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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流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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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落,看看这是什么,一只猫熊布偶,很可爱对不对?然后,一串风铃,是不是很好听?你别动,让我看看挂哪好……挂在窗上怎么样?这样风一吹就会响了……”
夏季的清晨,有些凉。除此之外,草丛灌木里的虫子都休息了,知了也不到出来的时候,现在也是一天安静的时候。
苏沐落盯着天花板的眼睛有些发酸。她看了看闹钟。
五点。
怎么还失眠了?
可以看见窗外的天空。虽说天际发红,然而夜空依然是夜空,繁星,繁星。
她坐了起来,理了理额前睡得凌乱了的刘海。然后,洗漱完毕,她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嗯——哼——”
好新鲜的空气,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不,也不能说完全感觉不到,毕竟阿公家也是在田野乡间的,曾经也多多少少感觉到过一点吧,但,和这里比起来,这里的空气似乎多了些什么。多了些什么呢?
她冥思苦想。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孰不知小镇比自己醒得更早。
“真是出人意料……”
苏沐落沿着河岸走着,偶尔看见灌木枝叶上的露水,竟有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
果然只有换一个地方才能注意平常注意不到的东西。她敲敲额头想想之后,继续发现来这之前一直都被忽略掉的东西。
“嗯嗯。”她盯着停留在花蕊上的蜜蜂。
蜜蜂似乎发现她了,振翅飞了起来,并在空中悬浮着。
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并且捂住自己的脸。
但是,我认为,当一只虫子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不应该去杀死它……
她想起了她一篇在读国小的时候写的作文。
于是她伸出了手,而蜜蜂盘旋着,盘悬着。想象着蜜蜂乖乖地在她手上落下来,指尖那么大的蜜蜂,它的脚挠得手心痒痒。
“杂毛!不许乱跑!”
似乎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过来,蜜蜂飞走了,于是苏沐落寻着声音看了过去。是一只金色的有卷毛的狗。它走到苏沐落跟前,心安理得地坐下。
大概它就叫杂毛吧。
“早上好!”一个女生走过来,不过杂毛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满,于是做出转身要走的样子。
“早。”虽然不太适应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但苏沐落还是好好地回了她。
“这家伙就喜欢有人的地方。”她先是捡起地上的绳子,而后又退了一步,细细地打量苏沐落。
“嗯?”
“等等,我想想,我见过你吗?”
难道是认错人了?苏沐落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
“嗯……”她挠着头发,闭着眼使劲地想。
“想不出来。”她叹了口气,说,“你刚来?”
“是。”
“真是!”
一惊一乍。苏沐落退后了几步,尴尬地笑着。
“不好意思,一般我不认识的人都会猜他是刚来的,所以这次猜对了就很高兴。”她拽拽脑后的马尾辫,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管怎么说,我叫夏立颀。”
一个男生跑着步都过去了,很快他又折了回来。
“这是谁?”
“为什么又碰到你了。”
“什么啊,每次见到我都是这句话,亏和你做了这么些年邻居。但是啊,”他忽然看看苏沐落,然后闭上眼睛,很是深沉的样子,说,“你……是台湾人吧?”
“你从哪看出来的?”夏立颀不以为然地说。
“这……”
苏沐落不可置否的语气似乎让夏立颀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着苏沐落的眼神也变得灼热起来。
“……”
“不用这样吧,就你那表情,谁看了还能说得出话!”
“切。”被这么一说夏立颀立刻不满地向一边看去。
没盯着自己,苏沐落好歹松了口气,但说话还是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确,是从台湾来,前些天刚来。”
“这样啊。”夏立颀捏了捏下巴,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思考些什么。
苏沐落干笑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斜斜地撒了一地。
“总之,她就是这样的人,大惊小怪,故作深沉,不用太在意的。我叫方朔,是这人的邻居。”他拍拍夏立颀的脑袋说。
“苏沐落。”她轻轻笑笑,说,“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嗯?”
“谁和他能好……”夏立颀一把拨开方朔的手说,“你!不要把爪子放我头上!”
