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风语颂》白夜巫师

32、绝地逃脱

　　四周绝对的安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让男人手中灯笼发出的光变得模糊而孱弱。终于来到谷底中段的绞盘下，暗处的小屋中传来一声昏睡不清地问话，男人回答说外面送祭品的人要去上边给亲戚送东西，对方就没有再发出声音。每年的这两天，是矿区里的苦力同外界交往的唯一机会，因此负责各处的管事和守军都不会对陌生人过分在意和警惕，何况男人的声音他们几乎都熟悉。四人跨入木头制作的吊篮，男人就用力拉了下头上的绳子，好久，吊篮慢慢开始上升。来到岩壁第一个凸起的平台上，负责赶马的人看见男人从吊篮里下来，就叫着他的名字咒骂，怪他打扰了自己的好梦。男人则嬉笑着拿出几个钱递在对方手中，就这样更换着吊篮上升了四次，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这里距离峡谷底部已经很深了，几乎看不见一点东西；抬头望去，仍然没有崖壁顶端的影子。
　　这里是悬崖中一处狭长的台阶型地貌，上面还算平整，时宽时窄向南边延伸，临界山谷一侧垒着低矮的石墙，另一侧山体上或高或低布满了矿洞，好多已经废弃，被当做在附近上工苦力们的住所。从绞盘处走出来，向南没走多远，就被一道高大的圆木搭建的门挡住了去路。哨兵抱着膀子萎缩在门边昏昏欲睡，看到男人领着三个人过来，就知道是外面来看望亲人或者送东西，也没有搭理。男人上去搭话，希望哨兵提前开下门让他们过去。哨兵摇摇头，接着在那里小睡。男人就摸索着拿出一点钱，想想又掏出一些一起递过去：
　　“小兄弟，看在咱们都当过兵的情分上，让我们先过去一会，不然祭祀结束后我们赶不回去，这几个朋友就没法离开了。”
　　“老哥，不是我难为你，平时可以，这两天真不行！上头拿着钥匙，我们真的打不开。”
　　“为什么？”男人奇怪地问。平时和这些人熟悉，从来没有被这样挡在门外。哨兵用嘴指指另外三人，悄悄说道
　　“还不是因为他们，上头心里明白这两天会有外面人走动，就亲自拿着钥匙了。我看你这点钱……”他撇着嘴朝男人摇摇头，意思是他的长官可能胃口很大。男人无奈地回到三人身边，沮丧地说道：
　　“看来只有等待了。”
　　太青看看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哨兵，现在是离开的最好的时间，过一会巡逻的士兵都起床终归是麻烦。另外如果真如哨兵所言，即使那时他的上司来了，钱少也肯定不让你过去。太青他们每次从玉夏出来执行任务，国王都会为他们准备极其充裕的钱财，这次虽然出来不久被小村巡逻兵劫掠。但是太青那次在小城管事家偷了不少。另外芙瑶离开家时，母亲离世后身边的积蓄她大多给了管家儿子，其余也全带在身上。然而这次进入龙山矿坑，却和武器一起都放在了城里，只带了三人被雇佣的工钱，还被男人送给了绸缎行的管家。想到这里他就对男人说：
　　“把这些钱全给那个士兵，让他回去喊他的军官。只要他把军官喊出来，这些钱就是他的。”说完用手把男人身上的包裹接下来放到地上，然后当做枕头躺了下来。男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按他的话去做。这时尘兮走过来说道
　　“去办吧，他身上的钱会让这里的人满意的。”说完朝男人笑笑。男人这才吃了定心丸，打起精神向哨兵走去。一旁的芙瑶感到很好奇，轻轻问道：
　　“尘兮，我们不是把钱和武器都留在外面了吗？你不会忘记了吧。”
　　“我怎么会忘，不这样说，哨兵敢去和上司撒谎吗？”芙瑶惊讶地看着他，压低声音冲着他责问：
　　“你是神官啊！你怎么能撒谎？”
　　“哦……这个倒是有些忘记了。别想这些了，准备动手吧。”说完就急忙躲开芙瑶追问的眼神。这时芙瑶回忆起进来前太青说过的那句话话，这个小神官身上似乎有他和尚风还有枢鹤三人全部的特点，看来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哨兵接过钱后很难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迟疑地抬头看看男人：
　　“您说这些钱全部给我，就是把我们队长喊过来？”
　　“是的，我们那位管家身上好多钱，你的上司一定会高兴的。”男人此时脸上的笑容很踏实。哨兵确定后兴奋地转身向不远处的木屋跑去。过了不久，领着一个粗壮的军官走了过来。军官来到门前，看看男人还算认识，就表情麻木地说道:
　　“本来今天不让打开这个门，不过既然你带着人来求我，我就网开一面。我听说你的朋友准备好好感谢我？”
　　“不错，大人，他就在那里。”男人急忙点头回答，然后转身朝太青喊了几声，可是看对方没有动。这时尘兮上前说道：
　　“大人，他是聋子，而且脾气古怪，我们都不敢打扰他。不过他刚才确实说过，要重重的谢您，看见他枕着的包裹吗，昨天夜里我看见里面很多钱。”尘兮话音刚落，男人就立刻转过头来看着他，他明明知道那是自己身上刚被送进来的棉衣，怎么说里面还有钱？芙瑶听了就觉得这谎撒得实在不怎么精巧。这时军官骂了一句：
　　“他妈的，一大早就这么别扭，遇到个送钱的还是个聋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粗大的锁链。哨兵便吃力地将厚重的一扇木门打开了。军官径直走向背对着他躺在地上的太青，来到他身后用脚踢了踢。太青转头看到军官，也看到了打开的大门，就起身捡起地上的包裹，递在军官手中：
　　“全部送给您了大人，算是在下一点心意。”
