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却知风

21、星罗术

　　楮语并未思索多久，微微一笑，温声道：“我确需要，多谢师兄关照，那便有劳师兄了。”

　　事分轻重缓急，她不可能拒绝与于子平对练的机会。
　　而所谓人情，且看各人心思。送来的人情由她做主，讨来的人情，才会为难到她。

　　于子平不料楮语应得这么快，但也由衷欢喜，问道：“那师妹看何时方便？我们约个时间，去颢天官学宫。”
　　楮语直接问：“师兄现下可有闲？”
　　“现在？”于子平又意外，却认真思索了下，很快道，“可以，今日已无课，我也没什么安排。”

　　二人即刻动身，前往颢天官。
　　楮语才知，原来各官学宫不仅有教习用的课室，还建有许多修炼室，供弟子们作修炼之地，那些不喜在人前暴露修为、不喜被人围观的弟子，也总约在修炼室内私下切磋。

　　所有修炼室建制一致，两丈长宽，闭如密室，只开一扇门，但其内真实空间不止两丈方圆——每间修炼室内都有一座幻境，幻境大小，才是修炼室真正的大小。
　　也因此，修炼室分为甲、乙、丙三种。
　　使用修炼室需去学宫管事处登记，再选择空闲修炼室。
　　丙字修炼室最为普通，内含低阶幻境“星垂平野”，所有弟子皆可使用；乙字修炼室与甲字修炼室则更高阶，其内幻境亦更复杂，这两种修炼室，登记之后还需付出相应数量的灵石，才可使用。

　　楮语与于子平只切磋，丙字修炼室足以，暂先登记了一个时辰，领了块半掌大的铁令，便一同前往。
　　二人是丙字十七号，走到丙字十五号时，于子平忽然被人从后方撞了下。

　　是一位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修，似乎很匆忙，撞到人也脚步不停，只急急道了两声歉，便越过二人往前方跑去，很快消失在拐角。
　　楮语于是只扫到了模糊一眼，未能看清他面容。却隐隐觉得有点古怪，说不清道不明，然未待施术，这抹微弱的感知就消散了尽，只好收回目光，暗自压下。

　　于子平也已收回目光，无奈笑了笑，看来并没有放在心上。
　　二人再走几步，便到了丙字十七号，于子平将铁令嵌入门上凹槽，石门自发打开。

　　修炼室内果然空空荡荡，室门一关，四面都是石墙，只有壁上火光跳跃，但也照亮了整间室内唯一一枚符文。
　　刻在与门相对的那面墙上，比寻常符文大许多，有近一尺高宽，繁复异常，淌着幽微的金光。

　　于子平运星韵注入，符上金光迅速大亮，整枚符文竟似活了过来，从壁上跃出，飘到正中间，而后一眨眼，周身便变成了广阔无垠的原野！
　　脚下是粗粝的砂土，杂草与野花，东一簇西一团零落地生着，低垂的天幕是一片深蓝近黑之色，恰似太微宗服的燕颔蓝，其上群星倒悬，闪烁不绝。

　　于子平道：“学宫修炼室中的幻境，大多都是我们的首任掌门昭凌真君所造。昭凌真君的主星为星宿，功法正是名为‘星垂平野’的幻术。”
　　昭凌真君。
　　楮语立时忆起，问星垣中常陈子也曾提到“昭凌”二字，道此人是他的徒弟，整座问星垣幻境正也是昭凌真君创造。

　　“多谢师兄相告。”楮语道。
　　“师妹不必如此客气。”于子平笑道，又问，“师妹对秦师弟与我的主星功法，知晓多少？”

　　楮语如实道：“我这两日急于修炼，还未打探，若非师兄今日前来，恐要再过几日，才知师兄也是毕宿主星，现下，只知毕宿功法名为‘星罗术’。昨日斗法台上，秦越的对手头上悬着七星，想必就是毕宿星官，而在那七星之下，那位师兄施术似乎颇受限制。有言道，‘毕乃网也’，故我推测，星罗术或许是一道限制之术。”
　　毕宿也在《杓篇·玉衡》中，楮语虽未点亮，但能在子目录上看见其功法名为星罗术。

　　“限制之术……”于子平不由叹道，“师妹这推测，实在准确。”
　　但也不再多言，转而一笑，脚下立即亮起法光，竟是直接展开了星图。约莫一丈三尺宽阔，并不算大，却点亮了整整近三十枚星子！
　　毕宿七星率先升起，剩余的二十二枚星子则全部连成一座星官，弯折作鸟翼状，留于星图之上，楮语一眼认出，是翼宿星官。

　　她眼中微光闪动，亦捻诀展开星图。
　　商星还未修复暂时无用，便照常只展开了室、房、尾三座星官。

　　于子平目光一亮，由衷赞叹一声：“师妹着实好天资！”
　　纵已听闻她三丈星图，亲眼所见、两相比较之下，还是颇感震撼，更不论筑基初期便点亮三座星官。
　　楮语不骄不谦，只道：“道途长远，勤修不辍比资质更重要，师兄金丹之境，仍愿拨出自己修炼的时间陪我练习，我感激不尽。”

　　“同门弟子，自当互相扶助，师妹不必客气。”于子平忙道，而后也不再多言，双手一并，直接捻起诀来，“如师妹所知，毕宿功法名为‘星罗术’——星罗，困之术也。”

