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一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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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市的繁华，从来不因季节而改变。
秋风中的B市，枯黄而热闹。
雨连下三日，与往年的干燥截然不同。
人民广场上撑着雨伞快步穿过细雨的人络绎不绝，广场四周的公路上拥堵的车辆行驶缓慢，车尾红灯在雨中闪烁不止。
在雨幕中，人们都缺少了点耐心，行走着的步伐飞快，驾车的车笛明响。
热闹又嘈杂。
人民广场西侧一栋大楼里，与门外仿若另一个世界。
一楼大厅里，十几个漂亮时尚的女孩或坐，或站，或走动，裙摆随着她们的动作摇曳，像春日里开出的花。只是此刻她们脸上大多有些焦灼紧张。
其中不乏电视上整日出现的熟悉面孔。
二楼长廊尽头的会议室里，有人正在布置场地，墙上挂着横幅。
《寻声》电影角色甄选会——
与会议室相邻的办公室里，有四个人正在讨论。
准确来说，是三个人正在讨论。因为对于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来说，明显窗外的雨更吸引他。
“真花的角色是冷酷的女杀手形象，简历上的这些演员是不是都太过柔弱了？”楚征翻着简历，分析道。他看了看身旁的人，心想他大概盯着窗外看了有十分钟了吧。
“这里面有个你们公司女演员叫……”陈冰导演一时忘了名字。
“林杉。”楚征提醒。
“对，林杉，如何？”陈记导演问。
“这个……”楚征一脸难色，他推了推身边的人，“柏煦，你家亲戚，你说。”
被点名的人从窗外收回视线，眼神微微茫然。
果然，他并没有在听他们在说什么。
“林杉，”楚征提示，“怎么样？”
柏煦点点头，未加思索，“不熟。”
……
陈导看着简历上的照片，说道：“看照片，倒是个伶俐的姑娘，先试试戏吧。”
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一层关系叠摞着一层关系。林杉能签入柏煦与楚征的新一娱乐公司，起点之高就足以令人另眼相待，更何况她的哥哥是柏煦亲妹妹的男朋友，她与柏家、楚征关系匪浅在圈里早已不是秘密。
陈导侧目看向靠窗听雨的人。
柏煦，在娱乐圈这个人人急功近利，挤破脑袋也想出头的地方，可他始终云淡风轻。17岁出道，凭借张沉导演的一部悬疑电影崭露头角，在多个电影节上斩获影帝殊荣，刷新各大电影节影帝年龄的记录。有人预言他会趁着热度开始全面影剧盛产，也有人预言他会骄傲自满跌落谷底，可他却是在万众瞩目中悄然入学电影学院，开始了自己演艺专业的系统学习。大学期间只拍摄了两部电影，每一部都因精湛的制作及演技而备受欢迎，上映时场场爆满。
出道十年，他依然苛求每部戏的完美，这次能请到他担任《寻声》的男主角，再加上他电影学院同窗好友楚征担任另一男主角，消息一出，基本锁定了同档期票房冠军以及明年各大电影节的得奖热门。
雨水滴落在玻璃上，柏煦微扬着头观察雨线切割的方向，侧脸线条深刻流畅。他的五官深邃精致，与时下盛行的阴柔美的流量小生不同，他的眉宇、脸庞自有一股硬气，眼眸深墨，是光影之间时光雕刻的模样，谦谦中不乏野性，冷峻不羁，气质清冷，是演艺圈著名的“高级脸，故事眼”，不仅是各位导演制片争相抢夺的最佳人选，也是国内外各大时尚品牌竞相追捧的心头爱。
陈冰导演收回视线继续翻看简历，手停在其中一页。
楚征顺势看过去，点头道：“这个程芯音也不错，前段时间播了一部电视剧，挺火的。演技还不错。”
陈记导演点点头，多看了一眼，是个年轻漂亮、眼神凌厉的小姑娘。
他又多翻了几页，最终停下，与他心目中冷酷残忍的真花都有差距，她们太过……明艳。
副导过来通知时间到了，三人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真花是电影中为数不多的女性角色，戏份虽然不多，但是电影剧情发展的关键，所以对于选角，导演非常慎重。十几个女演员试戏后，陈导有点颓唐了。
“还有几个？”他兴致缺缺，问。
“两个。”副导回答。
“下一个。”
林杉走进来，她一眼看见坐在评委席最边上的柏煦，冲他笑。
“各位老师好，我是林杉。”她笑着自我介绍。
柏煦自始至终都在看窗外。
楚征戳他，柏煦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林杉，微蹙眉。
她一身白色洋裙，化着精致甜美的妆，显然与角色非常不搭。
他缓缓转头，重新看向窗外。
楚征好奇，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老是出神，窗外的雨有什么好看的？”
柏煦收回视线，看向桌面上的简历，简历停在程芯音那一页，他也解释不了今天的心神不宁。
楚征一头雾水，他刚要开口问，柏煦站起来，“我出去透口气，你们继续。”
……
林杉看他关门出去，笑容僵在脸上。
导演有所察觉，转头看看楚征。
楚征在一旁一脸尴尬，呵呵笑了两声推脱去厕所也溜了出去。
