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从未相见》落衣寒

1、相安无事的二十岁

　　韩武进打好领带，站在镜子前正在纠结戴哪对袖扣。今天是自己入职一周年的日子，又是个周五，值得纪念呢。手机突然响起来，一副刚挑好的袖扣滚落在地上。“哎西！”本来想低头找，无奈手机响得急
　　“嘟嘟嘟嘟～我是韩武进哟～哪位？”韩武进一边接电话一边跪在地上找袖扣。
　　“马上到局里，有件事交给你办。”洪局长简洁地说完，挂了电话。他非常信任这个下属，虽然年轻，偶尔很逗比不正经，但办正事向来靠得住。
　　韩武进皱起眉头，对着已经挂掉的电话。“局长nim！！那是我新买的袖扣呀！！今天想帅帅地度过嘛～”可是军令大如山，他还是起身对着镜子喷了点发胶然后冲下楼开车。
　　国安局洪局长办公室。
　　“神马？！”韩武进一蹦三尺高，“我我我……卧底？！”洪局长端起茶水的手一顿，这孩子不愿意吗？韩武进的帅脸突然在脸前放大，眼睛里亮晶晶的，“真的咩？这太帅了啊！！哇，大发！！局长nim！！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帅气的孩子啊！！”
　　洪局长彻底收起笑容，“韩武进，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这次的任务，上面开会也研讨了很久。你要是不乐意……”
　　“阿一古！局长nim！今儿是我大日子啊，”韩武进挑挑眉毛，“要知道我进局里的职业目标就是做卧底耶！怎么样，这回是卧底□□还是毒贩？？”
　　洪局长叹了一口气，“韩武进，你先听我说。听完你再做决定。”

　　刘氏家族拥有的兴和集团以房产和矿业起家，经过发展，眼下各行业竟然占了国内市场的七成，商业触角遍布全国。可惜家族人丁单薄，总裁刘兴和年近六十只有一个21岁读大学的儿子刘愿晨。由于刘兴和也是接手家族企业，深知为家族放弃自己人生的苦痛，因而从没有逼迫过刘愿晨经商。刘愿晨也乐得自在，选了舞蹈专业，每天为这种那种的出道签约闹得不可开交。哪有什么正经娱乐公司要找他，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小公司逗这个公子哥花钱来玩罢了。
　　“爸！我今天晚上去club哦！不回家吃饭啦～”刘愿晨笑嘻嘻地挂了电话，“刘晨希啊！走，今晚上哥带你见世面！”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刘愿晨发小刘晨希猛摇头，“不去！我答应姐姐下课就回家的！”
　　“呀！你都成人了！不当mamaboy就当sisterboy吗？”刘愿晨说着把刘晨希的书包一把抓过来扔进车里，“今天听哥的！”刘晨希还瞪着双大眼睛就被刘愿晨塞进车里。
　　“不是……我，我先给姐姐打个电话”
　　刘愿晨翻个白眼，“喂，毛毛姐姐吗？我是光咕哟，內，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啦。努那肯定又美了……嘻嘻，怎么能是开玩笑的呢……今天我想让耀索比帮我补习功课，晚上就住我家啦！……嗯对，我前段时间生病了，马上期末考了，最近很紧张的。”
　　“唔？努那……”刘晨希刚凑上来就被刘愿晨的手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悲鸣。挂了电话，刘愿晨笑得贱兮兮地凑过来，“今天哥领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青春！每天都学些管理啊商务啊什么的，不无聊吗？”说着给车门上了锁，“乖宝宝跟哥走啦～”油门一轰，车子窜出去。
　　刘晨希在心里大大白他一眼，“明明还比我小两个月，整天哥呀哥的，切！”

