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却知风

7、七日筑基

　　倒是没想到，这位创造心法的始祖镜君，竟是这般性情。

　　手书至此结束，《序章》再无其他新增内容。
　　第一卷第二章《丹元子步天歌》与第二卷《句陈篇》，也无增新，原有内容楮语则早已倒背如流，便先跳过，翻开今日开启的新卷。

　　此卷名为《杓篇·玉衡》。
　　其内有十四篇功法，涵盖了二十八星宿近半。

　　最先的是两道基础法术。

　　『注火术』：控火之术。燃星成火。一重，起火。二重，御火。
　　『烬尘术』：密法。幻术。余烬为尘。一重，掩藏气息，隐匿踪迹……

　　楮语只扫了眼，留个印象，暂不急着修习，往下径直翻开自己的主星功法《心宿篇》。
　　其内只有一道法术——

　　『洗心术』：展开星官，燃火洗心。
　　一重，洗心。除去一瞬所有心念……

　　才见两行字，周遭光影忽而一变。
　　她立即抬头，竟见夜空之上，升起了一颗火红大星！其星光如火，正漫天洒落！
　　连眨眼都未及，整片识海天地便被星火吞没。

　　楮语失去了意识。

　　“师妹？”
　　五感俄而回笼，人声闯入耳中。
　　楮语猛然清醒，睁开眼来。

　　“师妹醒啦！”是樊师兄兴奋的声音。
　　随之，乌泱泱围上来一圈人头。
　　楮语坐起身，人头忙又散开。

　　“……”

　　楮语看去，屋内不仅有太微五位弟子，第七剑和崇远也在。
　　众人神色复杂，除崇远外，似乎都憋了话，欲言又止。

　　“小师妹，可是筑基了？”
　　数息，第七剑率先出声，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楮语便启唇，却觉喉间涩然，出声不畅，似是许久不曾说话，于是改为点头回应。

　　崇远宣一声佛号：“恭喜道友。”
　　第七剑更是大笑一声：“果不其然！”
　　祝枝大松一口气，叹道：“师妹，你可闹了不小的动静啊……”

　　识海之中只有长夜，楮语又满心修习引星术，并不知时间流逝——原来自天舟起航至今，她已入定了整整七天。
　　明日天舟就到玄洲，祝枝刚刚才施术，将她从入定之中唤醒。

　　此七日，她近乎痴醉地修习引星术，引聚大量辰宿之力至摘星楼，浓郁得泛出光芒，整整七日，摘星楼附近星光闪烁不断，真如摘落群星，悬于危楼。
　　而她筑基正是今夜，彼时，太微摘星楼上，竟绽开一圈近百丈方圆的光华，瞬时璨如星河。

　　天舟之上迅速传开，太微门的新弟子是一位不世天才。
　　独北斗峰一众气氛低沉。

　　“七日筑基！”第七剑也惊叹，笑道，“小师妹此番，少不了闻名十四洲了。”

　　樊师兄激动道：“北斗峰那位称之天才的‘小商君’，当年一月筑基，北斗峰主广发名帖昭告十四洲，轰动一时。如今师妹身负旧伤，恢复修习七日竟便筑基！比那小商君，厉害了不知几许！”

　　楮语默了默，如实道：“我两年前便已入道，称不上七日筑基。”
　　“为何称不上！”樊师兄驳得极快，“师妹不是受了重伤吗？因伤势所累，两年内修为几无寸进，当然就是七日筑基！”
　　祝枝相较冷静几分，犹豫片刻，终究问道：“师妹可方便告知，何时受的伤？受了什么伤？”

　　如今点亮室宿，亦能重新修炼，楮语无需再隐瞒：“入道第二日，星子碎尽。”

　　“星子碎尽？！”
　　几位师兄大惊，异口同声，话音落，更是齐齐倒吸凉气。
　　“那不就是——根本无法修习！”周师兄道，“连引星术都施展不了，与灵修刚开窍就被废了灵根有何区别？”