他绕着长廊走了一圈也没见到柏煦的身影，他从二楼的侧梯下楼，一楼楼梯口的饮料贩卖机咣当一声。
一个年轻女人弯腰从取物口取出矿泉水，很利索地拧开，仰头喝了一口。
看了一上午的浓妆艳抹，楚征突然对眼前这个素面朝天的女孩产生了兴趣。
她一头刚触及肩膀的短发将巴掌大的脸遮住一些，皮肤通透近于苍白，五官精致，只是神情漠然，眼神微散，正在神游。她穿着一件深蓝色长风衣，她太瘦削了，衣服空荡荡的。手长脚长，衣服难以全然遮住，露出嶙峋的手腕和脚踝。
听到有人下楼的动静，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清冷的眼神未作停留，她转身朝大厅走去。
楚征顺着她走去的方向看，看她在一群时尚艳丽的女生中。
格格不入。
并非不好看，相反即便是素面朝天，即便是素衣冷面，她的长相也是这群人中也是最为漂亮的。
只是……
相比周围的明艳热烈，她少了一丝鲜活，像极了此刻窗外正肆虐的凛冽的秋风。
她走到大厅最角落的小圆桌前坐下，将另一瓶水放到程芯音面前。
原来她是和程芯音一起来的，楚征心想，她并不在面试的简历照片里，想必是工作人员，只是可惜了那张脸。
“宁姐，我好紧张啊。”程芯音搓着手，不安道。
被叫作宁姐的人手微顿，宁姐？
她叫宁熙，她不喜欢姐姐妹妹的相互称呼。
“听说今天柏煦、楚征都在，在他们面前演戏，”程芯音想着那个画面，“要疯了。柏煦哎，我竟然要见到柏煦了。”她刚刚还紧张不安的脸瞬间转为兴奋，还带有少女怀春的羞红。
宁熙淡淡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她微微侧目，林杉从二楼正梯上下来，脸色阴沉，很不好看。程芯音也看到了，她凑到宁熙跟前，悄声说：“看样子林杉也砸了。连她都不行，我更完蛋了。她可是柏煦公司的艺人啊。”
宁熙无聊时翻看过她们要试的这段戏的剧本，对程芯音的担心不以为然，她沉沉地开口：“你不比她差。”声音清明淡漠，没有丝毫情绪。
程芯音眼睛一亮，“何以见得？”
角色不仅是靠演技，妆容、服饰、装扮都有很大的辅助作用，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们不是不懂，只是为了给导演、制片人留下好的印象，卯足了劲打扮的好看。林杉便是如此，结果与角色相去甚远。
最后落到宁熙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我出去抽根烟。”
听到这话，程芯音蹙眉，“吸烟有害健康。”
一直面无情绪的宁熙唇角微翘，却没有什么笑意，“谢谢忠告。”
她招招手，唤来站在远处的丁晨，吩咐丁晨跟着程芯音上去，自己推门出了大厅。
楚征没去一楼转悠，转身回了二楼。
在长廊里正巧碰上柏煦，外套搭在他的手臂上，手里还拿着一把大黑伞。
“要走？”他问。
柏煦点头，没有开口。
“林杉刚才走的时候一脸不高兴，看样子是陈导没给什么好脸色。”楚征笑道。显然有点幸灾乐祸。
陈导是圈里出了名的严谨，也真性情，不喜欢从来不会伪装。
“所以呢？”
楚征耸耸肩，“你不想想怎么对付她那个哥啊？还有你妹那个疯女人。”
柏煦甩手将外套穿上，“阿聆能够应付林瑾。”
楚征撇嘴，“最好是哦。”他故作哀叹，“爱情呐，是个很悬的东西。”
柏煦看看外面的雨，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让开。
楚征不解，“着什么急啊？你今天很反常啊，家里有什么事？”
柏煦低眉沉目，“没有。”
“也是，如果不是陈导跟张制片一再打电话让我们过来参谋，这种天气没有人想出门。”楚征自说自话。
“哎，对了，”楚征喊，“刚刚在楼下碰到一个人，我感觉很适合这个角色，我还拍了照片。”他翻着手机，“不过好像是程芯音的工作人员。”
柏煦回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去看，径直下楼了。
最后一个试镜演员程芯音已经上楼了，刚刚副导通知面试结束的人回去等通知，所以此刻大厅中并无其他人，柏煦很顺利穿过大厅。
推开玻璃门，雨声瞬间袭来，雨一直下的实感扑面而来。
凛冽的秋风夹着清冷，整日的阴雨使得潮湿侵袭肆虐，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因为潮湿而冰凉，连带着御寒都有些困难。
柏煦撑开伞，迈入雨中。
助理小新早将车停在路边等他。
柏煦一直走着，纯白的运动鞋踩着雨水溅起一点点小水花，他走着，走着……
忽然停下。
距离车还有几步远。
他缓缓转身，一眼便望见站在屋檐下靠着墙边站着的人。
显然她的香烟也沾染了潮湿。
她皱着眉举着火机，烧了好半天才将香烟点燃。竟然比刚刚那一根更难点然。
燃点一红一闪，她才松了眉头，轻吸一口，缓缓呼出。
隔了十几米远，柏煦仿佛闻到了乘风而来的烟味。
呛鼻，陌生。
吸了几口烟，宁熙紧绷的神经才有片刻舒缓，她的视线随意转着。
转到柏煦身上，怔住。
只是很快，她便低下头，吞吐着香烟，认真而专注。
柏煦没有动。
雨还在一直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一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