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听妖语声》无边风生

1、第1章溺死鬼

　　鹤城是一座千年古都，这座古都保留了全国最完整的古建筑，每年慕名而来的游客数不胜数，古城将商业大楼与古老建筑很好地规划开来，又将现代化与原始化融合在一起，两者相得益彰，形成独特的人文景观。

　　夜幕降临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这座古城上，裹上一层静谧而祥和的薄纱，是一番美好的景象，然而城市的一角，似乎有些不知名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将要冲破这静谧逃脱出来。
　　在街道的逼仄拐角处，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墙上投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个影子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烂和水草腥臭味。

　　小神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孤魂野鬼，而且还是个落水鬼，不过他无父无母，孤寡一人，死了倒也无牵无挂，只是有点悲伤，虽然日子过得普普通通也孤孤单单，有时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比起死，还是觉得人间有太多值得留恋的地方。

　　比如阴雨天躲在被窝里看剧睡懒觉，饿了点一份美味的炸鸡，再来一碗牛肉酸辣面，哎，人生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的。他叹了一口气，这样心情低落地一边想着一边在灯光璀璨的大街上飘着。他飘到了一栋商业大楼的玻璃落地窗前，只见窗里正在播放一则今日发生的社会新闻。

　　新闻女主播操着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语速不急不缓柔和流畅地说道:“现报，今日下午四点十五分左右城西兰河堤道两名男性儿童游泳溺水，路过青年男子见义勇为，奋不顾身下水救人，据进一步了解，该男子只身下水，两名儿童皆获救，男子却因此溺亡，天气炎热，提醒各位勿随意下河道游泳……”

　　沈昀叹了口气，新闻里播报的主人公正是他，他从小长在山川流水旁，水性极佳，按理说不过是救个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现在想想，只怕当时水底下有古怪，他记得托着两个小孩上了岸，脚底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他挣扎了几下，却被拖到了水底，想到这里，他的头开始莫名地疼痛起来，他双手捂住头部，一些零碎的片段像电影放映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

　　穿着古代服装的孩子在水里挣扎着，湖水扑通四溅，四周是荷叶，湖水进了孩子的口，肺部渐渐被水充满，孩子想呼吸，却被水呛得整个胸口窒息一般地疼痛，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他闭眼之前看见水的上方好像有一个人正朝着他游来……

　　沈昀头痛欲裂，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浮现这些画面，但是身体里那种溺水的窒息感确是真真实实的，那是下午救人时的真实体验，那太痛苦了，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沈昀缓了缓，等到头不痛时，又开始在街上飘了起来。他生前是个给人看风水的，祖上传下来的行当，这种活在城市里并没有太大营生，倒是一些农村小镇入宅的看坟的会更有需求。沈昀在山里待久了，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有时总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听到一些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沈昀飘着飘着，不知不觉天已经快要亮了，他飘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前，门前种了好些花草，几乎将整个店都环绕起来，绿意盎然，很是雅致，店还没有开张，门口摆放着一只小巧的木桌，还有两只竹编的靠腰凳子。晨曦的光洒了下来，洒在花草的露水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沈昀赶紧飘到没被光照到的屋檐下。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去去去，一边去，别拦着大爷等会开张做生意。”

　　沈昀四处张望，心下奇怪，明明没有看到人啊，哪里来的声音？

　　这时候他才看到原来门前的凳子上居然有只黑色的大肥猫，只见它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四肢抖擞着绷直了，黑色毛发好像要竖起来似的，在日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又见它晃了晃头，像是伸展得舒服了，又继续躺了下去。

　　沈昀诧异，刚刚是它在说话吗？于是他飘到了那只黑猫面前，弯腰看着它道:“请问，刚才是您在说话吗？”

　　黑猫半睁开一只眼，瞥了他一下又闭上了。

　　“我第一次看见说话的猫呢！想必您有神通啊？”
　　黑猫听了这话，得意地睁开眼又很是不屑地看着沈昀:“猫都会说话，尔等无知小民自以为神通广大，殊不知这一草一木皆有神通。”
　　沈昀心想此猫肯定来历不凡，或许可以帮自己解开那溺亡之谜。
　　就在沈昀准备开口的时候，黑猫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只蓝色如翡翠一般的眼珠子睁得圆圆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昀的头顶看。

　　只见沈昀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束绿色的光，忽明忽暗发出微弱的绿色光芒。忽然黑猫伸出一只圆圆的肥爪扫过沈昀头顶的那束光，穿透那道光芒，那道光依然没有消失。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沈昀以为自己头顶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摸来摸去也没摸到，幸而他不知道自己头冒绿光，不然心底得多郁闷啊。

　　黑猫道:“按理说你们人类死后12个小时内拘魂使者就会把你们的灵魂聚齐然后送往地府，但是你都死了超过12个小时了吧？”黑猫望着他头顶的绿光觉得甚是奇怪。

　　黑猫伸出爪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事不对劲”说完跳下了凳子，朝着咖啡店旁边一条窄巷走去，它回头唤沈昀:“走啊，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家主人会替你解答的。”

　　沈昀跟在它身后，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渐渐地小路两边开始变宽了一些，墙上每隔几米便挂着一盏纸糊的灯笼，四周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走了一会儿，一座二进式四合院便出现在眼前，这小巷的旁边明明有几栋高楼大厦，为什么一走进来就看不到了，像这样的房子，周围视野狭窄，肯定抬头就能望到的。

