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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匆匆 ...

  •   四皇子殿。已过了六日,律公子依然杳无音信,皧玉的面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硬着头皮强颜欢笑。九皇子旷咏听说他们扎了纸鸢立即奔过来找他玩,一看他那张脸,嗔道:“姬公子,你是鬼附身了?还是四哥不让你吃饱?几日不见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皧玉强笑道:“……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外面风大,一夜未停。”
      这几日与旷瑞一起,他为何这般情绪低落,旷瑞何尝不知。正想着找个说话又分量的人去求大公主,让他们见上一面,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事情还没有办成。就没告诉皧玉。九弟这么一说,他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旷瑞打岔道:“九弟,听说你府中,新来了一位绝色舞姬,五哥还未见过。你可舍得带来与我们开开心?”
      说起舞姬,旷咏顿时起劲,笑道:“正是!那日我去崇华楼喝酒,正好看到这胡姬跳舞,一眼就看上了,花了我五百两银子呢!真该带来给你们瞧瞧,不仅舞跳得好,她弹的箜篌无人能及!”
      旷瑞道:“甚好!我们许久未见大姐姐,后日你把舞姬领来,我们去朝凤殿欣赏可好!”旷咏一口答应下来。
      旷咏回去后,旷瑞把皧玉叫到书房。轻轻关上门,低声道:“皧玉,后日我们去大公主殿,让你去见你师父。”
      皧玉一听,眼里立即有了颜色。他深鞠一躬,动容道:“多谢五皇子!”
      旷瑞道:“不过,有一事你须听我安排,否则有去无回。”
      皧玉道:“唯君是从。”旷瑞便附在皧玉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通。
      两日后清晨,四皇子殿。九皇子果然如约而至,带着他的舞姬。舞姬带着她的箜篌,一件猩红斗篷罩着,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出一条缝隙。
      旷咏没见皧玉,倒见了一位丑极了的陌生少年,皮肤黝黑,脸上坑坑洼洼,鼻子还歪。他一脸狐疑,问他五哥道:“姬公子不去吗?这位是谁?”旷瑞笑得要破功,道“这位便是皧玉。你倒是仔细瞧瞧!”旷咏脸上写满了诧异,按着易容了的皧玉肩膀,定了半晌,道:“五哥把你弄成这幅模样?好俊一个小哥哥,怎么把你弄这么丑?”他五哥抚着肚子,大笑。
      他把食指伸到自己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旷咏终于明白了,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四人由两顶软娇抬出大门往大公主处去了。

      那一日皧玉和律公子两人乘的车辇,只是停在朝凤殿侧巷里,没有入内。今日真正进来,透过帘子望出去才发现这朝凤殿如此恢弘广大,处处飞阁流丹、碧瓦朱甍,远不是其他皇子殿客比的。宫人宦官侍女穿梭,气派非凡。皧玉心情紧张,一想到马上能与老师相见,瞬间又有了无比多的勇气。
      一炷香时间,软娇停在主殿外,四人落轿,皧玉躬身随着五皇子往里走。只见一娇艳华服少妇由十余名宫人簇拥下自内堂走出来,笑盈盈道:“你们可算来了,叫姐姐好等!”
      皧玉知她必是大公主,老师就是让这位公主扣留了。想着旷瑞交代的话,把头埋得越发低,紧跟着众人后面,近前急忙跪下叩头。九皇子好像跟大公主较为亲近,行了礼马上就撒娇讨要别国进贡的象牙雕佩剑,在大公主怀里扭来扭去磨那把剑,终是如愿了。大公主受了两位皇子行礼,眼光一扫皧玉,看向五皇子。旷瑞连忙解释道:“这位是我小友,陈郡太守之子,曹逸。”大公主眼角一瞥,见相貌丑陋便毫无兴趣。皧玉立刻了然何旷瑞让他乔装易容的缘由,松了一口气。
      旷咏唤出舞姬,大厅里宫廷乐师早已准备好。舞姬除去斗篷,轻盈飘入舞台,众人惊艳。
      这舞姬绝非中原长相:深鼻窄脸,睫毛纤长,皮肤极白,吹弹可破。红发卷曲至腰间,一双秋波如海水湛蓝,顾盼嫣然,身材极为袅娜,腰肢软若无骨,上身着猩红紧身短袄,下身同色轻纱笼着宽脚裤,脚踝银铃淙淙,赤脚。
      乐声一起,舞姬如蹁跹彩蝶般时而轻云慢移,时而小鹿惊跃,众人皆看得痴了。
      皧玉无心欣赏,满心忐忑。忽地,有一人从后面轻轻握起他的手,他不由自主由那只手牵引悄悄退出大厅。那人一身黑衣,一声不吭疾行,握着的手心里微微冒汗,皧玉一路小跑还是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这背影似曾相识。两人一前一后,避开仆从众多的主殿,辗转在亭廊间,直到跑得皧玉额心出汗,黑衣人蓦然停下,推开一扇小门,脸一偏,似乎不想皧玉看到他的脸,沉声道:“进去罢!”
