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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有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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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三姐姐,你慢点呀,你等等我呀,你和我玩呀。”
福亭镇广园街林家大宅子里一条梨园小径上杨柳花碎了一地,混着泥拌着草叶由着地龙翻滚折腾。时不时还往人鼻子里钻闹得人喷嚏连连,好不讨厌。
鹅卵石做的不足二尺宽的小路上两个人儿前后走着。前面那个拎着点心匣子的年纪看着大些,个子高挑,人也稳重些。腿长,一步便是好远,又好像有些急迫的样子,所以走的更急,却也谈不上跑。
后面那个手里空空的。和前面比个子矮了不少,腿也短了不少,明明在跑,却赶不上前面那个。
仔细看,年纪也小,好像还没有长大的样子,分明是个才五六岁的小萝卜头。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人想要上去啃一口。
“哇~”果然,追的急了,居然被明明很平的卵石给绊倒了,到底是小孩子,走路还硌硌绊绊呢就想着跑了。
瞬间,哭声惨烈。惊起了藏在草丛里的一只黑猫,黑猫受了惊,一时无处跑,划拉蹦出来。正巧前面那姑娘转头想看看怎么回事,就被黑猫扑脸上,惊恐之下扔了点心匣子。
就是这么巧,黑匣子直直往地上的小孩子刚刚扬起来的头上飞去。
“彭”的一声,小孩便没了声,头破血流。
“小少爷……”
“小少爷……”
“小少爷……”
“叫大夫啊……”
“快去回了老太太啊和各位主子们啊……”
叫嚷声,匆匆脚步声,锅碗瓢盆,泼水烧碳……
乱哄哄,乱哄哄,乱哄哄……
大夫终于来了,是林家的家医,平时也帮家里人号号脉调理调理身体什么的。但看着眼前男孩后脑勺碗大的伤口已经吓得魂去了半条,待颤微微地抚上小孩的脉息后更是一个踉跄。
“二夫,夫人,这,这治不好了啊,小公子已经没有气了啊!”
屋里屋外瞬间就安静下来。
“不,我不信,我的奕儿昨天和白日里还跟我讲笑话呢,他还说要买一只小白狗呢,我没同意,对呀,奕儿还没有小白狗呢!我不信,我不信。”女人状若癫狂的痛苦嘶吼声忽然响起,拼了命的扑向那个已经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男孩身上,泪水大滴大滴,像决堤的洪水。
“二老爷,您来了,小少爷,小少爷……”老管家抓住二老爷林泊的衣摆,哀哀道着。
林泊刹时傻眼了,一撩读书人的袍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时老太太也过来了抓住眼前小鸡仔一样的二儿子的衣领:“没出息的玩意儿,谁说我孙儿不行了,再去请,再去请,把全福亭镇最好的大夫都给我请过来。”
二夫人眼前一亮,没空理瘫软在地比她还没有主见的丈夫:“对对,庸医,我儿怎么会离我而去呢,再去请其他大夫。”死死握住小孩的手,不肯放开。
一晚上灯火通明,福亭镇有名的大夫都被敲开了门拽来林家。可是一个又一个来来往往,都是摇摇头表示没有救了。小孩的头上早已经不再流血,结了血痂,可是身子确实一点一点冷下去了。汤药也怎么都灌不进去。
江州最好的大夫姓杨是千金堂的首席坐堂大夫。千金堂遍布全大夏,甚至据说临国也有生意,能做千金堂的首席大夫自然资历和功力都很是不浅。长相仙风道骨,斑驳的山羊髯更添气度。
他号了号脉,用针在几个穴位上扎了扎都已经没有血沁出。翻了翻小孩的眼皮,眼睛已经涣散。
与身旁年轻随从对了个眼神,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老太太,各位太太,夫人,老爷,节哀顺便吧,人死不能复生。”
二夫人再也承受不住,丢开小孩的手向柱子撞去。
杨大夫忙上前处理伤口,完了开了副方子吩咐人熬了喂她用下她才渐渐苏醒过来。但也晕了半个时辰。醒来更是哭到崩溃。
“儿啊,娘要和你一起去啊。”
“送出去吧。”老太太瘫坐在厅里的椅子上,一下子显得更加苍老,声音里全是说不清的凄楚。小公子是早夭,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厚葬的。
哭声又大了些。
