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却知风

11、二章合一（修）

　　掌门今日外出，定一真君要去处理些急务，几位师兄也赶回各自的住处，一行人在山门处分开，由祝枝御器带楮语上山，并向她介绍宗门情况。

　　太微群山紧密相连，各山皆建一座主殿，各峰不高，殿外则多建小宇。
　　一山称为一“官”，共有十山，分为十官，即称“太微十官”。

　　外门只一官，名为“少微官”，是最大的一官，所有外门弟子与门中杂役都住在少微官，现下新弟子也暂住此地。
　　内门有九官，以淮南子“九野”为名，分别为钧天官、苍天官、变天官、玄天官、幽天官、颢天官、朱天官、炎天官、阳天官。
　　钧天官是历代掌门之官，由掌门主管，其余八官分别由六位师叔主管。

　　太微门此番收徒，除了莱洲只楮语一人，其余十二洲皆收获丰富，共得三百余名新弟子，且都在楮语之前到达太微门了。

　　星修进入师门后，并不立即分道，需待吉日行“启明礼”，在典礼上，由师长以长庚玉开启天关，才再按照资质分内外门，以主星分九官。
　　太微门的启明礼在五日之后，因而所有新弟子暂时都住在外门少微官。

　　祝枝却道：“不过师妹你不住少微官，门中已为你分好了苍天官。”

　　楮语闻言，自然微感意外。
　　她入问星垣见到常陈子记忆，常陈子方能推测出她主星为商星，可门中其他人，如何知晓她主星？常陈子那抹神识，应当无法与其他人交流。
　　那么他所言，还有哪句为假？

　　但不待她深思，祝枝已主动解释道：“月离师叔传讯回来，向掌门师叔要你为亲传。月离师叔所管为苍天官，因此门中便直接安排你入苍天官了。我们现在先去少微官登记，领取弟子名牌。”
　　“原本拿了名牌后，还要去领新弟子的首俸，也就是宗服、辟谷丹、灵石等物，但师妹如今不用，掌门师叔早已着人为你送到苍天官主殿，所以我们领到弟子名牌后，就可以直接去苍天官挑你的住所，选好住所再回主殿拿东西就好啦。”

　　楮语默了默，暗自同常陈子道歉……
　　而后，注意力转到这“月离师叔”上。
　　思索少顷，如愿忆起来，蓬山顶，祝枝曾告知，太微有三位镇派大能，这月离师叔就是其一，而今正在魔都斮风城巡法。

　　等等，巡法……
　　玄元仙会巡法堂，魔都，魔修洲陆，乾洲！
　　樊师兄也曾道，太微正有一名师叔在巡法堂任职——就是这月离师叔了吧。
　　而她在《玄元仙鉴》无相榜上，还看到排在第一之人，名为“毕君月离”。

　　如此强者，远在魔修洲陆巡法，与她未见一面。
　　竟直接传讯收她为亲传。

　　楮语心中疑惑丛生，稍作整理，便启唇要问祝枝，却被忽然传来的人声打断了。
　　“祝枝师姐！”

　　原来说话间，二人已飞过漫长的山阶，入了第一座山范围，即少微官所在大山。
　　周遭出现了不少燕颔蓝色身影，皆是着宗服的太微弟子，也在御空飞行。
　　忽然响起的人声就来自前方，有人脚踏一把长尺上，停在半空，正热情朝祝枝招手。

　　登时，附近所有太微弟子，都向楮语二人望来。
　　一声起，引众声起。

　　“祝枝师妹回来了！”
　　“诶？祝枝师妹身旁，是不是那个七日筑基的新弟子！”
　　“哪呢哪呢——呀，竟也是个师妹！真好啊！”

　　很快，便有人往二人飞来，激动道：“祝枝师妹要带小师妹去哪啊！师兄来护送你们啊！”
　　立即有女修跟上：“师姐今天很闲，师姐也来护送你们！”

　　楮语微怔了怔。
　　祝枝反应迅速，忙揽住楮语，催动金梧枝猛地加速，匆匆逃离开去，回头喊道：“别闹！不要吓着小师妹！”

　　众人如何肯听？顿时追赶得更凶猛，且还纷纷“口出狂言”，挑衅祝枝。
　　祝枝无奈，便道：“月离师叔已收小师妹为亲传！你们再如此，我可要与月离师叔告状了！”