　　祝枝终于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引星术是我们的入门功法，无法施展引星术便无星韵，无星韵，则无法进行其他任何法术的修习！而你入道第二日便重伤，两年来，不就相当于没有修炼吗？”
　　“是啊！”金师兄接道，“楮语师妹，你就是我们太微七日筑基的天才新弟子！不可反驳了！”

　　太微几人激动得脸都红了，可见必要为楮语争这个“七日筑基”的名头，必要与北斗峰争这一口气。
　　连一旁的崇远也道：“众道友所言不虚。”
　　楮语见了，如何还多言，便莞尔：“好。”

　　众人又聊了近两刻钟，才各自散去。

　　入定时，楮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醒来，倒是觉得疲惫了，好似久卧之人一朝乘风跑去几十里，有些用力过度的感觉。
　　她也不是急性之人，便决定今夜不再修炼，先作休息。

　　她放空思绪，独自坐了会，起身走上月台，倚栏而立。
　　夜色已深，天舟行驶在归虚云海中，四面除了云还是云，没有什么别的景色，倒还不如天舟内的夜景秀丽壮美。

　　今日正值六月之末，楮语长望夜空，一眼便寻见那颗极为明亮的红色大星。
　　所谓“三星中央色最深”，这颗色最深的大星，与附近两颗亮度稍逊的星相连，正组成了她的主星星官——心宿。
　　最明亮的这颗红色大星，便是商星，又被唤作“大火”。
　　因它，世人也将整座心宿星官以“商星”代称。

　　不止商星，三垣二十八宿众星，楮语几乎都认得。师父每夜醉酒，总爱指天星，一颗一颗说与她听。
　　可惜如今正夏，师父的主星“昴宿”星官，冬日才可得见。

　　远空忽然划过一道光，楮语极目望去，那光泛着铁青，还似裹挟了什么。
　　一丝不好的预感，瞬从心中生起。
　　果然，下一瞬，这道光兀地变了方向，竟径直朝她冲来！

　　她瞳孔一缩，迅速退回房内，指尖则泛出金光，注火术的法诀清晰在脑。

　　“砰！”
　　这道光正正砸在了她的月台上。
　　“嘶……”人声随之响起，是叫痛的声音。

　　楮语微眯起眼。
　　原来砸在月台上的，是一把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铁剑。
　　而伴随铁剑一同砸下来的，则是位玄衣少年。

　　“抱歉抱歉。”他连忙道歉，先转过身再爬起，背对楮语，免得冒犯。
　　站直身后，可见算是高挑，一身玄衣紧束，衬出一副宽肩窄腰。
　　楮语感受到他的歉意与礼貌，便道：“无碍。道友可还好？”

　　“我没……”少年脱口而出，又顿了住，竟没克制住，猛地回过头来，惊讶道，“原来是道友……”
　　楮语猝然与他对上视线，还未看清他面容，听得他又道，“天舟起航前夜，有一尾小赤蛟偷了道友的玉。”

　　楮语立时忆起。
　　原来是他。
　　那夜喝得有点恍惚，又被那赤蛟吸引了注意力，她对他的印象其实十分模糊，他却听出了她的声音，倒令她微感意外。
　　此刻，她也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今夜虽为朔月，但天舟飞得极高，因此月华依然。
　　少年回首，俊容在月光描绘下，更显精致脱尘。而明明是身处深夜，他却似乎散发着一股新日般蓬勃的朝气，身姿笔挺，神采奕奕。

　　见楮语没立即应话，少年猜想她应当是将之后的事也忘却了，便自述：“我名邭沉。是昆仑的新弟子。”
　　楮语缓缓道：“句陈？”
　　“啊。”邭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是的，句陈。”

　　楮语莞尔，却也不追问他真名，望向地上的剑，终于道：“道友这是？”
　　邭沉忙将它捡起，同时浮上几分羞惭之色，解释道：“我方才在练习御剑，过于莽撞了，不小心摔到道友此处。无意冒犯，实在抱歉。”