      皧玉心突突跳,节奏快了好几拍,不管不顾的推开了门。
      推开门顺着石子路走进去发现是一后花园外墙,平时只有花匠杂役使用的偏僻之地,十分隐蔽。皧玉看四下无人,也不像是有人会路过的地方。莫不是什么人开玩笑?轻轻在外墙绕了一圈,仍不见人,不禁十分失望。正想该怎么退出去,竟鬼使神差走到外墙花窗边,他踮起脚尖趴在花窗往里一看。便看见花园长廊下,老师正端坐在石凳上,眼睛闭着,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袖中隐约佛珠一闪。这一刻,他觉得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抓住窗棂半晌,眼睛紧盯老师。
      “老师……”皧玉终于轻唤了一声。
      这声音很轻,但在律公子耳朵里,却是石破天惊。他目光如炬向画窗外看过来,看到窗外的脸后脸上又浮现踟蹰的神情。
      也是这一刻,皧玉看清确实是律公子。老师脸上尽是掩都掩不住的疲态,站起来的样子飘飘忽忽仿佛站都站不稳。若不是那眼睛里闪烁的光彩,他无法把眼前这满面愁容的清瘦男子与自己那永远丰神俊朗的律老师联系在一起。皧玉把脸紧紧嵌进窗棂,挤得脸蛋生痛,想以此缓解心脏传来的钝痛。又轻唤一声:“老师,是我。”
      确认了声音,律公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脸庞凑近花窗,犹豫道:“皧玉?”
      “我是皧玉。”看着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眼里滑出两行清泪。
      不得不说,旷瑞给他找来易容的人水平了得,花了好长时间,律公子才相信眼前这个皮肤黝黑,奇形怪状的人就是皧玉。这些日子他忧心忡忡,还要应付大公主的骚扰,几乎是粒米未进,直到看到皧玉无恙方才能顺畅呼吸。
      皧玉隔着窗棂,怯怯道:“老师,你与大公主无冤无仇,她将你囚禁在此做什么?”
      “……”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
      “学堂里师兄弟们,还等着我们……”
      “……”
      大公主要把他永远留在朝凤殿,做她的……面首!律公子这样光明磊落的大雅君子,怎么可能对皧玉说出这不堪的真相?他这一生秉性高洁,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也未曾想到世间会有如此无耻之人!那一日她把他绑进内殿,她对他说出这四年来步步为营,设下圈套,骗他来都城之事,当做倾诉爱慕表白讲给他听时,他恨不得自己聋了,他希望自己从未听过这些不堪入耳的表白。
      可是,他无法脱离这精心编织的牢笼,他还害了皧玉,令他也成了囚犯。他实在无法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皧玉的心揪成一团,他从未见过老师那副凄楚又无助的表情,一直以来,老师都是他最坚强的后盾,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举止从容,处变不惊,在身后稳稳当当托着他。可现在,他如此憔悴,像风中的一片叶子,任由命运裹挟得体无完肤。
      小门那边忽然闪进来一条黑影,低声道:“有人来了,走!”是刚刚领他来的黑衣人。律公子脸色苍白,强打精神,道:“你回鄘城去吧,不必再来了。”
      皧玉蓦地抓起律公子的手,惶惶道:“我不走,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一起回聆风居。”
      老师的手冰凉,皧玉紧紧一握,他浑身一哆嗦,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一些力量,他盯着皧玉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些什么。黑衣人已经掠过来一把把两人手扯散,连拖带拽把皧玉带出了小门。
      皧玉任由他拖着一路小跑,身后传来宫人的声音:“律公子请用午膳……”
      黑衣人把他一路拖拽着拉回大厅外,他浑浑噩噩入内坐回原位,竟也无人察觉。一回头,黑衣人已消失不见。那胡姬正弹拨一架竖起的乐器,这乐器并非中原风格,琴头饰着凤凰,上面二十二根琴弦,乐器立在人胸前,弹拨出的声音空灵雅致,七八柔绢曳地的舞姬正随着乐声舞姿蹁跹。旷瑞端坐在上首,他回身目光一扫,见皧玉失魂落魄,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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