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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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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秋雨苑走去,经过影壁的时候。
一束烟花又在贺谨雨上方炸开,映红了贺谨雨的脸;行至回廊的时候,一束烟花再次在贺谨雨上方炸开,映红了贺谨雨的脸;行至厢房附近的时候……一束烟花……又又又……
“小姐……这烟花怎么好像追着我们跑似的?是不是……有……”
小萍也察觉出了不对,可是那个“鬼”字在舌边饶了又绕,还是被小萍压了下来,她可不想大过节的给自家小姐触霉头。
可是,虽然今夜家家户户都会燃放烟火,映得夜空有如白昼,但这束红色的烟花总是出现在自己头顶,这也太诡异了吧。
这情形,饶是小萍胆子大也开始发怵。小萍平日里不喜欢张嬷嬷总是管着自己,现在倒是希望 ,得了小姐恩准,和林嬷嬷吃酒去了的张嬷嬷快些出现。
贺谨雨自然知道小萍的意思,其实她在第二次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了。
不过贺谨雨可不相信什么有鬼。
即使有鬼又怎么会无聊到拿烟花来吓唬自己。不过说起无聊,贺谨雨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不必在意,今夜贺府也是准了下人小姐们放烟火的,或许是碰巧吧。”
贺谨雨安抚了小萍,就不再耽搁,领着她径直向秋雨苑走去。
离阳抬起头,望着爬上人家墙头的主子,不由皱了皱眉,前几日让自己下药偷女人家的耳环就算了,今夜还让自己追着人家姑娘家一路放烟花,主子难道是疯了?
他不由得一边继续放烟花,一边开始头疼,也不知这事该不该告诉英亲王。
他是奉英亲王的命与一群兄弟离开行伍,专程来保护沈文的。
他们原都是军里的翘楚,留在玉门关必定大有所为。
可是王爷对他们有恩,王爷有令他们不敢不从。
不过好在沈文是个极有魄力的主子。虽然他们起初心里确有怨言,但是很快就开始甘心情愿地为沈文做事。
如今他自然是站在沈文这边的。不过若是主子真的有追着十岁小姑娘到处跑的病,他还是要及时告诉英亲王的。
毕竟……病这种东西,不能拖啊!
直至进了正房,这一路的烟花相送才算结束。
小萍提心吊胆了一路,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贺谨雨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轻笑道:“我还道你胆子大。一个烟花就把你吓成这样行了,今夜你也辛苦了,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休息,等小荷回来让她来给我守夜就行。”
小萍本想拒绝,但想到今日自己受了惊吓,到现在手也是抖的,再留下去也做不好事,于是就顺从地退下了。
她是小姐身边得脸的大丫鬟,是不用与丫头婆子们一起挤大通铺的。
她在偏院和小荷一起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虽然比不上唐嬷嬷那样单独一间,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小荷将小姐先回去的消息禀告了赵氏之后,又被赵氏留着赐了些热茶,所以回来有些晚了。
她想着小姐身边有小萍伺候,就先回了偏院。
可是她一进房门,就看见小萍已经回来了,立即有些懊恼:“你不是跟着小姐吗?怎么自己在这里躲懒”
说着就急着要走。
小萍却拦住了她,“你先别急,是小姐说的她身边这会儿不要人伺候,让你一会去守夜就成。我跟你说今日我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
贺谨雨待小萍离开之后,并没有急着去西侧间给孔先生写信,而是重新披了披风,轻手推开门绕去了衔月楼。
今日丫鬟婆子们不是在偏院放烟花喝酒,就是在前厅伺候着,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人,衔月楼这边自然更是冷清。
贺谨雨行至第二层,就停在了红木楼梯上,直接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不出片刻,沈文果然出现了。
贺谨雨坐在上方,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文抬起头,就着楼里幽暗的烛光,望向贺谨雨,只见后者裹着一身银白色披风,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就连五官也在这光亮里打下了侧影。此刻,她的睫毛更显俏皮,鼻子更显挺翘,嘴唇更显红润。
他不由慌了神,心下暗叹这怕不是天上的月下仙子下凡来了。
贺谨雨望了他半天也不见他开口,而他站的位置又是自己的阴影里面,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先行开口:“你很闲?不是奉了皇命来行公事的吗?”
沈文这时才醒了神,却不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只是想来见她。
贺谨雨见他不说话,蓦地想起了贺谨雪的耳环,猜想他是不好意思,突然笑了起来:“你是没找见我姐姐吧她还在前厅呢。她可不像我那么没规矩,说走就走。你要是等她还要些时候呢。”
沈文见这误会实在是深了,下定决心与她解释,却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姐姐。”
随即抬步,走了上去。
贺谨雨正听着他说话,不料他竟然突然走近。
此时沈文与贺谨雨站在同一级台阶上,他站着,她坐着。
现在倒是贺谨雨被盖在沈文的阴影之下了。
沈文低下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贺谨雨,又一次认真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姐姐。”
贺谨雨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热,低头躲开了沈文的眼神,胡乱地问了一通:“那你干嘛总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总说些胡话?上次还偷我姐姐的耳环?”