　　另一边，“局长nim，你让我卧底兴和集团？哎咦，别闹了啦！兴和的服务多优秀啊，我前天去买了个娃娃，第二天他们给我补发了润滑剂耶！！哦莫……在您面前我这说什么呢！”韩武进说漏了嘴，“呃咳咳，局长您也年轻过的嘛！总之呢，我的意思就是，能这样诚心诚意做生意的人，人品怎么会有问题呀？一定不会是经营□□又贩毒还洗钱的人啦！”
　　洪局长一杯茶见了底，一言不发。
　　韩武进知道自己今天有点过于欢脱，可是这个任务也太扯了。自己一个体高出身的，怀着好奇报了特工学校，稀里糊涂被选中，除了脑子快，身手好，足球踢得棒还有什么优点嘛…对了！那阵念书的时候，特工学校的老师逼着自己五年拿了函授的管理博士学位，每天体能和特工课程训完还要啃那一本又一本的经济学专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好在最后熬出头，拿到学位也学到东西。大不了未来金盆洗手，去当个白领也饿不死啊～韩武进这样想着，嘴角翘起～不过……要是让他去企业卧底？每天算报表？分析数据？还不如给他一枪杀了他得了！这样想着，收起笑容摇摇头准备抬屁股走人。
　　“金昭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句
　　韩武进身子僵在半空，愣住了。
　　“你特工学校的教官，我的战友，金昭上校，今天死了。”洪局长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这有照片，你不信可以看”
　　……韩武进愣了一会，猛地转身，“局长，玩笑不带这么开的！老师不是退休回去领孙子了吗？你俩连起来骗我啊”余光却扫到桌子上的照片，和蔼又严肃的恩师就静静躺在解剖台上，闭着眼睛，安详地好像睡着。韩武进一下子摊在沙发上，“老师，老师……”
　　“有人把他的降糖药换成高度浓缩葡萄糖，按他平时的服药量，是致死量的三倍……”洪局长说完含着眼泪打开电视。
　　“兴和集团副总裁金裕安今天早晨七时被发现在书房身亡。60岁的金裕安疑为劳累过度心脏病突发，据了解，金裕安患有严重糖尿病并发症，去年刚完成心脏手术，重新开始工作只有三个月…兴和集团召开紧急记者会…”明明新闻报道是叫金裕安的老头，可出现的照片分明是老师金昭。女记者的声音在韩武进耳边越来越小，泪水涌上来模糊了一切。
　　“老金是卧底。干了十年了。在学校带你的时候，是他卧底的最后五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出现，也从来不来开会，带你也只有学期开始和学期末跟你见面……”不等洪局长说完，韩武进大声打断他。
　　“不！！老师明明一直关心我的……他人不在学校，可是……可是我的每次获奖他都知道的！他是因为工作太忙才不出现的，没有他我走不到今天！这个人，不是他…局长你骗我…你俩一起骗我…”
　　洪局长关了电视，缓和语气“韩武进，清醒一点。老金是我们的好战友，但是现在牺牲了，也不能正名！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需要一个人现在潜入兴和，最好能接替老金的职位，接触它最核心的秘密。兴和高层里还有我们的人，会帮你。你只需要完成老金之前的任务，继续调查兴和。明天下午简历投递就开始，做，还是不做？”说完把一个档案袋推到他面前，“这也是老金的意思。你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从选你进局里，他就一直在为这天做打算。你的出身，你的学历，甚至病历和纳税单，都按着时间一点点做好了。只是没想到事出突然……”
　　“我做！局长，我愿意去！只要老师能正名，我去！”韩武进猛地抬头，眼里似有一簇火。紧紧盯着洪局长，“我爸妈没了的时候，是老师帮我一点点走出来坚持到现在。只要老师能正名，我去！我愿意去！”
　　洪局长叹了一口气，“唉，也是造孽。韩武进，你性格向来急躁。我和老金很担心你这点，要不要再想想？这不只是为老金报仇正名这么简单。”