　　楮语默了默。
　　祝枝曾道，灵修的御剑法术，一般正式入门、经师长首肯才可开始修习，眼前这位，上天舟七日竟便自学御剑。且昆仑弟子所住宫殿，距此少说有百里，他能一路飞来，练得绝不算差。

　　“无碍。”她却只道一句，面无异色，终于抬步走出，与他并立于月台，“那夜多谢道友。”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邭沉忙道。
　　话音落，二人竟一时无言。

　　邭沉很快转开目光，唯恐久视冒犯。
　　楮语虚倚栏边，也转而望向远天，观夜空诸星。

　　数息，邭沉出声打破静默，小心地道：“听闻星修以二十八宿为主星，楮语道友，可是在看主星星宿？”

　　楮语眸光微动。
　　她未曾报名，他却能叫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意外了。想她这七日闹出的动静，名字传开也是情理之中。
　　她偏过头，重新看向他：“是。”

　　邭沉得回应，便续问：“不揣冒昧，不知道友的主星是哪座？”
　　楮语看他几息，竟直接答：“商星。最明亮的那颗红色大星，与它周围的两颗。”
　　师父说过，主星并非不可公开之事，没什么忌讳，不必小心隐藏。

　　邭沉旋即抬头，循言寻望，不过片刻，便欣喜道：“找到了！”
　　楮语见状，受他感染，也浅浅笑了。
　　邭沉便向她问起来，周边各星分别是什么。

　　楮语本就爱这些，此时心情也不错，便一一为他道来，还补充了不少师父讲与她听的相关传说趣闻。
　　一.夜.欢.谈，天色渐亮之时，邭沉才告辞离去，并想起来，详细告知他的名字，乃“邭沉”二字。

　　楮语回房浅睡了会儿，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向外望去，四面云海渐稀，隐约可见重重山廓。
　　想必是将要到玄洲了。
　　再过了约莫一刻钟，云雾几乎散尽，天舟也下落不少，似是因筑基的缘故，她凝神感去，隐约能听见天舟下方，海上的潮声。

　　祝枝几人上来找楮语时，她已收拾妥当，众人御器起飞，依然是祝枝带楮语，不过半盏茶，便到了原先登舟的地方。
　　太微几人来得算迟，已有许多宗门弟子侯在此处了。
　　甫一落地，立时一阵剧烈的摇晃，伴随声沉闷巨响，天舟泊定。

　　华山弟子和禅宗弟子快步走近，率先向楮语道贺，其余各宗之人，也陆续围上前来。
　　太微门几人忙着回应，好一会儿才结束。

　　刚静下来，一旁又传来观留裕那熟悉的语气和声音：“楮语道友。”
　　楮语略感不解，自己虽不是很讨厌此人，但也不该有什么好感，可他凡一靠近，她便觉得莫名的亲近。
　　既然闻声，她亦侧过身，微一颔首，以作回应。

　　观留裕今日没有摇着折扇，而是合拢握在在掌心，笑容也似乎比先前显得真实些许：“七日筑基，世所未有。恭喜道友。”
　　“多谢。”楮语温和如常。

　　观留裕身后，一对少年男女此刻也都看着楮语。
　　少年的神色比较冷硬，眼中有不加掩饰的不甘与不悦；少女则显得有点拘谨克制，但不掩温婉，看向楮语的目光中则多是艳羡。

　　见楮语目光转来，少年立即移开视线，少女则有些惊讶，很快冲楮语露出一个微浅的笑来。楮语亦还她以一笑。
　　想来这少女便是温折，少年则是闻人语。
　　也是两位天资出众的新人——被观留裕从祝枝等人手上抢去的新人。

　　天舟落下玉阶，同时打开了结界。

　　“云上万宝节，期与楮语道友再会。”
　　观留裕含笑留下一句，便走到一旁，与凌绛一同，携昆仑和北斗峰弟子步下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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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星中央色最深。——《丹元子步天歌》。
＊杓篇：杓［biāo］。
＊邭沉：邭［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