方朔讪讪地收起手,有些埋怨地说:“有什么好在意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无奈般的耸耸肩,小跑着便离开了。
“这人……”
太阳又升高了些。杂毛见没人理它,便趴在地上,似乎忽然见到地上它自己的影子,猛然跳起来,呲牙咧嘴的,它注视着,狠狠地跳过去,狠狠地摔在了一边,痛苦地呜咽起来。
“说了多少遍,又是一身的泥!”她冲着杂毛发了一通牢骚,杂毛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难怪叫杂毛。”
“是啊,幸亏不是白毛的狗,不然光洗澡就能麻烦死我。”
“但是就算不是白色的,弄脏了也要洗干净吧。”
“对啊。啊,我带它先走了,它看起来也应该是等急了吧。”说完她拽着杂毛,朝公园的方向走去。
铃铃。
仿佛看见了那风铃的声音,苏沐落睁大了眼睛。
不对不对。她摇着脑袋,走了起来,越走越快。走渐渐成了跑,她跑着,沿着河岸,闭上了眼睛。
“爸爸就先走了?”
“不要不要,为什么不可以再等一下?”
“爸爸有事,下次,一有时间就过来怎么样?”
“嗯……”
“这就对了。那好,我就先走了。”
紫红色的风一吹,像绸缎一样,风铃摆动起来,发出清澈的声音。
发出了铃铃的声音。
她停了下来,在网球场的铁丝网旁边,半蹲着,喘着气。她有些疲倦地靠在铁丝网上,汗水滴到了地上。
于是,歇够了,她站直了,打算要回去。
有人在打网球。她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
对了,刚才应该是太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了,因此才没能注意到身边的人吧。
所以她站在那看了看。
那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打网球,女生看起来很娇弱的样子,但是打起球来却一点也体现不出这一点。
男生劲儿很大,但女生却总能稳稳接住,而且打回去的球总能让男生够呛。
球从门缝处滚了出来了,正好滚到了苏沐落身边。
“不玩了不玩了,你怎么能欺负一个都没怎么打过网球的人呢?”
“我不习惯放水。”
“但你也没必要那么认真吧,你那样子,是要冲击大满贯吗?”
“只是你手脚太笨了而已。”说着她走出网球场。
“……”
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平易近人。苏沐落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对、对了,给你。”苏沐落这会儿才明白自己还在发呆,于是连忙捡起脚边的球递给她。
她淡淡地接过,看了苏沐落一眼,没有说话便转过身去。
苏沐落的紧张变成了失望。她还是希望那个女生说些什么的。
“对了。”
“嗯?”她猛地抬起头。
“你是叫苏沐落吧,我在学校整理材料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资料。你不会介意吧。”她背对着苏沐落说。
“不会。”
“那就好。”她转过头,看了苏沐落一眼说。
“作为学生会主席要严肃。不过偶尔也要笑一笑,做出一副亲民的样子。”那男生走到米致身边说,嘴角上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寒而栗。
苏沐落略微退了几步。
他似乎注意到了苏沐落的小动作,不过他却装作无意地也向前走了几步。
“啊、”
苏沐落想再退,但是再退就退到马路上去去了。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这样恐惧至少还会少一点。
这小镇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奇怪?!这到底要干什么!
“嗳,你。”说着她拽住柯治希的衣领。
“只是为了树立学生会的威严罢了。”
她睁开眼,发现柯治希已经不声不响的就回到了米致的身边。
“作为学生会副主席,敏锐的观察力和严密的逻辑推理分析能力是不可或缺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握民心,协助主席处理各类事件。”
这个白痴居然是副主席?苏沐落听了这段可笑的独白以后不禁想。
米致的表情看起来像早已习惯了柯治希浮夸的介绍,因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了,更何况除了介绍他自己的那一段以外的他又没说错。
“早饭吃了么?”
“嗯?”
“是吃早饭的时间了不是?”
“是该吃早饭了。”
“我又没问你。”
柯治希的话被噎了回去。
“我……我吗?还没。你是要……”苏沐落有一些受宠若惊地说。
“但是……不可以用学生会的经费买早饭吧!”
“你不插嘴难道能死吗。”米致瞪了他一眼说,“所以,不介意的话,让他请你吃个早饭吧,谁让他刚才故意吓你。”
“这样,”苏沐落微笑着摆摆手说,“但是,我没有吓到,所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真的吗?”柯治希悄无声息地凑到她面前说。
“真的真的!”苏沐落闭着眼睛,而且还下意识地一拳砸过去。
“呃……鼻梁好像断了。”
“啊……你,没事吧?”
“没流血,所以应该没事。”米致看了看说。
“哎,我说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作为学生会头头,下属受伤了你不慰问就罢了,怎么还那样说?”
“是吗,我可不认为流氓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她面无表情地牵着苏沐落的手走到了前面,说,“另外,这次你要买单,因为不能花学生会的钱就只好让你破费了。”
“喂!说什么!我同意了吗你就决定了?哎!”
