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夏荷微纁

10、第九章 代价

　　时间与空间，在此刻交汇，将一切凝固。
　　“是你……”
　　灰蓝色的身影逐渐凝实，展露出他的面容。
　　阿雨。
　　“好久不见，阿逸。”
　　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的，并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如同审判一般的无情，连带着上扬的嘴角都满含着冷意。
　　枫逸紧抿着唇，眼神就像淬了冰，看着昔日的旧友。
　　“是你。”
　　同样的两个字，代表的含义却完全不同。
　　阿雨就这样于他面前的空中站立，居高临下的看着枫逸，眉眼间皆是淡漠。
　　“是我，也是祂。”
　　阿雨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空。
　　“世间万物，因果轮回。”枫逸呢喃着不知从何处来的谶语，神色晦暗“但那又如何！我绝不会放手的，我已经”
　　“这是你种下的因。”阿雨打断了他，“最后的果理应由你亲自品尝。”
　　“至于你所谓的轮回，这是代价。”
　　这句话犹如一把重锤，砸碎了枫逸一直以来的某种执念。
　　“不要忘记你在这里的因。”
　　枫逸仿佛失了魂一般，望着阿雨的眼睛，眼神却没有聚焦，似乎是在透过阿雨看着另一个人。
　　直到阿雨离开，此方时空再次流动，他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代价……”
　　凰羽站在沉眠的枫泠身旁，平日张扬的笑容都在此时敛去。
　　“是何种代价，能够伤及她的根本？”听到喻晴水的话，凰羽只觉得想笑，“她可是有资格成神的人，有什么代价能够让她陷入沉眠！”
　　她还记得她当时的理智仿佛被灼烧一般，她死死的掐着喻晴水的肩膀，就连眉间的族徽都显现了出来。
　　“你告诉我啊！！！”
　　喻晴水没有说话，她只是悲戚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凰羽。
　　她不能说。
　　精灵的诞生基于天地法则，也算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但是只要不“说”，天地法则就不会知道。
　　所以，她不能说。
　　“……你告诉我啊……”
　　那时的她如同燃烬一般，就那样无力的飘落于事实的土地上。明明周身火焰翻飞，她却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一如现在。
　　凰羽只是看着枫泠，眉眼间的尽是悲伤。
　　许久，她的眼神中只剩坚定。
　　枫逸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凰羽刚刚出去，而且状态不太好。
　　对枫逸来说，看穿此世之物轻而易举，但是他不理解为什么，凰羽把她的火种给了枫泠。
　　对凤凰一族来说，这相当于他们的命，即使只剩一口气，只要火种在就能救回来。
　　就如同他依然不理解何为责任。
　　枫逸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以鲜血为媒，渡了一半的本源内力给枫泠——他的法则是空间，对枫泠的效果是最好的。
　　失去了一半本源内力，他现在的脸色比起枫泠也没好多少。
　　但他不后悔，这是他的代价。
　　或许某天他再回忆起往事，也依旧如此，无怨亦无悔。
　　枫泠的脸色总算是有了些许的血色，不过即便如此，她的苏醒依旧需要漫长的时间。
　　另一边的离若轩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知道了枫泠陷入沉眠的消息，起因似乎还是自己，心绪不宁。
　　她隐约记得枫泠对她说，信我。
　　离若轩尝试着调动经脉中的灵力，却发现她的经脉被玉骨剑的剑气截断，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废人一个。
　　为什么？
　　令林看见了离若轩眼里的绝望，才想起她似乎还没有告诉这孩子目前她身体的状况。
　　“孩子，你的寒气不知从何处来，并且从经脉流向你的全身，为了控制住寒气，她……尊主不得不用剑气暂时封住你的经脉。”
　　令林抬头看着上方的玉骨剑，轻声的说着“试着相信尊主吧，她……不会害你。”
　　毕竟，你也算苍生的一员，更何况，你对她来说，很特殊。
　　离若轩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令林和洛清河一眼就能看出来。
