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却知风

20、天见春

　　“喵呜——喵！”
　　有什么东西在揉蹭她的脸。

　　楮语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碧绿的眸子。是乌云。
　　见她醒来，它立即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竟似有些急促。

　　楮语微生疑惑，但觉脑中酸痛，抬手按了按眉心才翻身坐起，而后怔了住——
　　目之所及，一片墨色。
　　满床、满地、满屋的墨色。

　　她停在眉梢的指尖动了下，手腕一翻，摸起耳后一把头发往身前撩，身侧一片墨色旋即随她的动作翻动起来……
　　满目墨色，竟是她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头发！

　　记忆中立时有什么飞快闪过，不近舟的声音随之浮出：“师妹，是羡慕我发长吗？”

　　楮语沉默，面无表情地压下翻涌的情绪，保持了冷静。
　　不近舟。
　　真是好一个大师兄。

　　“啊！”屋外却响起一声惊呼，斛初刚走近竹轩，便吓得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逶迤出屋外的厚重发尾，甚至还在以清晰可察的速度继续生长着。
　　她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看向这满地长发的主人，心中更一沉，完全呆滞了——竟是她家少君。

　　却见楮语坐在榻上，只淡淡向她投来一眼，问道：“有剪子吗？”

　　斛初陡然回神，忙道：“有的！少君稍待，我这就去拿！”
　　说完就转身，飞快跑回山腰的小屋，剪子只一把，她又将什么匕首、菜刀之类凡锋利的器物，均塞进乾坤袋带上峰顶去。

　　一盏茶后，主从二人加一只咬夜狸，齐齐陷入沉默。
　　这头发，但剪一下，便以成倍之速重新生长，再割一刀，长得更快！
　　楮语垂眼，冷漠捻诀，直接燃火去烧——于是它长得如烧得一般快……

　　不动它时，长势才渐渐慢下来。

　　又默半晌，楮语同斛初要了根发带。
　　斛初心中疑惑，不由盯着楮语看。

　　便见楮语双手并用，将长发在脑后高高拢作一股，握于掌中，挽起个与太极髻一般的发髻后，褪下指尖那枚墨玉指环，引发带穿过指环，再缠绕发髻系好，而后伸手将满地长发一捞，微浅的金光自楮语掌中流出，蔓延至发尾，仔仔细细包裹住每一根长发。
　　斛初虽然不解，却莫名屏息，果然，下一瞬，被金光裹住的满地长发，竟忽然飞起涌向楮语，涌入那枚被发带绑在发髻后方的指环，一点点消失不见！

　　斛初顿时瞪大了眼，又就着楮语不甚佳的脸色，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赞叹咽了下去。
　　心中仍感叹，得亏少君的储物法宝是这枚墨玉指环！若如自己一样是个乾坤袋，那挂在头上实在是……
　　就是不知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楮语垂着眼，难得露出抹异色。
　　她自小随师父在人间洲陆，算是锦衣玉食，到莱洲又与簇云楼的美人姐姐们住在一起，人生十七年，从未挽过一次这般丑……简陋的发髻。

　　却也不过几息，她便恢复惯常的静色。
　　只是没有再先修炼淬室守星术，而是在列宿峰断崖边，修炼奔雷术劈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雷，才回到竹轩内淬星子。

　　午后，她修炼到未时三刻停下，休息了一刻钟，动身前往钧天官。
　　申时有一个时辰的灵植课，在钧天官邀月谷，她可以顺道寻游畏秋。
　　游畏秋与不近舟同为钧天官亲传弟子，对于她这剪不断的长发，或许知晓如何解法。几位师叔，楮语则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去叨扰他们。

　　邀月谷比钧天官广场还要阔大许多，遍地都是楮语不识的奇被灵植，一路过去，只认识谷中心那一棵巨大的公孙树。
　　孟秋时节，已是满枝金黄的叶，树下也落了许多。
　　不少弟子到的比楮语早，纷纷投来略显讶异的目光。

　　倒不料，游畏秋竟就是灵植课的授课之人。
　　与其他这些练气筑基弟子相比，他与楮语自然更熟悉几分，故而甫一见到楮语，便挑眉笑起来，作惊讶道：“小师妹这是刚去昆仑练剑回来了？”

　　十四洲除了昆仑剑修，极少有女修束太极髻。
　　若嫌发髻繁琐，她们更多的是将其直接扎成一束垂下。

　　楮语神色平静，回道：“不曾练剑，放火去了。”
　　“放火？”游畏秋顿时更感好奇，凑近来问，“烧了什么东西？”
　　楮语淡淡道：“头发。”
　　游畏秋愣了愣，而后讶道：“师妹将自己头发烧了？！”
　　却见楮语摇头。

