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风月记》棠梨妗

3、抢个坐骑（二）

　　我为他的突然出现嘴角一扯，心里不禁叨咕，你这家伙不会是来我抢风头的吧？
　　也不等我唤起，他便挺直了身板同我并立在一处。
　　他的身量本就比我高大，常年带着半张狰狞的鬼魅面具更加吸睛，原本关注我的目光，一刹就被他吸引过去。
　　“拜见杀伐圣主！”
　　得，又是一片齐刷刷的拜谒声，声音高亢，响彻凌霄，竟盖过了方才拜见我的声音！
　　我拿余光白了眼他，捏了捏指间关节，咔咔作响。谁料他的目光竟全然落在那仙人老头儿身上，还这般同他寒暄，“翊圣真君也在。”语气似个老朋友般，却又叫人感到无比疏离。
　　老头儿捋了捋胡须，“想不到望天犼出山竟能惊动魔宗赫赫有名的杀伐圣主，莫非也是为了一睹望天犼风采？不过，这兽此前搅乱天宫，天帝令本座缉拿回天，还望杀伐圣主成全一二。”
　　“本座可听闻翊圣真君所得天令似乎并不只此一桩。”淮贞言辞犀利，直指天族大殿。
　　老头儿被看穿真实来意，一时沉默不语。
　　“真君放心，本座此番前来并不为着望天犼”，他一顿，我闻言怒气消佚大半，放下半颗心整了整衣裙上的褶皱，不同我抢就好，后半句他忽然将脸转向我，眼睛里的星星满含真挚，“属下乃是为保女王万全而来！”
　　嗯，在我发怒之前表忠心，令我赞叹他的求生欲望。
　　传言淮贞是魔宗四位圣主中最厉害的一位，其实力可同天道战神比拟，那时我盛怒之下独战众魔，淮贞在未战的情况下就朝我臣服，想来也不是传言中的那般厉害。
　　淮贞这一句表忠心的女王，顶过我说千句万句，荒原众人的目光终是回到我这一处。
　　“魔宗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女王？”
　　“年纪轻轻一个女娃娃罢了，也敢自称女王？”
　　“依我看这所谓女王多半只是傀儡，有名无实罢了，杀伐圣主才是魔宗真正的摄政王……”
　　落在我耳朵里的细碎声音，颇不和谐。
　　我列上神十六万余年，何尝被人藐视过？一腔怒火正要爆发，天地间就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凌彻四方，众人乍闻头顶雷霆大作，足下亦有嗡隆的地鸣之声相和。七十二朵彩云陡然敛尽颜色，半空烟岚不断汇聚，在昆仑主峰凝成黑色云团，不时有几道闪电从中穿梭，宛若游龙。
　　刹那间，泼天黑幕不知不觉降临昆仑荒原。
　　碧华灵官首先中震惊中醒觉，“望天犼要醒了！”
　　彼时各方势力拿出架势准备一战，那些法力低微的闲散人员直接被这般远古气势拿住了胆儿，连连退却，识趣儿地让出战场只作壁上观。
　　最终望天犼之争落在我同天族老头儿之间。
　　老头儿首先按捺不住，迅速结印，凝结仙力欲破除屏障，却被啪啪打脸，试问连结界都进不去，何以妄言捉拿望天犼？
　　老头儿终是锲而不舍，集结身后众仙一道施法，仙泽浑厚，却还是没能击破。他们反反复复多次，锲而不舍的精神可圈可点，却始终没能将那道仙障劈出半条缝缝儿来。
　　我抱着胳膊看了会儿，为老头儿的执着叹了口气，天上地下那么些人看着呢，却半天破不开个结界，委实丢范儿。
　　此刻，我手边帝恨枪微微颤动，似在催促着我一般。
　　我朝淮贞递了个眼色，“望天犼是我的，你不许参战！”
　　他迟疑着将我望了一眼，眸光沉凝，似放心不下什么，终是在我灼灼淫威之下点头应是。
　　我毫无迟疑，举枪破向仙障。
　　仙障上覆盖的雷电轰鸣，枪头挑出一道玄雷，莫名失控，砸向了淮贞的方向。
　　我将将随玄雷抛出的弧线转眼过去，那一道有裂仙焚骨之力的玄雷已然敛尽在他手心，他始终面色不改地站在高处，不动如山。我定定瞧着他和他身后一片黑压压的兵，有种说不出迫人的感觉。
　　仙障上雷电滚滚，我方才挑出的那条缝隙，又被新爬出的一道玄雷占据，竟是有恐怖如斯的自我修复的能力！想来若要将这仙障破开个口子，首先得挑开那些遮蔽仙障的玄雷，而且速度得奇快无比。
　　我卯一口气，神力催化银甲加身，一鼓作气挑起十二道玄雷，皆不管不顾向后抛出，一时间轰鸣之声、惊叹之声、哀嚎之声此起彼伏落在我耳后，我无暇顾及，瞅准时机，蹿入昆仑秘境。
　　身入一瞬，玄雷仙障再度完好如初，将那些心怀不轨觊觎之人生生隔在外面，倒为我省去许多麻烦。
　　将将松了口气，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被界内巨大的术阵侵吞，我在半空挥枪破阵，却遭鸿蒙之力反噬，整个身体被抛出，重重地挞在地上。
　　若不是我新生的这层皮还算坚硬，怕是五脏六腑早已震碎成渣！
　　我支枪撑起身子，环顾四下，雾障之下，一片混沌不清。
　　如此，我只得凝了些神力在眼上，以便洞悉周遭之境。
　　许是遭到鸿蒙魔气影响，秘境之内，皆是一派光秃秃死气沉沉的景象——万林枯木向天探出枯槁的枝桠，石林错立如鬼魅幽灵时隐时现，雷电交加朝大地伸出死神的魔爪。
　　我连连闪避，逐渐朝昆仑灵脉逼近。
　　愈近灵脉，周遭愈发多的妖兽骨架错陈，一架架尸骨残缺，死状惨烈。
　　有一副骨脉巍峨，死后化骨多时，浑身上下仍是烈焰滚滚，原是天帝坐骑——火麒麟的遗骸。
　　怪不得天族如此兴师动众要捉拿望天犼，原来是结了个这般天大的一个梁子。
　　越过骸骨尸山，突然能感到一股灼热灵力，浑厚深远。仙障内的天地已笼罩一片沉闷的火蓝色，昆仑灵脉，有湖面一望无垠，赤蓝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汹涌。
　　半空里雷电汹涌，乌云滚滚，一道接着一道砸向水面，隐没。久之，忽而湖色波涛翻涌，扬起十丈高的水幕，有兽腾空上下，鸷猛非常。
　　望天一吼，地动山摇，泼天大雨倾盆落下，洪流吞山。
　　昆仑荒原百里仙障一刹碎裂成渣，有颗金灿灿的球儿遭到外渗的魔气冲撞，归仙道途颤了几颤……
　　我混天一战，如愿以偿使望天犼匍匐在我尊贵的脚下，却料想不到，时隔十六万年，我再一次马失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