　　话音落，一枚金色法印同时结成。
　　原本环绕于子平旋转的毕宿星官倏忽高升，兀地一闪，悬到了楮语头顶！
　　她下意识抬头，于是看清了这毕宿星官形状。六枚星子环围如网，正正落在她上方，第七星凸出在外，如网之“柄”，朝向于子平。
　　未及眨眼，七枚星子便同时一亮，陡然落下七束细如食著的火焰色光束，将她完全围困其中，笼罩约有三尺方圆。

　　于子平的声音适时响起：“我方结丹不久，秦师弟如今筑基大圆满，我与他相差其实并不算大，故而我们修炼的皆只是星罗术的第一重——‘罗形’。此七束星火，能够困住有形之物，并随之移动。”

　　果然，楮语感觉到周身空气瞬间变得灼热无比，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压，生起在毕宿七星笼罩的这方窄小空间，竟如昨夜不近舟的第一道剑气一般，隐隐锁住了她各方气机，似被囚于樊笼之中。

　　她先试了试注火术，发现如平时一般只靠默念法诀已经施展不出，于是聚精凝神，运转双倍星韵才勉强燃起星火。
　　而后又捻诀，尝试施展碎星尘，甫一抬手，立即感受到了一股滞涩感，双倍星韵也已不足，运转了近平时三倍的星韵才成功结成法印，燃出一团可以化解攻击的火焰。
　　然不止如此，当她将火焰掷出时，于子平的毕宿七束星火竟如一层细密的筛网，火焰闪烁着飞越出去，瞬间弱小了大半！

　　楮语默了默，继续尝试。
　　此次升起尾宿星官，控制着将奔雷术法印结到几丈外，不在毕宿星官笼罩范围之内。
　　引下的天雷威力终于没有被削弱，与平日差不多威力，但此次结印比之寻常，花费了近十倍的星韵！只一道雷，便耗空了她整整五枚星子储存的星韵！

　　于子平说他刚结丹不久，与筑基大圆满的秦越相差并不算大，纵使楮语将二人的差距预想到最大，在秦越的星罗术之下，她引一道雷，也需运转约将近三枚星子的星韵。
　　她昨日见秦越御伞飞行，说明他也点亮了翼宿，加之主星毕宿，两座星官共有二十九枚星子，可见他体内星韵十分丰沛，且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星官。
　　而她现下可用的三座星官，加起来只有二十一枚星子，纵使引星术能自行在体内运转补充星韵，也完全不及消耗之快。

　　一瞬，楮语脑中思绪飞转，确实感到棘手。
　　刚生出个猜想，又听得于子平道：“星罗术之困，虽可限制对手行动，并削弱其施展的法术威效，但也并非天衣无缝的困术。”

　　她于是顿了顿，看向于子平，准备先听他的说法。
　　于子平正也看着她，续道：“旁人我不尽知，但师妹你，或许可以抓住其间破绽。”

　　她？

　　楮语立即将于子平这句话与她方才生起的猜测对上。
　　困术，紧随于人的困术。
　　她与旁人，有何不同？
　　——斗转星移术。

　　毕宿星官紧随于她，她往何处移动，它便往何处移动，是跟随她移动的方向而动的。
　　寻常人的移动总是有迹可循，速度再快也要走完某一段路程，但斗转星移术，却是直接跳跃其中路程，无迹可循！
　　她欲落到哪枚星子之上，就可以落到哪枚星子之上，且待她落地时，毕宿星官定要先寻到她的方向，再跟随而来。

　　那么，只要她在星子间瞬移的次数够多，速度够快……

　　她当即捻诀！
　　顶着星罗术的威压，脚下星图竟又扩大了几分，直逼四丈方圆。室、房、尾三座星官便也跟着星图一并扩大，二十一枚星子遍布其上，每一枚星子之间，所隔皆有近七尺之远！
　　随着吟诀声毕，斗转星移术金印结现于空。
　　楮语身形立时自原地消失，成功落在了三丈远外星图最边缘的一枚星子之上。

　　果然——
　　于子平的毕宿星官，慢了半息才追到！

　　但她第二枚法印已结成，毕宿七束星火只堪堪擦过她衣袍，未能限制她半分。
　　便见她捻诀不停，长吟不绝，身形在星子之间不断闪烁，一枚又一枚金印擦着她消失的身影跃出，旧印尚未消散，新印已然结成，星图上几乎同时悬浮近十枚法印之时，她终于落定，停下斗转星移术。

　　却见尾宿九星高升于空，兀然悬于她身后，金光一闪，奔雷术法印结成。
　　“轰隆”一声巨响，明紫电光大闪，她眸光也大亮——
　　这一道天雷终于威力如常！其所运转之星韵，也与平常无异！

　　雷电没入砂土，毕宿星官终于追上楮语，七道光束急急落下，欲一雪前耻将她困锁，但见她身形又一闪，竟再次扑了个空！
　　只留下一枚法印，衬得毕宿七束星火所笼那三尺天地，愈发空荡。
　　而楮语体内还余有近半星韵。

　　她终于落定，再无动作。
　　待缓缓抬起眼来，向来的温和淡若竟忽然消失不见，被一股截然不同的狂所覆盖！
　　恰如前夜轻而易举施展出《句陈篇》众术时……

　　上次她孤身在识海中修习，并不曾察自己神色变化，但此刻，于子平就站在她几丈之外，定定看着她，正好将她一切神色收入眼中。
　　然而，他竟丝毫不觉有异，心中只一个念头。

　　——天骄如是，何以不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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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食箸：筷子。毕宿七枚星子落下的光束和筷子差不多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