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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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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阿云!慢点儿!\"
此话一出,阿云在小道上跑得更欢,倏地钻林子里去了。
“你是我祖宗!跑慢点行吗!”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等等我!”
“诶,真是累死了,阿云你怎么体力这么好,我这一天天上蹿下跳的,居然都差点没跟上你。”司怜靠在一棵老树上,喘着气又气又笑得看着仰躺在前方干净石块上的阿云。阿云雪白的毛绒脑袋占了身体的一般大小,几只不算纤细的爪子在空中挥着抓着,尾巴跟着动作晃动,就这么几下撒泼看上去倒是有点憨态可掬的样子,司怜对着它实在气不起来,歇了会儿气便一把薅住它脑袋上的毛,抱起来,看着面前狭窄的山穴入口。
“这是,你的老巢?”阿云赏了他一个毛茸茸的白爪子。
司怜趁机抓住捏了两把,暗叹自己真是好心机。
“诶诶我错了错了,这是你的家,是你家。”
摸索着进洞,司怜发现里面并非像话本子里常写的那样别有洞天,这洞穴里空间并不大,偶有不知何处透出的微光打在石壁上。
挨着石壁的地方有些似做被褥用的布料,和一些显然是非正常渠道得来的包裹。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包裹行李?抢来的?”粗略数一数,这洞穴里散落着至少五六个分属不同主人的行李。阿云摇摇头,跳出司怜的怀抱,叼起包裹,夸张得做出悄悄走路的样子,四只小小短腿抬得极高又缓缓落下,引得司怜忍不住笑了。
“好好,我明白了。据说这段时间山上精怪频繁作乱,所以,你是从他那里偷偷运回来的?”
小兽使劲点头,咬住一个包裹示意司怜打开,又扯了扯他的红衣,司怜会意,明白阿云这是让他翻找包裹里的衣裳换上。
他打开阿云叼来的朴素布包,翻出来一套妃色对襟襦裙...
司怜动作一滞,很好...
紧接着打开另一套,纱裙...
锦裙...
襦裙...
又是襦裙...
司怜翻行李的动作越发快起来,迅速地翻找完所有包裹之后,心情开始极速下坠。他想,是不是今天被救了上天看不过眼,总要想个法子整他一整才行。
“阿云啊,你说这精怪怎么老盯人小姑娘的包裹,这里面全都是裙子,也没几个值钱的东西啊?”
“要是刚追你的时候注意着点,我这红衣就不会破成这样,应当还能坚持到去县城里。”
司怜这时才回过味儿来,自己这一身红衣,身上又带着伤,下山便极有可能被立刻认出来,非得乔装打扮打扮不可。裙子虽穿上别扭,倒是也能提升伪装的成功率,加上他年龄不大,身体略有些营养不良,发育晚,个子没长太快,身高体型也都算与女子相差不大。
这能怎么办?
放弃挣扎的司怜乖乖换上对襟襦裙,将自己手腕的伤口用腰带系住做遮掩,所幸其余伤口都是皮肉伤,皆在衣裳遮掩下。再好好将脸上污渍洗净、束发、藏好小刀与香囊,司怜将其余包裹里的首饰和散银,连同换洗衣物一起塞进包裹里,打算下山后当掉,换取出城路费。
当天光开始逐渐隐去之时,有一名身着妃色衣裙,怀抱白猫的女子出现在县城街道上。
她低着头逗弄怀中的猫,不时查看周围的街道,走走停停似是在寻什么。
县城位于京城南下一千里,虽距离不远却并不繁华,对比邻县甚至算得上是“穷乡僻壤”,百姓们习惯于在太阳将落之时早早归家。夜色愈发浓郁,女子脚步愈加匆匆,最终走进街口的一家客栈,没了踪影。
“小二,来份吃食。你们这儿还有房么?”
