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何有乡是归处》子夜行

31、此躯之主

　　“我到底是什么？”
　　这句问话突如其来，把狐隐君吓一踉跄。紧走几步扶墙站稳，狐隐君抬头，和叶若相顾无言。
　　狐隐君:“……”
　　叶若:“……”
　　叶若:“好的，懂了，我不会去探究这个的。”
　　狐隐君黑了脸:“你怎么联系过去的？”他明明一个字都没提，全程都在说界外之物的事，怎么忽然就被抓到了这个重点？
　　叶若瞥他一眼:“态度。”
　　“态度？”狐隐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不可思议道:“我不就让你帮我分析分析，这态度怎么了，怎么就……？”
　　后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若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解释道:“我说那东西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所以感应不到，你的反应就像是在告诉我，只要我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就一定能把它们抓出来，可我最擅长的又不是感应寻踪……别的不说，灵界那个本体为寻宝鼠的大妖在这方面强我十倍百倍，你为何不去找她？亦或是已经找了无用，才会来找我求助？但这方面我明显不如人，是什么让你如此笃定我可以？……因为我特殊？我特殊，特殊在哪？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这么特殊？”
　　狐隐君哑口无言。
　　难怪长乐口风这么紧，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原来不是长乐谨慎过头，而是叶若真就这么离谱……一点点蛛丝马迹都可以推导出关键所在。若不是允了承诺不会探究这些，恐怕叶若再套他几句话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空空和叶若，当真恐怖。一个闭眼瞎走都能直捣黄龙，一个只凭借只言片语就可以推导出那么多东西……该说他们运气好么，谋划这么多年，竟都没被这俩无意撞破过。
　　——不，或许是有的，只不过长乐扫尾扫得快而已。狐隐君可没忘记，在叠域还未成型时，他们三天两头就得换地方。为什么？还不是空空那不讲理的，三天两头就误入他们大本营，偶尔还会把叶若招来。
　　只是当时空空和叶若没想那么多，都以为那是普通遗迹，兴趣不大，没有过多探索就走了。这次要不是因为叶离尘，叶若他们也早就走了，根本没后面的事儿。
　　一想通这点，狐隐君就觉得毛骨悚然，全身毛都炸了。几条大尾巴肉眼可见的炸成了球，叶若默了默，移开视线:“……答应过的事我不会反悔，你没必要那么紧张。”
　　狐隐君骂骂咧咧:“变态！”骂完便化作白烟一溜烟儿跑了。
　　叶若:“？”不是说要把这什么人外人带走，怎么就跑了？
　　垂目，被搜魂的灵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没有灵魂的躯壳就是一具死尸。正在想要不要一把浊气把这家伙烧了时，叶若忽然想起狐隐君说的那些话，犹豫片刻，蹲下身，将手放在尸体灵台上。
　　识海存于灵台中，是一个人思维意识存在的根本，一旦识海受损，那人必然疯傻。按理来说，这具躯体魂魄都被揪出去搞散了，识海当一片寂静才对，可当叶若把神识探进去时，却在识海中感受到了两股波动。
　　一股强、一股弱，强的那个龟缩在识海一角，波动虽强，力量却弱，像是个奄奄一息的、被困在囚牢中顽强求救的囚徒。而波动弱的那个，力量却非常强盛，识海中到处都是它的能量残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蛰伏了起来，像是生怕别人发现它一样。
　　叶若心头蓦然涌起一个猜测:或许此躯主人还没死，强的那个波动，就是此躯主人的意识，他一直在试图夺回自己的躯体，而弱的那个，大概就是狐隐君说的界外之物，之所以蛰伏起来，很大可能是害怕被他抓到。
　　不可见死不救。
　　昔日在叶氏学的训则又作怪了，本来打算一把浊气毁尸灭迹，现在发现此躯之主很有可能还活着后，叶若就做不出这事。但要说帮忙把界外之物抓走放此躯之主自由，叶若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察觉到那东西在哪和能把那东西抓住是两个概念，尤其“战场”还是别人的识海。这个地方至关重要又脆弱无比，要是他真和那个界外之物进行神识交锋，谁输谁赢不知道，此躯之主都必然没命。
　　难搞。
　　叶若皱眉研究半天，始终无从下手。眼见天光越来越亮、都有晨曦绕过阻碍，偷偷溜进这隐蔽山洞中了，叶若叹口气，扯着男人衣领站起身来，念诀，消失。
　　屋内，空空还睡得四脚朝天，打着幸福的小呼噜，压根不知道叶若已经出去晃了一圈了。桌边，则是一脸虚弱的阳白和面色铁青的“关子月”:“你去了哪？为什么会有他们的身份凭证？这人是谁？”
　　开口就是僵冷的质问，夹枪带炮，看来主导的还是叶隐。
　　叶若便又叹口气，将手中人放在地上道:“离尘君，还不回去，你真打算夺舍吗？”对质问一概不答。
　　叶隐脸色更差了:“怎么，嫌我碍你眼？”
　　说完才发现叶若目光恢复了焦距，愣了一下，又开始问:“你眼睛好了？不是说寻常手段治不好，需要慢慢修养，不寻常的手段太过伤天害理么？……你去做什么了。”
　　问至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冷如寒冰，显然是怀疑叶若去做恶事了。
　　叶若想了想，指着地上的男人道:“昨天我和空空借关阳身份凭证入城，这人对阳白有恶意，又是下毒、又是暗杀，我解决时发现他是被夺舍的，就靠那个夺舍之魂治好了眼睛。然后我发现此躯之主好像还活着，但情况很复杂，我唤不醒他，只好先把他带回来了。”
　　一段话回答了所有问题，说得模棱两可，刻意隐去了狐隐君和界外之物的事。阳白本来正一脸虚弱的趴在桌上犯困，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下毒、暗杀什么的，强撑着爬起来看了一眼，而后茫然:“我不认识他啊，他为什么要杀我？”
　　叶若面无表情道:“不是他要杀你，是夺舍他的那个魂魄想杀你。至于原因……大概是想拨乱反正吧，毕竟借命本就是邪修之术。”
　　说完，叶若看着叶隐，目光平静得可怕:“你说对不对，离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