　　游畏秋登时一头雾水，连“师妹”也顾不上叫了，问道：“那你这头发怎么……你烧了谁的头发？”
　　楮语没答，只道：“师兄先上课，我们下课再说。”
　　游畏秋这才反应过来，一扭头，便见周遭众人虽离得远，却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正齐齐竖着耳朵偷听。见他看来，才纷然转开，装作未闻。

　　游畏秋心中再好奇难耐，也只得忍下，先把灵植课上了。
　　终于熬完一个时辰，他匆匆下课，奔到楮语身边。

　　楮语仍没回答，与他往谷中深处走，待离得人群远了，才告知昨夜之事。
　　当然，隐去了诸多细节，只说了所接三剑和烧了不近舟头发。

　　游畏秋张着嘴看她半晌，吐出一句：“师妹当真神人也！”
　　楮语不解，无声看着他。
　　游畏秋绽开个笑，赞道：“干得漂亮！”

　　却是一瞬静默。

　　楮语神色不动，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只道：“师兄可有什么法子？”
　　“咳……”游畏秋清咳了声，思索片刻，道，“这是不近……大师兄的主星功法，角宿‘天见春’，可以使万物生长。二十八宿功法中，确有一术与之算是相克，乃虚宿功法‘不恕秋’。但是——”
　　他拉长尾音顿了一顿，神色复杂，续道，“不恕秋是使万物凋零，你这……也不好吧。”

　　楮语默然，倒不觉失望，只有几分可惜。
　　可惜她初入道途，修为太低，若她有毕君师父那般强大，世间万般法术，其中十之八九，想来都有办法强行从身上剥除。

　　游畏秋见她不出声也不露情绪，摸不透她想法，立即补充道：“大师兄如今是元婴境界，宗门内只有几位师叔的修为在他之上，若有哪位师叔点亮了辅星角宿，倒也是可以为师妹解术的。不过，以我的经验，此术约莫持续个六七日就会自行消散了，即使不去寻师叔们，师妹的头发也能恢复正常。”

　　以他的……经验？
　　楮语平静眨了眨眼，并不提及，只谢道：“多谢师兄解惑。”
　　如此，便决定先不管它，等个六七日再说。

　　二人很快告辞分别。
　　不料刚转过身，楮语又被游畏秋叫住。

　　游畏秋依然含笑，却显得颇有些不自然，问道：“师妹觉得，那秋鹿白味道如何？”
　　楮语默了住，半晌，问：“秋鹿白是师兄的酒？”

　　“咳。”游畏秋没应，顾左右而言他，“送与师妹自然是师妹的酒！只是——这秋鹿白于公孙树下珍藏百年，仅有三壶，师妹可一定要小气点喝！莫便宜了他人……”
　　虽然心疼，但他也不会开口要回来，只能如此“提醒”两句，至少让她知道这是他的心血！而非不近舟那狗……

　　楮语莞尔：“好，我知晓了，多谢师兄提醒。”
　　游畏秋话既至此，当面送还定是不要，只能回峰后，麻烦斛初走一趟，将剩下两壶秋鹿白送到邀月峰去。

　　二人至此作别。

　　从邀月谷回列宿峰，要经过钧天官广场，楮语又被人叫住。竟是与祝枝一同去莱洲收徒的于师兄于子平，叫停她后，快步走近。
　　楮语这倒不知他为何而来，正待开口询问，听得他先出了声。

　　于子平开门见山道：“方才课上祝师姐提到，师妹昨日与秦师弟在斗法台上有所较量，秦师弟向来仰慕月离师叔，人尽皆知他欲拜师叔为亲传。不知师妹可知今月月底宗门有九野小试？小试排名前十六位的弟子，可以邀同境界的亲传弟子问峰斗。”

　　原是如此，楮语道：“多谢师兄提醒，我已知晓。问峰斗若输，将让出亲传弟子之位，而秦越应当会邀我问峰斗。”

　　“原来师妹已知晓，那就好！若非祝师姐提及，我都不知道此事。”于子平笑了笑，道，“秦师弟的主星与我相同，我便自作主张来寻师妹，不知师妹需不需要与我对练一番？”

　　这倒叫楮语不料，不过闻言至此，心下了然。
　　她记得清楚，众人唤祝枝唤的是“祝枝师姐”，那这“祝师姐”，想必指的祝锦。
　　真是好一个“提及”，轻轻巧巧，卖了于子平与她两份人情。

　　那这人情，她接，还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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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极髻：原本是道士扎的那种头发，本章语宝用发带绑的，更接近丸子头。
不丑啊！不丑！没有拉踩发髻，没有贬低发髻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