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神明的忏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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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之后她在家门口立刻斥巨资，安装了可视门铃。
如果一个人真的有目的而为之的话，不会轻易放弃，一定是像那位大哥一样……话说那位大哥怎么就放弃了呢？
虽然自己也觉得视监自己妹妹的社交账号很变态，可是，有时候忍不住的就想要看一看在自己主动退出之后，一家人生活的怎么样了。
他们生活的很好！非但好，简单美满。
妹妹即将大学毕业，已经考取了无数的证书，参加各种比赛，小时候的病容一扫无余。
连夜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化妆镜中的自己……憔悴到不堪入目。
得病之前的她也很少化妆，淡淡的抹一层防晒就算大功告成，还经常忘了洗。
可是慢慢的脸色愈发惨白，不涂上厚厚的三四层，看起来比停尸房里的陈尸还恐怖。别问她是如何亲眼见到过陈尸的。
妹妹经常会在“炫耀”的末尾拖上一句，【好希望姐姐看到哟！】
看到了！看到了！你姐姐可是眼睛一秒都舍不得离开的看个不停呢。
猛地关上了手机，扔进了床垫底下。之前心态最差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开个小号，偷偷的骂几句。
但是清醒之后会反思，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人，阳光依然是别人的，自己会因此觉得快乐么？还是愧疚更多吧。
不知不觉间睡去，都说睡眠是人体对死亡的排练，让人不必畏惧这种永黑的无尽。
可是谁会畏惧睡眠啊，睡着了多香啊，梦境中有自己清醒的时候得不到的一切，但谁会不畏惧死亡呢，死亡意味着自己拼命得到的一切，都将没有了啊——
手机在床垫下不停的震动，连夜起初以为肌肉又开始痉挛了。深吸一口气，看来今晚是别睡了。
发现是床垫下的手机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到来电显示，整颗心脏猛抽抽起来。
是连蔷啊。
声音瓮声瓮气的，“还没死。干嘛？”
那头话未出口，已经提起了哭腔。连夜一阵厌烦——又来了！又来了！
总是这样，一说话就迎风落泪的，仿佛怎么样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干嘛呢？我还没死呢！哭谁呢？”
连蔷被姐姐恶劣的语气吓住了。这人好像不是她姐姐啊，从小姐姐说话都是轻柔的，即使在离家前的一段时间里，气氛明显的开始不融洽，但是，姐姐只是不再说话了而已。
“爸爸病了……”
连夜的心一紧，嘴上还在逞强着，“是要死了么？”
要死了、要死了。最近开口怎么总是摆脱不掉，要死，两个字。
“爸爸……肺积水……住院了……”
肺积水？肺积水而已！跟自己及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相比，算个麻雀？
“烟抽多了吧那是？”
连蔷依旧哭哭啼啼的，声音带着压抑住的哭腔，“你走了以后，爸爸才一直一直抽烟，我和妈妈都劝不住！妈妈也是，每次收拾衣服，找出来你的衣服，就开始长吁短叹。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不让我难过，所以总是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可是他们想你了！”
他们想我了？可我没有看出来呢。为了不让你难过？不，我觉得是他们为了让自身的负担更轻一点。
连夜心里吐槽着，嘴上却有那么点难堪的根本说不出任何重话。
“你好好照顾他们呗。反正你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连夜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脱口而出就说了起来。
再想撤销的时候，晚了。
那头沉默了，连蔷不说话了。连夜以为她生气了，谁叫她是小公主嘛，动不动就掉眼泪。
但是连蔷深吸了几口气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是要你回来照顾爸爸的意思。我就是想找个借口，把你骗回来……”
“所以根本没有人住院是不是！”
“有的。爸爸是住院了，前几天。已经出院了。在医院的时候，就一直都在说，要是你在家里就好了。”
“只有当有人需要照顾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有个我，会省力很多吧。”
“也不是的。大家都很想你，爸爸、妈妈，和我，我们都想你，你从毕业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我们了。”
她回去过，不是没有回去，远远的看了几眼，总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完全没有任何她插足的地方。
她本来是跟连蔷一个房间的，读大学的时候床就被搬走了，换上了书架和绿萝，说是房间要布置的空旷一点，有利于病人休养。
所以回家住的话就只能睡沙发、打地铺。
爸爸还一本正经的说，“看！帮你的小沙发床布置的多温馨。”他故意躺了一会儿，“我都想睡在这里了呢。”
而她只是想要回她的床。
那之后回家，她总是白天到，晚上走。即使有时候走的晚了，也宁愿在车站或者通宵书廊里蜷缩一宿。
她不想再睡在沙发上，像个外人一样。
家里的门锁换了电子的，可是没人给她钥匙，也没人告诉她密码。
她站在家门口，仿佛是来自远方的客人，等待着母亲回来开门，他们却始终没有人提起告诉她门锁的密码，或者帮她录入指纹。
