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哼唧公主

12、怀孕

　　显阳殿内，灯火通明。
　　贾皇后斜倚在凤座上，并不出声，只指节一下一下地扣击着桌面，看似闲散而漫不经心，实则心思已经转了百回千回。太医早已退下，此时殿里不过留了几位贴身的女官而已，却是谁也不敢贸然打扰。
　　明艳的烛光将整个殿都照得亮堂堂，宫女们光洁的脸庞越发娇媚动人，神情却都是卑怯的，了无生气，一个个盯着自己的鞋面如木头人一般，耳朵却是时刻警醒着。皇后脾气暴躁，御下甚严，甚少与宫人玩笑，就算是贴身女官春柳和春念也时不时受些责罚，更不要说普通的宫女了。她们全然不知自己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又在思谋着什么。
　　皇后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这个孩子来得如此巧，果真是天赐的机缘。如果是个男孩儿，太子那个狗东西必得给自己的孩儿腾位置。自己的尊荣、贾家的荣耀，宣华的未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了着落。
　　若是个女孩儿，她眸子暗了暗，原本抚在肚子上的手重又对着几案扣击起来，“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急躁，一声比一声块。那胆子小些的宫女已经开始发抖了，颤颤巍巍，好不可怜，跪着的姿势快要维持不住了。
　　舍人进来通传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殿下，侍中大人求见。”贾皇后原本微合的双目慢慢睁开，万千思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最终也不过是吐露了一个字，“传”。
　　能如此顺利地拜见皇后的，满朝也只有这位贾侍中贾大人，他正是皇后的族兄，贾家朝中的中流砥柱，贾皇后原本最是看不上这些旁支子弟，但奈何自己并无同胞兄弟，子侄这一辈还未长成，父亲声望虽高却是独木难支，提拔贾赛只是无奈之举罢了。加之考虑到朝中多一些贾家人对自己没有坏处只有好处，于是便在当今登基后听取了父亲的建议，举荐贾赛入朝为官。
　　没想到这贾赛是个无比识时务之人，他家境寒微，靠贾氏族学才得以读书，费劲心思得到鲁国公的赏识后，他又遇上了自己人生中第二位贵人——贾皇后。自此全心全意为贾皇后筹谋，太后一族杨氏的覆灭便少不了他在背后的谋算，经此一事，他彻底得到了贾皇后的信任，成为了她在朝堂上的耳目和爪牙。
　　这位年轻的侍中大人不过而立之年，身材瘦削，样貌只算寻常，只是一双眼睛精光闪闪，让人不敢忽视，只见他一进门就立刻扑倒在地，口中大呼：“恭贺殿下大喜，贾家有望了，大魏朝的江山有望了！”贾皇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纵然她再喜怒不形于色，这总归是件天大的好事，有了这个孩子，眼下一切的难题都可迎刃而解。便有心情开玩笑道“你倒是来的快，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给你递的消息，瞧你急得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已然生了。”
　　贾赛的头又向下低了低，语气愈加虔诚：“殿下说笑了，臣日夜想着为您分忧，显阳殿的事情向来是头等大事，一接到消息就火速赶来了。”他这番过来自不是只为了道贺的，略微说两句算是回应便住了口，他向来以心思敏捷著称，来的路上已有了一番盘算，此刻只等着皇后开口便和盘托出。这两人共事多年，已是默契十足，贾皇后眼风一扫，春柳春念便立刻带着一干宫女舍人退了出去。
　　“行了，现下只有我们二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贾皇后轻抚着膝上的凤凰图样，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殿下，恕臣直言，为了给小主子铺路，那一位，”贾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待贾皇后将目光投向他后，他才指了指东边，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贾皇后，迸发出蛇一样的阴毒，“实在是不能留了，眼看他年岁渐大，不几日便要娶妻生子，若是有了妻族扶持，再加上朝中那些老顽固，日后要想除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一提到太子，贾皇后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恶之色，“本宫何尝不知，那贱种迟早是个威胁，一日不除去他，本宫一日不得安眠。只是，本宫初怀孕便动手，难保不落人口实。他到底从前受过父亲几日教导，父亲对他宠爱看重颇多，纵然父亲已逝世，我这个做女儿的总得顾及几分父亲的颜面。”说到最后，语气里难免露出了几分讽刺之意。
　　贾赛是熟知贾皇后性情的，因此应付起来颇算得上得心应手。“殿下自是不愿与太子多计较，可眼下殿下有孕，已然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他怎能不狗急跳墙，殿下万金之躯万不能以身犯险，先下手为强才是最好的办法。再者，国公爷在世时疼爱看重太子，不过是为着殿下考虑，想着殿下日后能有依靠罢了，眼下殿下有孕，国公爷若泉下有知，只会一心一意为着自己的亲外孙，又怎么会顾及一个没有血缘的外人呢？”
　　不得不说，贾赛这一番话入情入理，正合了贾皇后的心思，她本就对太子厌恶至极，眼下能有法子除了他为自己的孩子腾地儿，自然是只有赞同的，至于具体实施自然是贾赛背后运作不提。贾赛见自己的一番话奏效，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殿下，臣还有一事不得不提，还望殿下莫要怪罪”，贾皇后懒懒地朝跪坐在下方的贾赛瞥了一眼，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你如今说话也是越发的啰嗦，莫不是和门下省那些老东西学的。”
　　贾赛忙惶恐告罪，动作和语气都是极平稳的，可见并没有几分惧意。并非是他故意铺垫，实在是皇后喜怒无常，自己接下来这番话必定会惹怒她，还是提早打个预防针为好。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在皇后尚未隆起的小腹转了一圈，斟酌着开口道：“自来女子生产极为凶险，殿下千金贵体，自是不能屡次犯险，这一胎，必得为皇子，还请殿下早做打算。”
　　在贾赛来之前，贾宁就在思索孩子的事情，眼下只想着这贾赛事事处处想在自己前面，用起来颇为得心应手，倒也忽略了他刚才话中暗指自己年纪不轻往后不宜生育的意思。因自己早有谋算，此刻并不因贾赛的话而生气，“此事事关重大，本宫也得仔细思索从长计议，眼下你只管把太子的事办妥，旁的不用操心。”看皇后心中自有计较，贾赛也长出了一口气，自己是板上钉钉的外戚，一切都是靠依附皇后得来，跟一个有成算的主子总是能让人稍稍安心的。

　　此刻，许家兄妹正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许献容正拉着许巍问他为什么出现得那么及时。许巍一脸的无奈：“你呀，平素看着挺沉稳的，宫里出来的周妪都不住口地赞你比同龄人强出百倍。今日一看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嘛，公主和小齐王爷任性，你也跟着胡闹，好在这次皇后轻拿轻放，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许献容细细想来，却是一阵后怕，不等贾谧跟着公主王爷先走在先，因自己原因中途离开未能实时看顾公主在后，居然还在混乱中乱上添乱，公主落水怎么着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