　　人声顿息。
　　风声似乎都一默。
　　后方众人竟齐齐停下，当真放弃了追赶。
　　有人大叫道：“祝枝师妹！我们是热情欢迎小师妹！你可不要颠倒是非与月离师叔乱讲！”

　　祝枝没有再回话，已带着楮语飞远了。
　　但二人仍没空说话，因为周遭御空的太微弟子愈发多了起来——只片刻，二人便已靠近少微官。被月离师叔收为亲传之事自然迅速传开，虽然再没有人热情飞上前来，但热情的招呼，也叫二人应接不暇。

　　楮语寻隙向下望去，一眼能见不远处林立的殿宇与阔大的广场。
　　广场上，尽是一片燕颔蓝衣袍，比空中人更多。楮语见着，约莫能分辨出来那些活跃异常、三两结伴、四处张望的，应当便是与她一样的新弟子。

　　如此一来，全门似乎就只她一人没穿宗服了，今日又一身芡食白长裙，分外显眼。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于是更多了去。

　　“师妹不要在意，他们就是……好奇。过几日，便不这么扰你了。”祝枝解释道。
　　楮语温和道：“我知晓，无碍。”
　　祝枝莞尔，同时金梧枝也停了下来，带二人下落。到少微官主殿了。
　　二人并不多留，在众人注目中快步入殿。

　　和问星垣幻境中见到的一样，冷白瓷石地面，壁上嵌明珠，似乎还有法术聚光，将整座大殿照得明亮。
　　而楮语注意到，往来的修士穿的虽然也是燕颔蓝宗服，上面的纹饰却有所不同。只有同祝枝身上纹饰一样的弟子，才自然热切地同她们打招呼，其余人皆略显拘谨，且多颔首行礼，似是外门杂务。

　　她不动声色观察，同时跟着祝枝往大殿深处走去，其中一间偏殿大门敞开，外悬一联，表迎新之意，想来便是登记之处了。
　　还未踏入，偏殿内的人声先落入耳中。

　　“莱洲的那位首俸，竟有整整五千灵石……我自鄞洲带来的新师弟明明也是一等的好资质，为何却和旁人一样只给五百呢？是否过于偏心了？未免有失公允吧……”

　　楮语与祝枝齐齐一顿，停在门口。
　　二人的角度，恰能看见殿内景象，正也有二人。女修背对她们站着，应当就是出声者，但看不见容貌，其身前露出半边男修身躯，矮了一截，应是坐着，也看不见脸。
　　祝枝面露讶色，却没立即说什么，和楮语一起继续听了下去。

　　男修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比女修老了不少：“祝少君，这……”
　　只说了几个字，后话便卡在喉间，显然颇有些为难。

　　“林掌事。”被唤作祝少君的女修立即接上话，柔声道，“我并不是要为难你，也不是来为我那位新师弟抱不平。我知楮语师妹天才之姿，待遇特殊些是理所应当的，可十倍之差太过夸张。”
　　“师妹初入门内，不知旁人首俸情况，其余新弟子也初入门内，我们还不知他们性情如何，万一个中有动机不纯者，蓄意接近楮语师妹、骗取她灵石宝物……该怎么办？五千灵石可不是小数目。”

　　“这、这！”那被叫做林掌事的男修一听，大觉有理，顿时紧张起来，刚在脑中转过一遍的回答忽然消失，一时竟还想不出来别的，只好问，“那依少君看，该如何是好？”
　　不料上一刻还思路清晰的女修，此刻忽然露出困顿的模样：“我……我其实也不知。方才想到此事觉得不妥，便直接来找掌事了，多的还没想……是我凭白给掌事添烦扰了，实在对不住。”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少君千万不要自责。”林掌事一听，登时将自己的烦扰抛到千里开外，忙安慰起来女修，“少君能这般为新弟子们着想，又赶来提醒我，是大善之举，绝非……”
　　兀地一顿，偏了偏头，目光惊讶投落到门口。

　　女修察觉到他异常，循着他目光，终于转过头来。
　　旋即愣了住，也露讶色。

　　八目相对，一时无言。

　　却是女修先出声打破沉默，面上惊讶瞬间转变为惊喜：“枝枝，你回来啦！”
　　祝枝回过神，忙也绽开笑容：“师姐！”
　　终于牵起楮语入殿，介绍道，“这是祝锦师姐，也是我的表姐。”
　　又同祝锦介绍楮语，“这便是师姐你心心念念想见的，莱洲新师妹楮语啦。”