　　即使没有了对方的记忆，但是那份感情，不是能够被轻易抹除的。毕竟那份情感，刻骨铭心，烙印于灵魂之上。
　　精灵对于天地万物的感知最为敏锐，在知晓枫泠的身份后，令林便对尊主多了一分关注，哪怕令林知道故人不再，却仍是……不由自已。
　　她看到了，尊主对离若轩的那份不同，明明灵力枯竭，却还是要替她梳理经脉，甚至毫不防备的就昏睡在了女孩的身侧。
　　就连枫泠自己也没注意到，她已经三次无意识的相信了离若轩。
　　而且是明知道离若轩还没有卸下心防的时候。
　　但是离若轩却也回应了她的信任。
　　令林看着离若轩略显茫然的神情，忍不住心中感慨。
　　希望，她们这一次能有个好结局。
　　洛清河站在门外，并没有离开此处。
　　他心有不甘。
　　尊主又一次为了她，放弃了自己。
　　上一次也是，随着那人一起死了，这一次又是，为了那人陷入沉眠。
　　可……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啊。
　　在她死去之后，自己选择了逃避，弃天下苍生于不顾，把自己关了万年，不问世事。
　　明明是自己说有自己在，可是他却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洛清河按着自己的心口，只觉一阵闷痛。
　　这是代价吧，自己的逃避，让他失去了机会，洛清河甚至不知道她们是何时进入轮回的。
　　悔恨充斥心底，洛清河竟双眼一黑，就这样倒了下去。
　　再一次醒来，是在父亲的房里。
　　闻着熟悉的气味，他竟有些……恍若隔世。
　　“醒了？”
　　是父亲。
　　“父亲……孩儿让您费心了。”
　　洛清河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洛父一把按住了肩头。
　　“为父知道你现在心有不甘。”
　　洛清河心下一惊。
　　“你当父亲什么都不知道？”洛父睨了一眼自己最小的儿子，叹息一声，“或许是我错了，当初不该让你去辅佐若泠仙尊。”
　　当年，自己答应了某人的请求，想着也能让清河去见识一下世间万物。
　　却不料他动了凡心。
　　“不！不是父亲的错，是孩儿自己……”
　　“清河。”洛父站起身，背对着他，“你可知为父此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洛清河摇了摇头，自己的父亲早已飞升神界多年，向来只有书信传回，甚少回玄灵大陆。
　　“纠正错误。”
　　若不是神尊，洛涉泯根本不会知道真相。
　　对于枫逸，洛涉泯只觉得他疯了，难怪神尊会要他下界。
　　想到此处，他开始心疼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他能否度过这一心劫。
　　倒是枫逸，回程时他特意去找了枫逸，看到的却是他苍白的面庞。
　　“你用了权柄，为了她？”
　　洛涉泯并没有说名字，他知道的太多，神尊说千万不要喊她的姓名，否则此界天地法则会直接将那孩子搅碎。
　　可枫逸又怎会不知他说的是谁。
　　“这是我的因果，自然要付出代价。”枫逸的身姿挺拔，“你怎么回来了？”
　　洛涉泯看着眼前的人，他曾经那般桀骜，那般洒脱，不为世间束缚不信世间所谓天道，如今却剑走偏锋迷失自我。
　　忍不住怒从心来，一掌就拍了过去。
　　刚刚失了本源内力的枫逸此时哪是洛涉泯的对手，只能步步后退。
　　“你这个疯子！那一战过后神尊派你下界，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
　　“你究竟知不知道何为神族！你以为各神族相互制约是为了什么！”
　　枫逸一时躲闪不及，被一掌打退了几步。
　　“你知道了？是那位说的吧。”神族不会受伤，枫逸也仅仅只是感受到了些许疼痛，“我只是不懂那些凡人有什么可守护的。”
　　“荒唐！”
　　洛涉泯抬起手掌差点就又要来一掌，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我自下界以来，看到的就是烧杀抢掠，为了一己私欲去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蔑视天地万物的凡族我为何要守护！”
　　“你可知！”
　　才说了三个字就无法发出声音的洛涉泯知道自己失言了。
　　……这不该是他说出来的事。
　　“算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你会明白的。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不论是时雨还是神尊亦或是眼前的洛涉泯！！！
　　“你们到底要我明白何物！”
　　枫逸有些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