小二还是头一遭见城里有这般模样的姑娘,虽有薄纱掩面,却掩不住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和眼角下浅淡的泪痣。
“有...有有,有的有的,姑娘您先坐,马上给您安排上!”
女子坐在一楼大堂角落里,低头专注地轻抚怀中的猫。
“阿云你是不是会法术?进城后怎么偷偷的换了副模样,尾巴尖地小花儿不见了便罢,身体还缩水了一圈,现在你可像一只初生小猫崽,真可爱。”司怜把脸埋进纯白软毛里舒服地蹭着,阿云愉悦地翘了翘缩水的绒尾巴。
“客官您的吃食来了嘿,这壶茶是赠您的。”小二说着说着有些红了脸,放下手里的东西便想走。
“诶小二等等,别急着走嘛,我不常出门,想打听打听近日有什么新鲜事儿,你们这客栈就在城口,消息应该更为灵通罢?”
听着这话,小二心里认定眼前这姑娘应是哪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趁天色将晚溜出来散心的,毕竟这年头能养上她怀里这类白猫的人家,大多非富即贵。
“您想听什么消息,咱这儿别的不多,就消息最多。”小二顺势坐在了木桌后面。
“嗯...最近封官加爵的公子或将军?”
小二心里了然。
“明白了,近日新晋的将军确实挺多,毕竟塞外不太安定,有不少人立功升职甚至回京加爵,不过听说他们仍得回塞外待命,可算不上良配呐。姑娘你想想,塞外环境如此恶劣这胡人迟迟未被评定,将军虽官职高,但却无法常陪在身边,还极有可能战死沙场!不划算呐!其实并不如城里的闲散富家公子好呢。”
面前女子轻笑一声,小二脸又有些发烫起来。
“我亦只是好奇问问,不过这塞外是发生了何事?”
“要说这塞外啊,其实我也不大清楚,都是听那些过路住宿的客人们讲的。据说是什么,胡人多次侵犯咱们边疆,开始本来不足为惧,后来似乎想拉拢西域各国,断掉塞外商路,各方的商人都开始慌了,一个个想尽办法得托关系往上递折子,这些日子住店的那些商贾们全在念叨这事儿。这我还真不太懂了,按理说咱这南边的小县城,西北打仗,关我们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店里还住有常谈论起塞外的商人吗?”
“有啊有啊,今早上才来了一队人,好像是要向西边走呐!明早您来大堂,他们到时要没走我给您说。”
“那便多谢了。”
司怜得了想要的消息便微微躬身示意,和怀里的白猫一起回了房。
将阿云安置在被褥里后,司怜开始考虑小二刚说的话。虽然他不受老爷待见,但祖籍好歹归属司家,幼时便与哥哥们一起受教于家中聘请的先生,再加上身在商贾之家,耳濡目染,对经营之道确有几分独到见地,老爷也不得不承认司怜此子颇有天赋。
塞外动荡,胡人想断了如今朝廷搭建的商路,也就相当于断了以贩卖陶瓷、绸料为生的商人们获利的主要途径。自通商以来,大量的丝绸以及瓷器、铁器、银器从中原输出至塞外各国,其中布商、瓷器商获利最多,可观的红利使得更多商贾参与到通商活动中来。不仅运送商品的商人增多,制造远销商品的商户也随之增加,通商时间越长关系网也越发复杂起来,各环节的商户连成一张利益网,一条塞外商路,受困更多的反而是中原人。
胡人频繁侵犯边疆或不足为惧,但若涉及到如今大量商品交易流通的塞外商路,中原局势必定会受影响。只因商贾虽不如官爵一般有权,却有着支撑朝廷运转必不可缺的银两,相比朝中官爵更不可控。
如此想来,朝廷必对此事十分上心,前往塞外或许能够找到机会...
司怜抱住被褥里蜷住的小白猫,柔软的毛染着一点温度,焦躁的心跳和身体残余的尖锐痛楚都莫名缓和下来,让他得以逐渐勉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