　　祝锦看向楮语，便见这位新师妹一身芡食白束腰长裙，清瘦高挑，姿容绝尘。
　　看过来的目光温和平静，竟瞧不出其他任何情绪，好似所闻所见，无有一丝令其动容。

　　饶是已从祝枝那里打探了不少，做过猜想，心有准备，祝枝此刻还是又愣了一愣，感到意外。
　　不过转瞬，她便调整好心绪，一下绽开笑，惊叹道：“师妹生得真好看。”
　　目光雪亮，温柔而诚挚。

　　楮语却没立即回应，默了一息，好似怔愣，而后才也扬起笑来，同样温柔：“见过祝锦师姐，师姐也很好看。”
　　祝锦眼皮一跳，心中升起股异感，但一闪而逝，根本来不及捕捉，更也回忆不清，只好压下，作势思索了一下，恍然道：“你是随枝枝来登记信息，领取弟子名牌的吧？”

　　楮语点头应下。
　　祝枝也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启唇欲言。

　　“那你们忙吧。”祝锦先一步出声，绝口不提方才她与林掌事说的话，直接与二人道别，“我要去替师尊办点事情，这便先走啦。”
　　祝枝只好咽下将出口的话：“师姐再见。”

　　祝锦冲她笑了笑，再次看向楮语，补充道：“我住在玄天官，楮语师妹有闲时，可以和枝枝一起常来找我玩，有什么难事也可尽管来找我。”
　　楮语颔首应下，也与她道别。

　　祝锦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偏殿。
　　却没离去，悄然停步殿外。

　　执事堂内，祝枝的声音又响起：“师姐可好奇你啦，一路上不断与我打听，看她方才那样子，真的很高兴与你见面呢！师姐她，其实向来对每个人都极好，但我也不曾想，还未见着你，她便着想了这许多……”
　　很快，接上楮语的声音，温和无异：“祝锦师姐，确实心善。”

　　祝锦松了口气，这才悄步离去。
　　唇角扬起，笑容惯常温柔，满含自信。
　　眼底却流露几分，从不现于人前的傲意。

　　偏殿内。

　　楮语见祝枝眼中闪光，如何看不出她对祝锦是真心的崇爱之情，便不多说什么，将自己所感尽藏于心。

　　这位祝锦师姐，让楮语想起了观留裕。
　　只听声音时，楮语毫无动容，但一见到她、走近她，竟就生起股莫名的亲近之情，好感充斥心间。
　　至于她与林掌事说的那一番话……
　　楮语垂眸，眼底浮上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前方，林掌事正在跟着祝枝夸祝锦，好一会儿，才拿出张薄纸，开始为楮语登记。
　　姓名已知，便不再问。

　　“年龄？”
　　“十七。”
　　“籍贯？”
　　“人间洲陆。”

　　“师妹竟是人间洲陆来的？”祝枝惊讶。
　　楮语点头：“我自小跟随师父在人间洲陆长大，入道次日才被师父带到莱洲。”
　　祝枝轻哇一声：“我还未曾去过人间洲陆呢。”
　　思绪飞转，顿时涌上许多话欲问楮语，已开了口，陡然回神，思及还在登记，急急打了住。

　　林掌事便继续：“主星？”
　　楮语道：“商星。”

　　“！”祝枝又惊，“师妹也是商星！”
　　楮语见状，当即明了：“看来我的主星与祝枝师姐一样。”
　　祝枝连连点头，笑容灿烂，登时觉得与楮语更亲近了：“真是太巧啦！且我们苍天官弟子主星，也正是房宿、尾宿与心宿！”
　　楮语莞尔。

　　登记完毕，林掌事再取出一块方形玉牌，色泽温润，莹净彻白光，一眼可知品质不差。但见他抬起手，双手捻诀，作了个楮语并不识的法印，薄纸上文字就凭空升起，泛着微光接连飞入玉牌。一些消失在玉牌中，一些则浮现在玉牌表面。
　　一面为“苍天官－楮语”，另一面为“太微门”。
　　便是弟子名牌了。

　　楮语接过玉牌，终于道：“敢问掌事，我的首俸是如何定的？为何会比旁人多这许多？”

