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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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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二袁三和聂良玉说,想要顶着这一个‘姐妹头’去逛商场,被良玉推脱家中有事拒绝掉了。
这本就是事实。
宋佳瑛的同胞兄长宋书易上门,她早上出来得早,后面的谈话都没有听到,当然要赶着回去搞清楚。
刚昨个儿晚上宋佳瑛还和聂朝安说想要上光华女校,光这一点就透露出来,自家这个堂姐明显是想要留在燕北城里。
而且几天相处下来,聂良玉也慢慢琢磨出来,宋佳瑛经常暗地里瞥着自己的眼神,可不是怕自己打她,分明像是……有什么东西她得不到,却来觊觎自己身上有的。
回到聂宅,宋家兄妹两人包括聂父、聂太太都在,聂良玉走进的时候,唯有聂太太衣一副如同往常般关心的样子上前。
“良玉,是不是腹中饥饿?厨房那边特意煨了一碗鸡汤在那,我现在就吩咐人把面条下进去,你回屋换件衣服的间歇里就能煮好。”
聂良玉顺从地点点头,临走前看了一圈其他人的表情。
宋佳瑛虽极力装作平静,但是嘴边禁不住勾起的弧度还是泄露了她内里的欢喜,这是达成所愿了?
而宋书易一脸歉意,自家爹一脸沉思的样子,她就有些看不出头绪了。
鸡汤面味鲜而不显油腻,几块鸡肉也煮得软烂吸一口面条满是汤的汁水,解馋又顶饿,一定是聂太太吩咐厨房炖了一天才做出的美味。
一旁的聂朝安看着女儿一脸的享受,又闻着鸡汤特有的鲜香,忍不住转头询问自家太太,“夫人,面条厨房可还有剩下?”
于是,聂太太点点头,“鸡汤还是有多的,面条我再让人给你新下一碗。”转头又吩咐下去。
食物天然带有治愈感,吃进嘴里的毋庸置疑的美味,聂朝安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书易,这让佳瑛留在燕北的主意是你父母想出来的吗?”
聂良玉嘴里喝着面条吃完剩下的汤,思想却全部集中到身边人的对话上。
她看见,宋书易先是快速地看了一眼宋佳瑛,才开口说道,“不是,这是我想出来的结果,我这次是匆匆过来,学校里面只请了两天假,明天早上的火车就走。”
“行程这样匆忙,我就想着,还不如让佳瑛在舅舅家多住些日子。近两年,我母亲在家中常常念叨外祖父年纪渐增,她作为儿女却离得远,无法在身边尽孝,佳瑛此次前来也恰好弥补了这个遗憾……”
聂朝安沉默,这个理由他无法拒绝。
聂太太抬手抚袖,难得第一次开始嫌弃丈夫内里的宽厚,“书易有这个想法当然可以理解,只不过公爹他喜好清净,佳瑛在这边待了一个星期也就见上一面。有些事情男人想不到,我这个做舅母的却必须要为侄女打算。”
“佳瑛年岁比我家玉儿还要长两岁,眼看着再翻过年就十八了,要考虑婚姻大事方面的问题了,待在燕北,就怕耽误了你妹妹的亲事,这个责任,书易你这做哥哥的可是负得起?”
宋书易无法反驳:“……”
这次见面,他就感觉到自家亲妹的改变,如果说来燕北之前的宋佳瑛是个纯洁中带着几分娇蛮的人,现在眼前这个妹妹就是自视甚高中带了显而易见的……虚荣。
他不想把这样不美好的词语和他唯一的妹妹联系起来,但是在繁华的燕北城里住上几天就能令人有如此大的改变吗?
宋书易的脸上带出几分迷茫。
宋佳瑛在旁边看着,心中失望透顶,她知道自家这个哥哥向来最由着她,本来在房间里说好要把她留下的决定,竟然被舅母几句话就给劝动了。
她捏捏手掌,不得不亲自开口,“舅妈,现在时代都改变了,不兴包办婚姻了,我看报纸上那些女明星都有二十几岁才结婚的,还有二十五岁离婚的人呢。再说了,等两年后我从新式学校毕业,不是能找到更好的人嫁吗?”