　　难道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这院子的门前是三槛的阶梯，两边摆满了盆栽，两扇楠木大门紧闭着，屋檐底下挂着一块牌写着“无名氏”，看来这屋子的主人乖张得很。
　　沈昀看到屋檐上落下了一滴水珠，这水珠非常缓慢地掉落下来，慢到掉落在台阶上水珠子向四周绽开的过程都清晰可见。

　　“真是神奇。”沈昀嘀咕道。
　　黑猫跳上了屋檐，沈昀心想那我怎么进去，便脱口而出:“麻烦猫大人帮我开下门。”
　　黑猫无语扶额:“你已经不是人了，自己飘进来。”
　　沈昀一时还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情，又悲哀又无奈地穿门而入。

　　穿过门廊进入院子，院子里居然有一大片的荷叶池，池上有一条小木桥供人行走通过，整个院子光线昏暗，四周悄无声息。
　　“老大，你在哪？有重要事情禀报。”黑猫扯着细腻的嗓音喊。

　　沈昀腹诽这声音简直比杀鸡还难听。

　　这时荷花池桥底下发出了一阵厮杀的响声:“快！都给老子上，这场胜了就能得到一件新装备，希望是破冰斧或者沉雪链！”

　　沈昀这才发现原来桥底下有条小木船，木船上躺着个人正在激烈地打手游，于是他飘到桥上，整个人倒挂了下来，身上的水草杂乱像发丝般缠成一团也垂落到脸上，两只眼睛半凸出来，在桥下那人的头旁边晃荡着。

　　那人只觉得耳边似有凉气，伴随着一股腥臭。他冷不丁一抬头，一张苍白的怪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心中顿时一窒，然而很快镇定下来，仿佛已是司空见惯。
　　那人突然从木船上坐了起来，然而用力过猛头撞上了头顶的桥，他一边捂着头一边大骂:“槽，这盘输了，这只怪这么难打，不玩了。”他说着把手机一扔瞪了黑猫一眼:“今天办事失职，扣小鱼干5条。”
　　黑猫几乎要哭了出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就是被个鬼吓了一跳输了盘游戏嘛，至于扣它的小鱼干吗！

　　“别别别，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吓人，要罚就罚我吧。”沈昀赶紧说道。
　　“谁说我被你吓着了，自作主张。”那人说完只见他身形敏捷地一跃，竟从池底跳到几米开外廊下的长木凳上，撩起自己的宽大裤腿，靠着梁柱坐下来打量着沈昀:“你就是昨天城西兰河溺死的那个人。”

　　沈昀点了点头，他刚刚没有看清这人的模样，这会廊下更加昏暗，更是瞧不清。
　　沈昀向他自我介绍:“我叫沈昀。”
　　“我知道。”
　　沈昀等他开口:“那……”

　　廊下人并不礼尚往来地自报姓名。
　　黑猫开口:“老大的名讳你不能喊，这样吧，你就叫他……”黑猫想了半晌:“老大，他该叫你什么？”

　　等了半晌对方没有出声估计也在思考，为了化解尴尬，他眼睛转到廊下的对联，看了一会若有所思便道:“潇潇荷上载轻舟，花苞雨露亦香甜，好句！”这两句不正是描写这院子里的满池青荷吗！
　　黑猫靠近沈昀一跃跃上他的肩膀道:“老大名肖亦，非得将自己名字整成诗句，还造了这院子衬托自己，实在是骚。”

　　沈昀心想他一介风水先生，虽然没上过大学，但至少还是读过几年书的。又想此人还真是自恋，将自己的名字做成对联贴在家里，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肖亦并没有什么表情，只让他将昨天的事讲了一遍。

　　“你说快要上岸时脚底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了。”
　　黑猫插嘴:“那不就是冤死的水鬼吗，死后怨气太深，在水里太寂寞，想拉个人垫背自己好投胎。”
　　“不仅仅是水鬼那么简单，自从那之后，我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些奇怪的画面。”沈昀将那些画面都说了出来。

　　黑猫坐着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咂嘴:“我就说有问题，老大，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禀报的大事件，他可能被宿主入侵了。”
　　宿主？沈昀脑海里浮现生化危机，釜山行等影片。但是那些都是活人，他已经死了还能被寄宿？
　　沈亦秋看着沈昀头顶微弱的蓝光道:“也可能只是残留的怨念或者一缕神思，死后不肯散去，待找到合适的机会潜入人身上，希望得到帮助或者化解。”

　　“老大你试验一下不就知道了，我想他死了超过十二个小时还没被黑白无常拖走，恐怕也是这东西的缘故。”黑猫道。

　　沈昀心想，如若这次遇上好人他们肯帮自己那是自己运气好，但凡事还是要说在前头，以免生不必要的事端:“此事我也想弄个清楚好早日投胎，不过你们肯帮我想必也有条件吧！”
　　“你倒是想的通透，这么一个聪明人没想到确是个短命鬼，真是可惜。”肖亦亦笑亦非，像是惋惜又似嘲讽。

　　“若我不出手，那对孩子怕就没命了。”当时岸边并无他人，也没有救生圈等工具，他又从小水性极佳，只能说终究是自己大意了。
　　肖亦身体前倾，望着他道:“那你就同我做一桩生意吧。”