大宅离梓妍住的妙园有三条街的距离,主要因为梓妍从小身体不好,要是住在大宅难免要晨起请安什么的,老太太心疼她,怕累着她就免了她,要是想要见外孙女支人讲一声便可。
大宅里人也多,几房儿女早就将各个院子都塞的满满的。便让几房满七岁的姑娘并梓妍这个外家表姑娘住在妙园里,丫鬟婆子还是齐全的。
林家虽然衰败,但是人口却是极大的。自上而下,不算其他外族庶出,单论老太太老太爷直系嫡出就有长子林海,次子林泊,三子林瀚,已经去世的四子林江以及小子林溱。嫡女却只有梓妍母亲林婉菡,所以自小受尽宠爱。
老太太这番作为真的没有要孤立姑娘们的意思,纯粹就是想让年轻姑娘活的自由些,不得不说,老太太此举很是受人追捧,虽然不符合孝道常理,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在江州是赫赫有名的才女和贤内助。思想上比之一般女子略胜一筹,老太爷走后她虽然没有本事将生意彻底颠覆过来,创造大的发展,但到底没有继续恶化,甚至还年年盈利,也足够充分说明老太太的本事了和思想见解了。
“二福姐姐,二福姐姐,出事了……”
梨香院已经落了锁,已经四更了,梦做的正黑甜。今天是叁儿和四喜守夜,大丫前几天说是回家省亲去了。所以耳房暂时住的只有二福。听见外面声音忙裹了件衣服出门小声喝住小丫头水枣,怕吵到姑娘,姑娘浅眠,最近喝了大夫的药睡得才好些,不说些要死要死的梦话,这要是被吵醒了,真是怎么都不好。
可是水枣似乎真的有急事,叽叽喳喳的。
“小公子,小公子,三姑娘三姑娘”的弄不清。
梓妍早听见外面有动静,叁儿睡得比自己还死,四喜倒是醒来了,却是一脸懵。见姑娘要起床忙过来服侍,顺便踢了叁儿一脚将她叫醒。
“怎么了?”
梓妍开门,问道。
水枣又重复了一遍,话说的精简了许多,梓妍很快便听懂了。
“姑娘,二老爷的小公子去了,天亮就要停灵了。”
“死透了?”
梓妍忽然问道。
“什么?”
水枣诧异,想不通主子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怎么现在才来通报,报信的人呢?我们去广园街。”
“太忙了哪里来的及啊,是马老头来的,现在去其他姑娘那里报信儿去了。等会集中坐车去。”
“走吧,二福,帮我把我卧房箱子里的白色木箱拿过来。换衣服,走。”
走到门口,几位姑娘也已经穿戴整齐了,且都穿了素色,不施粉黛,哀哀戚戚,有几位姑娘已经掩面拭泪。
等会过去是要换了齐衰和大功的。
等人齐了坐车去了主宅,里面已经哀声一片了。二夫人像个木偶人一般跪坐在地上。头发乱蓬蓬。
房间外面刚刚三姑娘要被送去陪葬被兰姨娘哭求着,抱大腿哭叫讨饶。三姑娘本来清秀的脸上早已青青紫紫整个身子都软在地上,分明已经被打了个半死,只吊着一口气。
兰姨娘哭的凶,反倒是二夫人渐渐没声音了。
丧服一时还没有赶出来,只是家里有的一些白布已经往牌匾上挂了。
丫鬟婆子,小斯管家人影措措,各个面露悲戚,行为索索,晃的人眼花。
隔着门板远远的看到小孩的身体,梓妍先是疑惑再是诧异,忙拨开众人冲向小孩,抬起他的手号上脉。
“别嚎了,还有救。安静下来。”
“有救?邪气盛而精气衰,脉泛浮无根,脏已死;脑部重创,脑骨已碎,脑已死;面色青紫,血流已尽,眼神涣散,魂已离体,躯壳已死,死的不能再死了!”
杨大夫听到她这话忙争辩道,判能救之人已死是医家大忌,直接会坏了自己的声名。
“我说有救就有救!你个老头,哪里这么多废话。”
梓妍不想理他,只顾开了药箱取出针包往小孩各个穴位扎去,丫鬟正预备给他穿衣服,见到她这样措手不及。
“就是华佗在世也医不了死人,除非神仙下凡。况且你所下针之处不过百汇,人中,吓,命门岂能下针,胡闹,胡闹!”
老头被骂气的满脸通红,又见面前的小丫头直接往人死穴上扎更是怒斥,完全忘了眼前的患者是已经被他判了已死之人的。扎死穴也最多让他死的更加彻底罢了。
“妍妍啊,我知道你也伤心不想让奕哥儿就这么去了,但杨大夫已经说了,奕哥儿已经走了,走了啊,我可怜的奕哥儿呦,才这么大一点,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伤心啊。”老太太伤心不已,哀哭不止。
梓妍看了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二夫人一眼。
放下小孩的手,走到她身前,蹲下:“舅妈可想让我这可怜的侄儿醒过来?”
“你说,你可以让奕儿醒过来?”二夫人抬头,妆面全花,状若恶鬼,但眼睛里冒出来的光却耀眼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