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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3 枫月天 ...

  •   红叶香山,上弦月凉。她避居别院的日头已是不浅了。
      满算算,她嫁予沈迦已三年有余,可他忙于公务,总不大有空见她。夫君说她害过一场大病,所以头十七个年头的事情,她一概都不记得了。
      世人皆叹她傻,她只当是个玩笑,不曾理会。便是那个女人也曾笑话她,别居香山,蠢笨不堪。她偶一想起这句话,便抬头望一望与泼天晚霞一般红艳艳的枫叶,笑了。
      沈迦说,她什么都晓得,只是做起事来慢一些,并不紧要,她亦全然信了。她以为这个“慢”字如今也许是体现在了孕事上,于三年不成孕这桩事,她甚至不曾忧心过。只是几个婶娘想方设法抬进府的小妾,一年多过一年,起初她没当回事,一笑置之,可夫君回京述职的这些日子,几房侍妾便三不五时地来别院拜谒。
      她虽是家道中落高嫁沈门,可到底还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几个小妾便是出生再好,也只不过是高门庶女,一俱都小打小闹、小家子做派,如何折腾,也越不过她去。
      只是今日前来拜谒的一个女子,样貌楚秀,瞧着分外眼生。
      她与沈迦的几房妾室素来是鲜少照面的,本来性子寡淡如她是不喜那些俗礼,只是族中长辈平素庄严守矩,几房妾室于初一十五拜见大房这事儿一直表演得兢兢业业。
      贵妾吴佩函素来嚣张,从来在她面前说话做事不拘不束,拿的派头架子向来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那个眼生的女子怯怯生生缩在吴佩函身侧,一副人畜无害的娇柔模样,恰如其名——沈语柔。
      她安坐在主位,茶歇间将屋内一派心思各异、钗缳金佩的女子潦潦一望,气定神闲下逐客令:“各位姐妹拜也拜了,如今日头不浅,山里粗茶淡饭的,我便不留客了,都请回吧。”
      吴佩函眉尾一挑,冷呵一声,“说你蠢就是蠢了,我们姐姐妹妹一大帮赶过来,你当真以为只是为同你寒暄几句这么简单么?”大约也是为吴氏的语出惊人一惊,沈语柔微微扯了扯吴氏的袖衫,吴佩函却全然不为所动,揉了揉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再抬高八度,趾高气扬道:“怕什么,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而已,我肚子里可怀得是沈家的嫡亲长子!”
      她不置可否一个轻笑,恍然悟道:“噢!会下蛋的母鸡我当然惹不起。”收整完衣袖便作势要走。
      屋子里有身份的、没身份的一霎掩嘴笑开来,独独吴佩函气得暴跳如雷,摔桌子砸碗。而后屋内猛然一片沸腾。
      吴佩函无故动了胎气竟然小产了!初听闻这个消息,她很是感到错愕,遂差人一查到底。而这个“底”竟然是沈语柔一手促成。
      沈迦急急慌慌赶回府,将几乎失心疯的吴氏安慰睡下以后才来到沈语柔房里,见沈语柔哭得甚是自责,沈迦预先准备兴师问罪的话折了一半在肚里,“小柔,我当你是亲妹妹,你怎下得去手害了佩函的孩儿,那孩子日后也是要叫你一声小姑的呀!”
      沈语柔只管扮弱做小,哭得梨花带雨,良久才作恍然想起的样子,跪倒在沈迦脚边,“佑贞哥哥,语柔只是听郎中说小嫂子近日有些气逆停滞,便寻来这红花入药膳以为顺服血气,并不晓得这红花会使人落胎的呀!”见沈迦似乎有所动摇,便继续卖苦,“语柔家道中落,一门亡故,只余我这一个,要不是佑贞哥哥将我接回沈府,只怕我早已活不下去了。可是,我一家毕竟是戴罪之身,若是族中长老晓得我犯了这样的错事,只怕是连个立身之地也没有了。”话到这里泣不成声,似乎把心一横,“若是连沈家也待不下去,我便一死算了!”说罢便寻了根柱子要一头撞过去。
      这戏码当然是死不成,刚刚好被沈迦拦下。沈语柔娇娇弱弱地倒在在沈迦的臂弯里,哭得一派得意。
      当晚,沈迦便来到原配夫人这里,与她不提伤心事,把酒弄月,赏尽枫叶,温存了一夜。
      她那晚其实很开心,她以为日久天长她会一直那么开心,可是她错了,一纸休书落在了她枕边,可笑的事,昨日温存枕边余热仍在。
      休书上说,她妒忌成性,伤害沈家子嗣,罪犯七出。
      她捧着那纸休书,忽然悲从中来,笑得狷狂,眼角的泪止不住地溢出,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沈迦书房,将休书扔给他,尽量不致失了自己的仪态,“沈迦,你要休了我?”
      沈迦抓起她的手,苍白无力解释着,“语柔是恩人遗孤,我不得不管她。未僖,我希望你能明白。”
      她甩开他,质问他,“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沈迦却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未僖,你是从城主府里出来的,族中家长念着这一点不会拿你怎么样,待这件事淡了,我再迎你入府可好?”语尽处,尽是患得患失。
      她轻声失笑,“沈迦,覆水难收,便是那时你心中还有我,也不见得我能再坦然面对你。”抱着她的那双手终究一松,似乎要放她离去。可是临了,他却口不择言,“你曾嫁予莫斐,我都不曾介意,你怎么就不能放下这个心结,与我摒弃前嫌,共度余生?”他以为这样便了劝她留下,可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她意味深长回头将沈迦看了一眼,好像错看了往日痴心,好像一切皆不值得。笑了。终究磕磕绊绊走出沈府大门,失心成疯。
      她本是人们口中的傻子,又何惧疯一回。她落泪,却不知伤心。
      漫山霜红的枫叶似在滴血,她本不晓得痛,可这一刻却心如刀绞,周遭意象竟渐渐模糊远去,恍惚的意识里电闪雷鸣,轰然砸下,半边天透着血红色,狰狞骇人。
      淮贞渡劫,遭雷劈,从九颅黑曼被劈作一条元气未臻黑不溜秋的人形模样。其实淮贞本可以顺利渡过渡化混元无极太上神这个劫,却因为忽然出现在红叶香山的卿未僖这个意外,不得不收敛仙法,遭到反噬。
      所以当卿未僖醒来,见着一旁外焦里嫩未着寸缕的淮贞时,先是一惊,后拿手去探了探那人鼻息,见没了动静,便日行一善打算就着旁边一个深坑将他埋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当卿未僖好不容易将那人移到洞口正要推下去,那人却猛地抓住卿未僖还未来得及下脚的那只脚腕,卿未僖以为那人诈尸,一个激动不慎就将那人踢下了坑,卿未僖连带着也被拖了下去。
      深深一个无名大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一俱是灰头土脸。
      二人相视,笑得酣畅,枫叶漫天,一轮月满。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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