　　韩武进坐得端正，低头揉着自己没有袖扣的新衬衫，“局长您刚才说，兴和高层里还有我们的人，如果我去能让大家都平安的话，我愿意去。爸妈出事的时候如果没有老师和各位同学，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他顿了一下，“老师今天去世，我想去吊唁，请您准假”
　　洪局长站起身给他倒杯水，“刚说你觉悟高。怎么这么糊涂啊！！去世的是金裕安，兴和的副总裁，你和他非亲非故，去什么吊唁会？”
　　韩武进眼圈憋得通红，“局长……”
　　洪局长拍拍他的肩膀，“不急着回复。给你两个小时。我回来你要是还在，我就当你下决心了”说着走出办公室，留下韩武进和一堆资料。
　　“老师……”韩武进再也坐不稳，跪在地板上颤抖着打开文件袋。
　　一本护照，带着英国的签证。边缘有磨损，像是常用。剑桥的毕业证，硕博连读的学位证。韩武进低头看证书上的自己，笑得灿烂。仿佛是平行时空里年轻有为的韩武进在和自己打招呼。又掉出来一张纸，是首尔大学的经济本科毕业证书。韩武进自嘲地笑笑，这个大学倒真的去念了，边上班边念书，还要装出普通大学生的样子，平时只在教室和图书馆出现。不为别的，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现在想来，真的都是老师为了这一天用心安排的啊……
　　痛苦地闭上眼，回想着在体高第一次见到金昭一直到入职的这一年的情景。强行压着自己的眼泪，额头青筋都挣出来了，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许自己哭。
　　洪局长看着监控，长长叹了一口气。“尹勋，嘉妍。你们的儿子很棒！被金昭带得很好！等到任务完成的那天，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韩武进的，你们三个安心好了。
　　“哎哎哎，刘愿晨！兴和的副总裁死了？”刘晨希刷着新闻，眼睛越瞪越大。
　　刘愿晨脚底油门松了一下，接着加速，“五个副总裁呢，你说谁？”一派云淡风轻
　　刘晨希瞪他一眼，抱着书包缩在座位里，幽幽开口。“你跟我不用这样吧，你明明知道的。”
　　刘愿晨一个急转弯，车子朝他自己的别墅飞过去。刘晨希叹了一口气，默默扣好安全带“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整日做出一副浪荡白痴样给谁看？李伯父见你不感兴趣，不也没逼着你经商吗？你暗地里学了这么多东西，伯父觉得欣慰才对，你又自己白手起家瞎搞个什么劲！还什么事都不告诉家里，脑子有问题吧”
　　“兴和比我重要啊，所以我要证明给他看，没他的悉心教导我也能做得很好”刘愿晨平淡的语气突变，“我妈病重的时候，他干什么了？呵，药费都被拿去做生意！现在老了，知道那个臭女人靠不住想起我这个儿子了？我偏不依他的意思。”说完又加快了速度。
　　刘晨希摸摸自己头毛，对啊，管这个疯子做什么。自己老老实实地接手家里的生意，一帆风顺。可这心啊，偏偏硬不起来。“那个…光咕啊…哦？来电话了呢”
　　“是卿姨啊，您好！嗯对，刘愿晨和我在一起呢，他…开车呢不太好接电话。您说吧，我开免提您看方便吗？”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刘愿晨啊，回家吧。金副总不在了，你现在这样被媒体拍到的话像什么样子。”
　　刘愿晨一言不发地直接挂了电话。刘晨希急眼了，“哎刘愿晨，你少爷脾气有个限度啊！！卿姨怎么也是为了你们家好，你……”
　　刘愿晨一个急刹车截断了刘晨希的话，“到了，下车。”见刘晨希发愣，刘愿晨斜他一眼，“宁远也要来吊唁的不是吗？你在我这找套黑西服，跟我过去。省的你再跑这趟。”
　　刘晨希如梦初醒，“哦哦哦哦”答应着，一边还不忘跟姐姐汇报。“努那我听说兴和的事情了呢，我和刘愿晨马上就赶过去。你直接派人过来吊唁就好了，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