　　军官接过来掂了掂，觉得有些不妥，便用手在外面捏了几下。没有什么感觉，就干脆打开包袱翻了起来，新做的棉衣被他粗鲁地扯出来掉在地上，门口处的男人暗自感到心疼。但是仍不明白里面怎么会有钱。军官翻遍了所有物品，没有发现一点想要的东西，就抬头愣愣地望着太青，在他心里，根本不会想到在矿坑里还有人敢欺骗他。太青看着他迷惑的眼神，就叹口气说道：
　　“您真不应该打开这个包裹。这让您失去了一次保住性命的机会。”
　　“……你在骗我？”
　　“其实它确实很贵重，您完全可以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穿得更暖和些。但是您放弃了。”
　　军官听了他的话，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气愤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伸手去腰间拔剑时，竟意外地碰到了太青的手，还没等反应过来，对方瞬间将剑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军官倒地，两个哨兵才知道出了状况，刚要赶过来，早已靠近他们身后的芙瑶突然伸手抓住其中一个的衣领向后拽到，然后双手捧着脑袋猛然用力，身下的人便没有了气息。尘兮也同时对着另一个哨兵快速的说道：
　　“别动小子！如果你聪明，或许还能有机会参加今天的祭山仪式。”哨兵一下就停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芙瑶抽出他的佩剑，让他趴在了地上。这时男人才知道太青根本就没什么钱，只是骗军官出来而已，就跺脚说道：
　　“动手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当过兵练过剑，还当过队长！”说完看到远处散落的棉衣，就奔过去准备捡起来，却被迎面而来的太青抓住胳膊拖了回来。
　　“立刻去找那个索道，你的命要比那几件棉衣值钱。”太青一手拎剑一手拎着男人将他推入大门，男人只好也捡起死去士兵的刀，和他们快速向南边跑去。在他们通过军官住的房子前，和两个走出来的士兵碰到了一起。对方看见他们手拿武器跑过来，就高声喊着木屋中的人，并挡住他们的去路，走在最前面的太青和芙瑶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放倒了二人。芙瑶看到其中一个手里的弓就顺手拿起来，并抓了一把散落在地上的箭矢。
　　男人终于跑到了那条索道边，喊着他们快些进入吊篮，这时木屋内又有三个人衣衫不整地士兵跑出来，左右看看情况，然后朝他们远远地大声叫喊着追赶。几人快速跳上吊篮，男人抓住头上和索道平行的绳子全力拽着，吊篮晃晃悠悠开始在空中移动，尘兮和太青也加入其中，速度顿时快了很多。一个追兵已经赶到了索道前，跳上架子准备拉住滑轮处的绳子，芙瑶看在眼里搭弓上箭，弓弦轻响，只见对面那个人身体一软，就掉进了深深的峡谷中。后边两个士兵吓得急忙蹲下身去，借助石墙的掩护靠近索道，并试图用手里的长毛将滑轮卡住。他们畏手畏脚不敢站起来停住滑轮，四人乘坐的吊篮已经到了峡谷中间位置，接近对面的目标了。一个士兵的胳膊和头从矮小的石墙中暴漏出来，芙瑶再次举起手中的弓箭，但是慢慢又垂下了手臂。拉动绳索的男人满脸是汗，焦急的喊道：
　　“射啊！怎么不射？”
　　“没有用了，根本够不到，这把弓太小太软了。”芙瑶无奈地摇摇头。于是所有人奋力拉动绳索，对面的矿洞已经不远，但是距离越近，索道的坡度就越大，再加上四个人的重量，因此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对面的哨兵终于将长毛插到了滑轮上，于是吊篮猛烈地晃动一下停住了，任由几人拼命用力一动不动。男人大声叫骂着，远远望去，对面平台上从南面有十几个巡逻兵正在向北奔跑，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了索道处的情况。其他三人心里也变得沉重起来。如果这些人赶到，那吊篮就会被轻易地拉回去。太青看看不远处的矿洞，果断地说道：
　　“看来只有尝尝打秋千的滋味了！”说完把剑插在腰上，抓住绳索准备跨出吊篮。男人一下抓住他的胳膊阻拦说
　　“你疯了吗？掉下去你就死定了！”
　　“被拉回去咱们都死定了。”太青一边做着准备，一边说道：“我先过去，必须在这边也把滑轮卡住，要不然会被他们拽回去。等我上去把绳索固定，你们在慢慢爬，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然后一脚探出了吊篮。
　　“慢着！”这时芙瑶的声音响起，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大家回身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灰白的晨光中一个瘦弱弯曲的身影靠近了索道。
　　“是他！”芙瑶肯定地说。只见芙瑶父亲的朋友，那位墓地里的老人突然拔出了卡住滑轮的长矛，吊篮向后稍微一退便被几人牢牢地控制了。
　　“用力！”男人大声呼喊着，吊篮再次开始吃力地向矿洞一方的山壁滑去。老人抢过长矛后似乎刺伤了一个人。另一个拿着一把刀和他对持着。南边跑来的巡逻兵已经到达，将老人围在那里。这个年迈枯槁的身形就不断晃动手中的长矛，阻止着十几个士兵靠近他身后的索道。与此同时，吊篮接近了对岸，太青在前面一把抓住了石壁上探出的架子，开始推着男人登上矿洞前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