甸了。只是低头沉思的片刻，赵燕行似乎挪动的脚步，漏花窗的位子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动作太快，竟让我恍惚间生出一种刚才我是否有见过她的念头，刚才那一眼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存在在我脑海里的臆想。
赵燕行此刻有些悲惨的状况若是赵王知道了，必是要心疼一番，只可惜他失去了本可以将心上人捧在手心的机会，为了避嫌，或许此生，他都不能见赵燕行，就连她的名字，也再也不能在人前宣之于口了。我为赵王唏嘘，也为赵燕行唏嘘。
莫语跟着剪烛一道去准备东西了，我便一个人回姑母那里去，或许是心中有所感触，明明是往凤池宫的方向，最后竟然走到了那棵巨大的榕树下。
上一次来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跟赵王告别是真心的，祝福他是真心的，如今第二次来，我与他竟然做了夫妻，命运真的也是足够百转千回，跌宕起伏了。
“赵姑娘。”有些不确定的叫唤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身去，竟然是秦嫔秦溪田。
“秦嫔娘娘安好。”我向她福了福，她侧过身，回礼，并说道：“实在不敢受郡主的礼。”她是正五品的嫔位，我因为和亲，当时被封为郡主，郡主一般授予亲王之女，虽然没有品级，但按照礼法，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宫妃，才用与之见礼，所以她才避开不受我的半礼。
我见她身后带了两个侍女，似乎也是在闲逛的样子，有些疑惑，不禁说道：“这里有些偏远，娘娘刚进宫，竟然也认得这里。”
秦嫔淡淡的笑了笑，倒是她身后的婢女机灵的回话道：“回郡主，我家主子住的玉阳宫就在榕树边。”
秦嫔对我说道：“未进宫前曾也见过郡主，若是郡主有空，可愿去我的又春殿坐坐。”
秦溪田在闺阁中时便有盛名，我虽然与她不熟悉，但也听过她的才名，并不讨厌她的为人，她既然邀我，索性也没有事情，便爽快的答应了，说道：“娘娘叫我雁声吧，这郡主的封号当时是为了和亲今上才给册封的，现在这和亲做了罢，也不敢再平白受着今上的恩典。”
我与她一道缓步走向玉阳宫，秦溪田长得很美，是那种美人在骨不在皮的美，虽说有五分蒹葭夫人美艳的影子，但是毕竟是世家豪门养出来的嫡女，更多的是大气端庄，蒹葭夫人到底是渔女出身，在宫中就算见识过多少富贵，终究骨子里还是那个浅薄的渔女，路上秦溪田安静的没有说话，整个人就仿佛是天上的那轮明月，月里的那个传说中的仙子，不，更像月光，它存在，能够感知到，却无法触碰，她的清冷仿佛带着明月千万年的银辉，带着明月千万年的寂寞，孤单的盛开在夜空中，寂寞且孤独的美丽着，她自有风骨，自有雍容，自有骄傲。这瞬间，我觉得姑母错了，她不应该将这个女子拉入宫闱，她这样清冷孤独的如月光般的女子，不应该进入世间最大的富贵屋，金银地，宫廷，有些浅薄的配不上她，宫里，也不会有能够温暖她的人。
玉阳宫果然离大榕树很近，我们一行人没有走多少路便到了，玉阳宫和长宁宫位置都很偏僻，但不同的是，玉阳宫的主人是深受今上恩宠的秦嫔，所以偏僻的玉阳宫自有宫中的富贵奢华，但是这毕竟是秦溪田住的宫殿，富贵内显而不外露，奢华隐隐在细节处。坐在又春殿内，我又想起了站在岳秋阁庭院里的赵燕行，她与秦溪田是一般的年纪，境遇确是天地之别。
秦溪田是嫔位，却住在又春殿中，以一嫔位居主殿，掌一宫事，这是正三品贵嫔才有的待遇，再细看又春殿内的摆件家具无一不是上品，就连屋子里插着的应时菊花，也是瑶台玉凤这样的名贵品种，可见秦嫔深受皇恩，将来的位份肯定不会止步在正三品内。但这锦绣繁华的恩宠对她，真的是好事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进宫（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