宋佳瑛唯恐因为这一点让自己不能留在燕北,她忍不住把自己最近做的一些调查摆到门面上来讲。
在她心里,这些人的眼光都不如自己长远,只能看到近前的事情,却不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噢,或许是舅舅他们只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了,不然,又为何独独把她送进光华女校呢?
宋佳瑛话中的一番逻辑,听得聂良玉口中含着的一口浓汤差点喷回去。
自家爹娘说的意思是怕耽误表姐嫁人的年纪,毕竟这个时代稍微富裕的家庭嫁女儿也不会超过二十岁,十七八岁最为常见,而宋佳瑛说的意思却是她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心甘情愿多耽误几年,觉得人家不想着为她好。
听听,连报纸上的明星都被提出做比较了呢。
可是,在聂良玉看来,宋佳瑛最不应该的一点就是,她以上这些打算也好,抱怨也好,都应该回去跟她自己的爹娘说。
到时候不管她爹娘答应什么的,都是他们自己家庭内部要解决的问题,这样大喇喇地在舅舅舅妈面前说出,是想让良玉的爹娘去帮着劝吗?
想pi吃!
但是这些拒绝的话,聂父聂母作为长辈,根本不好拒绝。
因为宋佳瑛一个人不靠谱也就算了,旁人可不能跟着不靠谱,不然等后面姑父姑母得知,不得反过来怪聂良玉一家子么。
聂良玉歪头巧笑倩兮,原本盘起的长发已经披散下来,垂在肩头卷卷翘翘的,一身素色襦裙衬得她满身柔软。
“表姐,你不想嫁人的事情和姑姑姑父说过了吗?我娘跟我说,我是她的宝贝,只要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她都会帮我的,难道你不是吗?”
时人虽开放程度比之前朝大有增益,但是一些亲昵直白表达情感的话语还是极少说出口的,比如,宝贝。
聂良玉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还是前些日子她落水后身体虚弱的那段时间,聂太太经常守在她的房间,搂着她喊“娘的玉儿”“娘的命根子”“娘唯一的念想”。
都唯一了,还能不是宝贝?
此时,聂朝安隐晦地瞥了一眼自家夫人,思考着,攀比着,自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落后太多,还是要有一个特别的爱称为好。
——要不,囡囡?
宋佳瑛努力睁大了眼睛,使自己尽量显出无辜的神态来,但是因为演技不佳,脸上肌肉僵硬,反而有股瞪人的凶恶。
“我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没有这样想的,舅舅你相信我,我、我会……自己写信跟爹娘说清楚的……”
一副泫然欲泣受了大委屈的模样,但在场只有一个宋书易真正有几分心疼。
聂朝安这个做舅舅的,心底实在尴尬,他自觉公平,但自己女儿良玉笑眯眯的态度问了侄女两个问题,她却一言不合就哭起来,有些烦人。
聂太太这个做舅母的,当然偏心自己女儿,看在丈夫和小姑子的面上才善待宋佳瑛的,不然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娘,凭什么?
宋佳瑛的一番表演看在她眼里,十分小家子气,‘是’和‘不是’回答一下就行,哭什么,虽然她自忖没有叫过‘宝贝’这个黏腻的称呼,但这时明显也不好拆女儿的台子。
“这么着吧,侄女以后上学的事情还是等和家里人说清楚再谈,书易你觉得呢?”
宋书易点头应好,舅舅舅妈再亲,也是隔了一辈的人,佳瑛的这些琐碎杂事终究需要自己父母亲来管的。
衡量过后,舅母的这个决定倒是最好的。
所有人都同意了,唯独宋佳瑛这个当事人有些崩溃,原本一脸梨花带雨的凄苦脸瞬间变幻。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是聂家的外孙,是你们的亲外甥女,为什么单单给良玉打算,却把我舍弃在一边?”
“你们嘴中口口声声说的为我的亲事做打算,那为什么不把和唐家的好亲事让给我?燕北城里有多少青年才俊,少一个唐家不少,以表妹的容貌,以后定会有其他良缘……和唐家少爷的这桩口头婚约,给我不好吗?”
“我讨厌你们这样假惺惺的样子,我也讨厌表妹……为什么不和我亲近,连去光华女校这样的大事都不捎带上我,你说,你是不是从内心就看不起我?!”