“那……什么,什么,把他丢后面……没关系吗?”苏沐落跟在米致身边,有些为难地说。
“没事,我们的副主席很慷慨。”她似乎故意是说给柯治希听。
“唔……”
苏沐落笑着在前边走着,不时还回头看看。是啊,虽然看起来这两个人针锋相对,但是这也是朋友吧。
知了上班了,于是太阳又开始炙烤大地。空气啊,树木和树木的影子都变得格外明亮。
“夏天就像一个梦,让人忘却了生死……当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就说明我已经快死了。”
我躺在木地板上,并且滚来滚去的。
“饿了。”
我面对着天花板躺好。
肚子饿了,但是外边天一定太热了,不想起来。没有哪儿比家里的地板更凉快了。我看了看身边的闹钟,我想总不能就这样饿死吧。大概早饭还剩了点。
我转了个身趴在地板上,爬出了房间。
“什么都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剩下……
“南一!”
“怎么了?”
“有吃的吗?”
“自己不会去找啊!我可是叫过你起床的。”
什么态度嘛!请帮个忙都这么难……算了,我也好不哪去。
我蠕动着到了南一房间门口。
想想我就悲哀,医生居然让我不要再吹空调,要不然眼睛会疼得更厉害。
凉快。
我贪婪地享受着从门缝里溢出的冷气,不过,也才一会,我眼睛果真又疼了起来。真是悲哀。我又蠕动着回到我的房间里,从我的衬衫兜里拿上几个钢镚。毕竟,我得先填饱肚子。
真是辛酸。
真是不想出门。
我磨磨蹭蹭的,好歹是到了门口。
“去哪里?”我妹站在茶几旁边,端着水杯看着我问。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房间了呢,夏眠,夏眠也不错。”
我妹放下杯子,白了我一眼说:“话说某人才是那个一躲进空调间就是几天,结果弄得眼睛疼的家伙吧。我可不像他,大部分时间只是吹电风扇而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管怎样,我现在要去吃早饭。”
“早点摊应该早就收了吧。”
“那我去商店买几个面包应付不行吗?”
“那是你的事。”我妹耸耸肩,转身要走,不过没走几步她忽然说,“对了,顺便帮我买些零食吧。”
说完她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啊……我好像又被使唤了!
早上可能会好一点吧。只是没走几步身上就开始出汗了,但是一会儿的气温更高,那会更不想出门的。
空调,空调。一家家的早餐店都装了空调,没必要这样吧,真是以前不感觉没有空调的好,连放学回家都要去蹭空调,结果,现在只能望空调兴叹了。唉,想想就眼睛疼。
早点铺的确早就收了,于是我只好朝街对面的小商店走去。
这个商店虽然小,只消门外的一棵树的影子便能将将要照进来的阳光整个儿遮掉。
老板是一个很慈祥的大爷,满头白发却比年青人精神还好,最关键的是他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十分的中听。
他点点头,我也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麻雀聒噪得很。
从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歌声。
电瓶车走过的声音。
还有这个小镇宁静的呼吸声。
哎……等等,那个身影好像见过的样子,是谁?啊……那个台湾女生。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像是故意在等她走过来一样。
“又碰到你了。”
“是啊。欧阳北川……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厉害吧。”她有些得意地说。
“是啊。”我笑了笑说。
“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知道吗?”
“那不怎么重要吧。”
“是吗。”她看起来有些失落。
想象成冬天太阳的暖和,确实就不那么热了。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她说的话,忽然就自言自语起来的话,这让我认识了她。
“米致告诉你的吧。”我忽然开口说。
沙沙的树叶声。我看见她的头发从肩膀上滑落到胸前。
“因为刚才我看到你好像是和她走在一起。”
“嗯。”
……
“你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吧。”
“这,要怎么说呢?偶尔也会想到要回去吧类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小孩子气?”她笑笑说。
“没有。”
“还真干脆。”
“还是有些习惯不一样吧。”
“有啊,像是拼音,感觉还是很神奇的,发明它的人真的很厉害啊。”
我顺路到她的公寓楼下,因为我手里还拎着我妹要的零食,也就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那我就走了。”
“嗯……对了。”
“怎么了?”我回头说。
“总感觉和你说话的时候特别安心。”
“什么?”
“没什么。”笑了笑她转身上楼了。
我好像还是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
我撞到一个迎面过来的女生,她没在意的样子,与我擦肩而过。
金发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