沈文见她躲闪,觉得有些好笑,立即学了她的样子席地而坐,故意偏头迎上了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明明知道。”
可是这话说完,沈文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迎上贺谨雨眼神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也无法平静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安静的楼里变得格外清晰。
沈文觉得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干脆直起身子,向下走了两阶。
背对着贺谨雨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的呼吸正常了一些,他故作镇定地道,“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今晚的烟花希望你喜欢”。
之后,他径直离开了,只留下贺谨雨还呆在原地。
贺谨雨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现在这个情况难道是被个十三岁小屁孩给撩了?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撩完就跑!
贺谨雨实在不愿再想,用手使劲拍了拍脸,逼自己清醒一点。
她想着小荷也该回去了,就下了楼,一路小跑回了秋雨苑。
她这模样刚好被站在墙头,想确认贺谨雨安全回去再回驿站的沈文,看了个正着。
沈文忍不住傻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家闺秀。又是坐地上,又是跑的发髻微乱的。
他这一笑却又被站在院外的离阳看了个正着。
离阳开始沉思。
看来是要写封信给英亲王了。主子不仅不知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吓得小姑娘拔腿就跑,还发出了如此怪异的笑声。
离阳甚至琢磨自己在军中见过的几个军医,也不知道哪个军医对治脑子比较精通。
跑回秋雨苑之后,小荷还未回来,贺谨雨暗道一声万幸,随即解下披风,打散了已经乱了的发髻。
这时小荷才推门进来,一看见贺谨雨已经自己打散了头发,十分内疚地俯身上前行礼,“奴婢该死,方才奴婢只顾着与小萍聊天,竟然忘了时间,还望小姐惩罚。”
贺谨雨明白定是小萍受了惊吓硬拉着小荷陪着,小荷是有意帮她隐瞒。
更何况自己多亏了小荷这番耽搁,不然偷跑出去的事不就暴露了。
她自然不会怪罪,“没事,你起来吧,是我不要人在跟前伺候的,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洗漱一番。”
一夜无话。
贺谨雨次日早上醒来,总算想起自己先前一直想着要给孔文筠写信的事。
她想着今日是大年初一,昨日贺老夫人又睡得晚,一时半会估计不会起来,也不急着去听松苑请安,而是命小荷给自己备了笔墨纸砚。
可是贺谨雨用镇纸铺好纸张之后却久久未能下笔。
一旁磨墨的小荷见了也不打扰。倒是小萍见张嬷嬷昨日喝多了酒到现在还未起身过来伺候,便大着胆子问道:“小姐想写什么啊?”
贺谨雨并未回答,只是忽然落笔,写了这样几句话“驿站别后,心下挂念,遥祝孔先生,新年大吉,身体康健,诸事顺利,早日达成心愿。”,又添上了落款,便放下了笔,待墨干了,再放入信封,写上“孔先生亲启”之后,交由小荷送去外院。
待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贺谨雨估摸着贺老夫人也快该起身了,就带着小萍去了听松苑。
小萍这时才再次开口:“原来小姐是给孔先生写信啊”
贺谨雨这次倒是没再沉默,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方才一直在想,到底该写些什么给孔先生,可是想了许多却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就只问候一下罢了。”
小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其实贺谨雨方才提笔才发现自己想说的话,大多都是给远在未来的妈妈的,而这些话对孔文筠说怎么也不合适。
可是她哪里还能写信给自己的妈妈呢也只能写给孔文筠一解相思之苦。
于是犹豫再三,她迟迟无法下笔。
不过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毕竟如今自己只是和孔文筠萍水相逢,万一过于亲近,引起孔先生不适,倒真不是她所想见的。
贺谨雨这厢正陷入着伤感的情绪无法自拔,却看见了贺明熠站在前面。
贺明熠显然早就看见了她,表情有些不善,愤愤地道:“我就知道,你昨日那么早离开是受了气,今早特地来这里等你。如今看来贺谨兰那个混蛋果然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说着就要一身煞气地往听松苑冲,准备去找贺谨兰算账。
对贺老太太把贺谨兰放出祠堂这件事反应最大的,除了赵氏,就是贺明熠了。
他自从上次的事后就把贺谨兰和丁姨娘在心里列为了仇人。
可惜贺老夫人坚持,贺温博又不愿意大过年的再次驳了母亲面子,这事还是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昨日回去时打听到,贺谨雨提前回了秋雨苑,就想着必定是贺谨兰的杰作,今日一早就来等着问个清楚。
现下看到贺谨雨表情,他心里更是确定。
贺谨雨见他误会,赶紧让小萍拉住了他,轻斥道,“你这样着急做什么?她还能欺负了我?”,不过看到贺明熠这般担心的模样,她的语气还是不免软了几分,“我昨日只是躲懒,才会提前走的。”
贺明熠听了这话,又想了想上次贺谨雨黑了一把贺谨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你还能是让人欺负了就跑的主儿?不过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着凉了,可要注意一下。”