声嘶竭力,好像把积攒了几天的苦水通通倒出。
但聂朝安和聂太太的脸色却有不对劲。
——什么唐家的口头婚约,哪里来的说法,难不成是自家老爷子私底下定的事情?
聂朝安内心里对这件事极为抗拒,别说是口头婚约了,只要一想那个狠厉的男人有朝一日会跟着良玉喊自己爹,他腿脚都要软了。
要不是椅子后背支撑着他,他就要溜到桌子下面去了。
停,不能想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呢?
老爷子和唐家人关系再近,也不能越过他这个做父亲的,顶多有过这么一提,后面考虑到其他情况又被喊停了。
聂朝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佳瑛,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听说?”
宋佳瑛脑子一个激灵,知道自己说太多了,这件事情她怎么知道的?不过是前世在参加表妹盛世婚礼的时候听某些宾客说了一嘴。
原话大概是这么说的,“聂家这个小姐倒也幸运,凭借着两家老爷子的交情,又有上一辈延续下来的说法,得了这么一个高攀的亲事,真真是让人羡慕嫉妒……”
不过,延续上一代的说法?
岂不就是舅舅这一辈……
宋佳瑛一脸无辜说道,“舅舅,我其实也没有听太清楚,不过是宅子里一个婆子说嘴被我听到……她还说舅舅本来也是有一桩口头……婚约的,不过没成,就落到了良玉表妹的身上……”
聂朝安第一反应就是想骂粗口,“个没影的屁事!”
等看到有三个小辈坐在面前,自家太太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他立马改口,“不可能的事儿!”
等后面理智回笼,他又忍不住沉默起来。
年轻时有一段时间老爷子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同寻常,本来催着自己就差买了花盆把自己移到书房种下了,结果临近县试,他经常给自己放半天假让自己等在共和女校外和人去看电影。
等的哪家小姐来着?
聂朝安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结果,聂太太看自己丈夫一脸认真的表情,以为他在暗自品味他那段不知何时的风流韵事,气得一下子把方巾甩到人脸上。
幽香扑鼻,聂朝安一下惊醒,想起来,那个等着的姑娘不就是唐家大小姐唐明仪吗?
不过,那时他脑子里全是县试,哪会注意到这点男女.事,还以为自家老爷子另辟蹊径,想让自己多出去走走看看,领略人文风情,好更加开拓视野,为县试做准备呢。
说白了,聂朝安这人那时还未开窍。
即使唐明仪那时对他有一番小女儿心思,也抛给了瞎子看。
聂良玉不知道宋佳瑛的话中有几分真假,倒是祸水旁引,把火烧到自家爹娘身上来了。
她完全卸下刚才的巧笑倩兮,一双杏眼微微下敛,显出几分和聂老爷子一样的威势,缓缓把宋佳瑛的说辞拆开分析,“宅子里的婆子?长得什么模样表姐可是看清了?假如隔着什么东西没有看清,表姐怎么就这么相信她说的是真话?现在你这番不负责任的转述,可知,传到外面去既会坏了我的名声,也会坏了聂家的名声。”
“表姐,你既能指证婆子说的话,谁又能来指证你说的话呢?”
聂良玉是完全不信这事的,聂家后宅清静,婆子丫鬟也无需担心自己因沾染上什么阴私而丢了性命,说话虽不能算谨小微慎也是有分有寸的,议论主子私事基本不会有。
再说,有关父母亲上一辈的事情,看样子连父亲也不清楚,一个婆子怎么会知道?
聂老太爷的行事,别人不知,她是再清楚不过了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又涉及到她这个聂家命根子的婚姻大事,这般要紧事,他根本不会让第三人知道的。
况且,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和唐澜河不是同辈,怎么看也不会有这样滑稽的婚事。
她如果嫁给唐少爷,她的亲爹该如何自处,是叫唐老爷亲家,还是跟着聂老太爷喊人家世伯?
窜辈分的事情,一般体面的人家是不会去做的。
因此,宋佳瑛的这番话八成是在说谎!
当然,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谎的原因,聂良玉暂时没有找出,但她不是想要留在燕北么,有些事迟早会露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