她没有开口，当然可以开口，但是这份乞讨来的亲情，令她觉得有些廉价。
所以当再次妈妈对她说，“你在门口等一等”的时候，她扭头就跑了。
后来妈妈问她，“人呢？不是说好让你在门口等的嘛？我都特地多买了一份菜呢。”
“突然想起来学校里有事，回去了。”而那个时候她正站在街对面的超市里，心情别扭又失落的看着走进小区的母亲。
回头看看我，妈——母亲匆忙的掏出钥匙，一边挂断了电话。
“我很忙，忙着养活自己。”挂断之前依然习惯性的祝福了一句，“你要加油！不要辜负了爸妈的期望。”
那头的连蔷似乎还想说什么，连夜却径自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背后的冷汗已经滑落下来，看着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一阵抽搐的疼痛过后，咬紧牙关，扒开衣服，看着落地镜里形销骨立，瘦到脱形的身躯。
她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在自己控制内活下去，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
换上干净衣服后，靠在床垫旁大口呼吸，看了眼那台老破小的冰箱，已经无法在里面挖出什么宝藏了。
走下楼去超市买啤酒，即使诊断出是ALS的时候她也没有酗酒，而是最近才开始依赖于酒精的力量，让漫漫长夜不再充满抽搐般的恐惧。
她极度渴望一种来自外界的力量来麻痹自己。
进入超市以后习惯性的朝冰柜上的反光镜中看了一眼，这一眼，魂都吓掉了——
超市玻璃墙外站了个男人，是小Q！不，不是小Q，而是冒充小Q的人。
不知哪一项更可怕的是，他不仅认识她，还认识麦璃瑜，对麦璃瑜的生平似乎很有了解。
可是一回头，人影就不见了。
她大着胆子冲出去，也没有在夜色的街道上找到消失的踪影。
第二次采纳的时候连夜按捺不住的主动向麦璃瑜提问起，“麦先生。”
“叫我璃瑜好了。”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我是说你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是有过一阵子的接触。所以需要仔细的回忆一下，他很年轻，和小Q先生差不多年纪，然后他对你很了解，似乎……是看着你长大的那种了解。我的意思是，可能是邻里之间那种？”
璃瑜沉默了下来。连夜以为自己触及到了违反彼此合同的领域。
正要说没有关系，自己也不一定要写进书里，璃瑜却继续说话了，“有过那么一段经历，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段经历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许只是自己做梦呢，哈！”
“是怎么样的？”
“是在我的朋友，也是这本自传的主角之一，卫熊去世之后。我感觉到痛苦，想要放弃的时候，我去了以前我们的学校，就是我过去一直拼命逃离的地方。然后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璃瑜是视力衰弱到最严重的时期。人鬼莫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是畜生都分不出来。
听声音，以为是麦泽沦。可是语气分明就不是外公的。
“之前还有过一次经历，是我因为腿骨骨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小的时候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一段片段。太真实，仿佛站在第三方视角，俯瞰着我自己的人生。”
这是濒死之人会有的意识。连夜以前也看过类似的采访记录，一些经历过生死之劫的人意识会漂浮出身体，悬空在空气中，俯瞰着自己。
“不。那不一样！”璃瑜打断了她的解释，“那不一样。我能感受到是有个人在冥冥之中观察着我，或许，那不能称之为人吧。那股力量在试图帮助我，引导我。尤其在卫熊去世后不久，我对你描述过么，出现过一个叫做卫一的男子？”
连夜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听说过。”
“他让我感受到，他好像就是卫熊，就是因为放心不下我的比赛而回来的卫熊。但是在比赛前夕这个人再次消失了。就和我小时候视力衰退之前，卫熊消失时候的情景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一次，我比之前更坚定了，我没有放弃，所以不仅完成了比赛，也认识更多的伙伴。……会不会觉得我很扯？我真的，不是，为了增加可读性胡编乱造的。我现在都要相信冥冥之中神明的存在了呢！”哈！
神明吗？连夜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容。不过是软弱之人的浮木罢了。
但是这一天她见到了反季的雉尾花。是她在为一位长年的花匠写自传的时候了解到的。
随着科技的泛滥，人类撩拨大自然的手法越来越肆无忌惮，很多反季的蔬菜、水果、植被、花语都存在了。
而雉尾花却很执拗，它在暖棚里完全无法生长。
即使带着土壤挪了地域，到了更温暖的地方，它也不肯生存。
一心一意的只肯生长在最艰难的悬崖峭壁的环境中。
它在不应该在它开放的季节，在不适合于它生长的大都市，在人造岩壁的缝隙中，张开了花蕊。
是神明的力量——是神明的力量——是神明的力量——
远方的天空烟花散漫，连夜猛地想了起来，已经到了一年一度的中元节啊。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神明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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