他这说变就变的脸色,突然让贺谨雨的心情好了几分。
她从前从未想过,有个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如今竟然还得了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哥哥。
她忽然间觉得,现在身边还有赵氏和贺谨雪,实在不该总是悲秋伤月。既然无法回去,那就在这里日日祝福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早日走出丧女的伤痛吧。
想来妈妈也不会愿意让自己日日难过的,她还是应该踏踏实实过日子。
过了年之后很快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孔先生的文芷书院如今基本已经筹备完善,明日即可收学生入学。
贺谨雨前几日就求了赵氏准许自己入学。
赵氏一直都想让贺谨雨同孔文筠学些东西,自然是同意的。
虽然她们这些深宅妇人是不赞同孔文筠标新立异的,但是她们又不得不承认孔文筠确有才名。
而且,去文芷书院,在如今的建唐,也算是大家小姐的一种风尚,赵氏自然不会拒绝。
就在贺谨雨提了这事当晚,赵氏便与贺温博说了此事。
贺温博当时正在由赵氏伺候着宽衣,闻言眉梢一挑,“雨儿说想去文芷书院读书?”
赵氏手上不停,点头称是。
贺温博顿了顿,走向榻边,躺了下来,轻笑出声:“她现在倒是想法多的很。”
赵氏一听,将贺温博脱下的外袍挂在红木卷叶木椸上,回头瞥了他一眼,佯装不快,“怎么?贺家诗书传家,雨儿想上个女学堂倒不行了。”
贺温博看她语气不对,连忙站了起来,走到赵氏身边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哄道:“当然成的,我不过说笑,你不要生气。”
如此,这事儿就算成了。
至于贺老夫人,人家亲生爹娘都应了,她还能说什么。况且前段时间她非要把贺谨兰放出来,委屈了贺谨雨,如今也乐得成全。
贺谨雨没想到事情竟然那么顺利。不过既然达成所愿,她也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明日的入学来。
而此时,贺明熠一脸挫败地来了秋雨苑。
贺谨雨瞧见他的脸色就知道,必然是他提议要去上元灯会的事,被赵氏否了。
这事贺谨雨早就有数,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贺明熠耐不住性子地开始抱怨:“上次不就是闹个肚子吗?又没出什么事,指不定是我在家就吃坏了肚子呢,你和大姐不也喝了茶楼的东西,也没事啊。而且大姐的耳环你不也找到了吗?”
贺谨雨听到他提耳环,蓦地脸颊一红。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脸红,是因为想到了沈文,立刻猛的甩了甩头,想把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压制住。
他还是个孩子啊!
贺谨雨想着她一定是太久没有被人撩了,需要冷静冷静,就端起茶盏猛灌了几口。
贺明熠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身体不适,一时也忘了吐槽。
他正欲询问时,贺谨雨立刻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劝慰道,“母亲本就不喜欢我们到处跑。上次你闹肚子的事还没过多久。所以出门还是缓缓吧,不如我们去衔月楼看灯会虽说没有外面热闹,但终归不用在屋里窝着。”
贺明熠想起要错过的上元灯会,心里还是不服。可是赵氏已经表态,再不忿也只能如此了。
夜里,贺谨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决定每爬一层就在那一层的桌椅上坐一会。反正这次也不急着让贺明熠去族学,可以慢慢来。
贺明熠见她这副做派,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娇气,上次累了一回,这次就能,连这种主意都想出来。”
贺谨雨闻言也不气,两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好啊,我娇气,那我回去好了,反正大姐体弱不能来,我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说完就真的转身要走。
贺明熠不过是想摆兄长的派头训她一训,不想她竟然这般反应。
他连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不娇气。这么高的楼,我也累的很,你能想到这个法子太聪明了!”
贺谨雨本就是逗他,见他这个模样也不再纠缠,领着丫鬟开始随他登楼。
事实证明,这样走走停停虽说会慢一些,但是确实很省体力。
待到二人来到顶楼,丫鬟们将带来的瓜果、点心、茶水,一一摆在桌案上,就退到一边让二人说话。
贺谨雨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封城夜景。
今日从这里看下去,与那日是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那日的白雪皑皑,炊烟袅袅若说是封城的静态美。那今日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就可以说是封城的动态美了。
贺谨雨来到这里也算见过了几次封城的街头巷尾。
不过这般热闹的封城,贺谨雨还是第一次见。
“小妹你看。”贺谨雨听到贺明熠的呼唤,立即收起视线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只精致的孔明灯悠悠地飘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