　　林掌事愣了愣，好似突然开窍，想起了自己最开始准备回答祝锦的话，忙道：“回少君，其实原本也是五百灵石，但掌门道君忽然交代下来，让加至五千，道是毕君传讯，从毕君存在库房中的灵石里拨过来的。其余多出的各种灵丹宝物，也都是自毕君库房中添的。”

　　“原来如此。”祝枝恍然大悟，“我就说，宗门在弟子月俸上向来平等，即便师妹天资出众，这般安排也实在太过偏颇……但现下就没事啦，月离师叔……哎，我忘了说，师妹，林掌事口中这‘毕君’，就是月离师叔——月离师叔安排的事，绝无什么偏颇不偏颇之说，也无人敢置喙。”
　　说完，牵起楮语转身，笑道，“走吧，我们去苍天官！”

　　而不待楮语问什么，祝枝已再凑近她，小声但激动道：“不过没想到，月离师叔的小金库竟如此富裕！连掌门师叔在内，宗门共有七位师叔、十五名亲传弟子，月离师叔是唯一座下无人的，且有传言，道她冷漠孤傲、严厉苛刻，极难相处，如今却主动传讯收师妹为亲传，出手还如此大方，可见传言不实……而有师叔护着，师妹往后道途，必将顺畅许多！”

　　楮语默默听着，尽数记入心中，虽不同祝枝一般激动，听她一番话，对这位突如其来的亲传师父也升起了极大的兴趣。
　　思及其道号，当即想到二十八星宿中，毕宿与壁宿同为一音，便问：“月离师叔，是哪个‘毕’宿？”

　　祝枝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摇头道：“都不是。”
　　笑意盎然，说明道，“月离师叔的道号是‘月离于毕’的‘毕’，但她的主星并非毕宿，而是尾宿。”

　　楮语微感意外，少顷，接道：“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正是这句！”祝枝激动道，但很快，神情就变了变，流露几分怅意，轻声道，“其实月离师叔原本道号‘定辰真君’，毕君……是师叔的道侣。毕君陨落后，月离师叔才将自己的道号改为毕君。”

　　楮语默了默。
　　倒完全不曾想到竟是如此。

　　但祝枝只怅了一瞬，思绪便转移，又道：“月离师叔可厉害了！数百年前她就修至炼虚中期，是世间罕有的无相境大能，太微第一人！还有传闻道，全十四洲，已无师叔敌手！但闻师叔名讳，无人不敬，无人不惧！师叔的主星功法亦十分强悍，名为‘奔雷术’……”

　　祝枝正说到兴头，身旁楮语忽然竟停步。
　　她顿感意外，便打断自己的话，也跟着停下：“怎么了师妹？”

　　二人此时刚走出少微官主殿，站在殿外广场上。
　　多数人已见过楮语，好奇之心满足大半，几刻钟下来，各有其事，对她也忘却不少，故而此时，暂无几人注意到她走出主殿到了广场。

　　楮语没有回答祝枝，直接取出弟子名牌，摊开掌心，置于二人眼前。
　　玉牌上，闪烁着一圈浅金色的微光。

　　祝枝一眼了然，解释道：“有人传讯给你了，师妹。”
　　楮语却还不知如何查看传讯，便看向祝枝。
　　祝枝想了想，很快道：“将星韵注入名牌，然后静心感受，像看《玄元仙鉴》一样驱动心念，就能查看传讯。”

　　楮语依言，运星韵于指尖，裹住名牌慢慢注入，旋即感觉到名牌中含着一股跃动的力量，心念立动，果真驱使星韵，触碰到了这股力量。
　　顿时，眼前空中气流涌动，汇聚出一片薄薄的流光，如一张透明的信纸。

　　楮语看去——
　　空无一字？

　　“……”祝枝怔了怔，思索起来，“你刚领取名牌，会是谁这么快传讯过来？又为何没有……”
　　话音未落，瞳孔陡然一缩——
　　空荡荡的流光信纸中，突然闪出一道强光！
　　倏忽间跋涉上高天，穿破层云！

　　“轰隆——”
　　雷声炸响！
　　紫金色电光瞬时照亮穹宇，惊雷破空，对着楮语悍然劈下！

　　整座少微官广场，一刹寂然。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楮语眼前一黑，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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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诗经·小雅·渐渐之石》。
＊毕君月离把道侣的道号拿来自己用，有别的原因，不是恋爱脑，恋爱脑剧本在她道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