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缩空间》修赛德

3、下

　　晚上七点，飘过来的一朵乌云堪堪遮住月亮。罗芒来到楚阵的公寓楼下，一仰头，20层楼高。

　　出了电梯一按门铃，就听见门内的脚步声，唯一的隔阂被打开，房间内的光映照到罗芒一张面瘫的脸上。

　　早上在电话里明枪暗箭的两个人终于正式相见，只不过门内那个热情，门外这个冷漠。

　　“罗探大驾，有失远迎。”楚阵笑得帅气好看。

　　罗芒走进门一摆手：“废话就免了吧。”

　　楚阵显然是个喜欢慢热的人，一上来不说案子，先套近乎：“知道罗探生气，我已经打电话教训了宋雯琪那丫头一顿，看她还敢放鸽子。”说着倒了两杯白开水，端到罗芒面前，给了他一杯。

　　罗芒无心跟他计较这些琐事，只想速战速决，同时怕他耍鬼，接过不喝直接放下，推了下眼镜：“我们还是先去阁楼看看吧。”

　　“罗探说的是。”说着楚阵引着罗芒上了通向阁楼的旋转楼梯，一推开隔门，此时乌云散去，没开灯的阁楼里只有淡淡月光透过倾斜的天窗洒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田字形的亮影。

　　罗芒没有搭上楚阵伸出来的手，撑着阁楼地板，借力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实话实说，这阁楼确实有点矮，罗芒身高一米七八，尽管楚阵提醒了声：“罗探小心。”但他刚站稳时还是碰了头，不得不走到阁楼中间的屋脊处。

　　楚阵说：“罗探看到了吧，这阁楼确实矮，不过以前可不这样，我一米八三，以前这阁楼随我走动，但现在可不行了。”

　　罗芒不应他，四下里看，在狭仄的空间里挪动脚步，看了看身后的一张矮床，问道：“这床能睡得下你吗？”

　　楚阵答：“罗探眼力好，这床也跟这阁楼一起变小，以前对我来说绰绰有余，现在嘛只能当个长沙发用。实不相瞒，以前我和前任在这看完星星买可乐都完全施展得开。”

　　罗芒看他笑得轻佻，但对其浪漫情史完全不感兴趣，一转头探身走到书桌前，桌上的有台笔记本电脑，银白外壳，中间是那个著名的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跟专卖店里的没什么两样，如果忽略它的体积的话。

　　原本十几英寸的电脑，现在袖珍得跟旁边一本32开的书大小相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模型。

　　罗芒拿起一看，楚阵随即弯身跟了过来，说：“这电脑也一样，现在只能当掌上游戏机玩玩，只是被我玩了一下午植物大战僵尸，现在没电了，罗探你要想要我就充满电送给你收藏了。”

　　罗芒谢绝了他的好意，放下这台迷你Mac，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书上，拿起来仔细一看还是本英文版的《飘》，问：“这本书怎么没变小？”

　　楚阵顺着看过去，说：“罗探你算问到关键处了，说起来这本书还是我前任送的，说是在巴黎的莎士比亚书店买的，你说巧不巧，这阁楼好像有结界，外国来的东西能够不受变小的控制。”

　　罗芒心里了然：所以你这个刚回国的人也不受限制呗。

　　楚阵继续打着哈哈：“诶我说罗探，你们事务所的两位合伙人既然一个姓罗一个姓朱，为什么不叫个莎士比亚侦探事务所，一听就有意思，比那个什么毕现好听。”

　　罗芒冷漠道：“事务所不排话剧。”

　　楚阵笑着恭维了一句：“罗探当真不苟言笑。”

　　此时罗芒的问题转了方向：“你在云市有没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者说，惹到什么人？”

　　罗芒想的是楚阵和张楷威同为富二代，两家可能会因为生意上的竞争而结怨。

　　楚阵当即摆手：“罗探怀疑这是仇人报复？拜托，我才回国两个月，云市的情况还没摸清呢，怎么可能有跟人结仇。”

　　罗芒觉得这事很棘手，但到现在还是毫无进展，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阵，问道：“你为什么在出国的前一天晚上才报案？”

　　楚阵答得轻松：“这不时间赶得不巧，但我又很想请罗探帮帮忙，本来想的是今晚带你来认门，明天我一走，给你留下钥匙，以后随时欢迎你来找线索。”

　　罗芒仍然怀疑：“你就这么信任我？”

　　楚阵哈哈一笑：“这不多亏了宋雯琪天天夸你嘛，把你都吹上了天，我想不信也难啊。”

　　罗芒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心想今晚无功而返，只能寄希望于周一开庭时跟张楷威当庭对峙时再找出什么破绽，失望之时说道：“今天时间匆忙，没查出什么，时间晚了，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楚阵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罗芒转身而去的方向上，笑意不减：“别着急嘛，罗探，钥匙还没拿，再说了九点哪里算晚，你要是想的话，住在这都行，反正楼下的公寓大得很。”

　　罗芒想绕过他去，拒绝道：“不了，我怕跟着这房间一起变小。”

　　楚阵同样移步一挡：“罗探你这说的不对，人是不会变小的，来我先给你钥匙。”

　　说着一手搂住罗芒的肩膀把他带回到阁楼中间来，正好迎着月光，俯身捡起前面一个低矮小桌上的钥匙，放到罗芒手里。罗芒看了看手里的钥匙，问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然后楚阵脑袋侧过来向前倾，对着罗芒的耳朵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罗探聪明一世，怎么就猜不透我这么明显的心思呢？”

　　罗芒突然感到浑身肌肉酸软，使不上力气，嘴角抽搐了一下，词不成句：“你…想干什么？”

　　楚阵笑得狡黠：“罗探你说，大晚上，两个人，共处一室，不开灯，还能干什么？”

　　罗芒身体开始哆嗦，话也跟着打颤：“你对我……做了…什么？”

　　楚阵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也得亏是罗探，才能让我耗到现在，刚进门时水没喝，我的手你没有搭，确实谨慎的很，可你还是漏算了一步，那本英文书才不是因为什么在国外买的不会变小，那是我下午放的，上面沾了睡安芬，我爸公司的新药，就算你带着手套也能渗到皮肤里去。”

　　罗芒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在抖，只能依靠在楚阵的怀里，不然随时可能跌落在地上，他感到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天旋地转中似乎这个房间又变小了一点。

　　楚阵握起罗芒拿着钥匙这只手，举起那把手中的钥匙来，刚好够到矮下来的天窗，对着窗户正中的月亮，在玻璃上划了几下。罗芒只听到楚阵说：“哦我忘了告诉罗探，这个阁楼在有月亮的晚上，是会加快变小的——而这把钥匙，就是机关。”

　　然后罗芒在残存不多的神智中，看到了倾斜的天花板和天窗变得扭曲，柔软，起伏，像云朵一样压迫涌到面前，咄咄逼人，像是要把自己挤在中间。

　　罗芒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皱缩的墙壁还是被楚阵的双手推到身后的床上的，在不断缩小的空间里挣扎窒息，最后只是看到楚阵的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就被抽取了最后一丝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